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地动 ...

  •   六司各官员查实,说是沈稚修以权谋私,治案这几日偷摸从各家拿了不少好处。宁少帝勃然大怒,下了口谕。罚奉一年,暂时休职。案子交由之前一直协查的禁军收尾,最后交由刑部审理。

      宋清安正在翻阅今日送上的公文,眼前光影忽地一暗,抬头看,一人目不斜视的向苏文轩走去。

      苏文轩见来人,起身迎道:“什么风把沈公子吹来了。”

      宋清安暗自皱眉,但也跟着站了起来。

      苏文轩抬手介绍:“这位是新任职的宋主薄”转头向着宋清安:“沈家公子,是咱们沈少卿的弟弟。”

      宋清安行礼问好:“沈公子。”

      沈珞上下打量着这位宋主薄,莞尔开口:“还说麻烦苏主薄呢,还请劳烦宋主薄帮我找一份卷宗,前几日城南李记铺子的。”

      宋清安低着头:“在下初入大理寺,诸多事务都还不甚熟络,翻找起来或还需些时分。不若沈公子有何要紧事便先去办着,待在下找到卷宗之后便给沈少卿送去。”

      沈珞眉头微皱,苏文轩看到忙打圆场:“宋主薄确实是前日刚来的,这李记的案子得到春祭之前了,中间还转到刑部去办,来回程序繁琐,确实不好找。不如我去帮宋主薄一起去找,也快些。”

      沈珞点头,苏文轩拽着宋清安向屏风后高耸的乌木书架走去。

      李记铺子的卷宗前几日刚送过来的时候宋清安看过,几下便翻找出来递给了苏文轩。

      苏文轩诧异,赞到:“宋主薄竟这般快便找到了,我都不记得这案子是几时归案的了。”

      宋清安莞尔:“恰好翻到了而已,要给沈公子送出去吗?”

      苏文轩无奈:“也不知道沈公子要这份案子做什么,你没跟他接触过,沈家这位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纨绔风流,行事也是甚少有顾及,向来是随心惯了的。这案卷虽说在咱们大理寺放着,但也不是是个姓沈的都看得了,还得是上头那位说了算。”

      宋清安心下了然,无奈笑道:“走吧,找到了便给沈家公子送去。”

      苏文轩向前厅走去,将卷宗交予沈珞。沈珞抬手,将将碰到,宋清安抬手按下卷轴:“这毕竟是大理寺审的案子,如此让沈公子直接拿走也未免多有不便。沈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就地查看如何,也省了沈公子再将此卷送回来。”

      沈珞哑然失笑:“宋主薄当真有趣,此番便是我替我兄沈少卿办事交接卷宗给禁军的的,不然宋主薄如何觉得我要来拿这毫不相干的卷宗。”

      宋清安点头称是:“既然沈少卿要这卷宗,想来也是递了凭证给沈公子的。沈公子让在下记个档如何?”

      沈稚修都罚奉一年暂时休假了,想来沈珞更是没有这份凭证的,要有,早就拿出来了。

      方才苏文轩的话告诉他,沈珞似乎一直仗着家里的威名在京城肆意妄为。沈珞,这份案卷居然跟沈珞有关系,当真有趣。

      沈珞有些难堪,似乎是因为忽然遇到的刺头而不爽:“禁军那面要的急,宋主薄一直拦着可就没意思了。”

      苏文轩看着二人僵持,忙出声圆场:“宋主薄莫急嘛,凭证会有的,只是沈公子方才也说了,禁军刚接管此案肯定会着急点。不如沈公子先拿着给了少卿,凭证随后找个小厮跑腿送一送嘛。”

      无人应答,半响,宋清安松手:“苏主薄说法子的好,是我死板了,这样,我随后代小厮跑腿一趟,将凭证补上如何?”

      沈珞将卷宗展开,并未理会宋清安要取凭证之类云云,稍作查看确认无误后点头:“我自是没有问题,这卷宗我便直接向兄长送去,不劳二位主薄费心了”说罢转身离去。

      宋清安问苏文轩:“沈公子经常来找卷宗吗?”

      苏文轩还沉浸在方才的小争执中:“没有常来,想来是李记铺子一事与他有些关系。宋主薄真是有些英雄气在身上,刚刚突然按住卷宗吓我一跳。”

      宋清安笑笑:“苏主薄真是言过了,真是行舟不知深浅,冒犯沈公子了,还得多谢苏主薄替我解围。”

      二人又聊了几句,各自回案几前翻阅起了如山的案帛。

      宋清安这几日当值时便顺手翻看了近月余大理寺的案牍,每天放班都很晚。那位风头正盛但忽然被自己作掉一半的沈稚修也只在头天时撞见过。说实话,宋清安并不觉得沈稚修这类人有什么,无非也就是富贵一时,若是一直有这种好弟弟帮他私下办事,倒也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方才沈珞要的那份案卷他很熟悉,他来这里的第二天宋敏学(宋家家主,国子监祭酒)便单独找他交代他想办法把这份卷宗换出来。案子交由禁军,案卷的移交却也得沈稚修签字。

      当时宋清安还好奇,他要这份卷宗做什么,如今看来,这案子牵连的还挺广。

      /

      “沈之仪你自打新帝登基就再也没有以前那般与我在此地不醉不归,你是不是,升了官就不要我了,你是不是,跟朝堂上那些,满身陈腐气的文人一般,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只是个散值......呜呜呜......呜呜......”徐明晖靠在沈稚休肩上,踉踉跄跄地往踏莎楼外走着。

      沈稚修叫来一旁候着小厮,将徐明晖从身上扒下来叮嘱道:“看好他,送回去。”

      小厮正要问沈稚修要不要一起坐马车回去,来不及开口,就见沈稚休跨上马背,扬鞭离去。

      月色中天,沈稚修路过李记铺子时下马纤绳。李记铺子的案子送到大理寺时沈稚修在宫内陪宁玄经商讨金国亡眷安置事仪,没能赶到。

      等他出宫时已然深夜,带着身边侍卫赶到时现场已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几位狱丞在记录着什么,自己略问了几句,得知是讨债的失手杀人便也没有再多操心。

      当时正是党争纷乱生死攸关之际,每日都在陪着宁玄经——如今该称圣上了——每日陪着当今圣上操心他那几个兄弟想不开要来找他的麻烦,金国羌国会不会安排卧底来搞事情,唯一能睡到天明时的囫囵觉就是徐明晖拉他出来玩睡在踏沙楼。

      如今比之前好多了,可自己却始终放不下心来,倒也是好生奇怪。莫不是自己紧张惯了,担子忽然轻下来还不习惯。

      沈稚修在李记铺子大门附近牵着缰绳遛马,转头就碰上了从小巷子里出来的宋清安。

      “宋主薄。”沈稚修睨着眼,站定。

      “沈少卿,”宋清安作揖“沈少卿好勤勉,这般晚了还在外查探案件。”

      “我若没记错,李记铺子的案子时间在宋主薄入职前,宋主薄任职兼顾周全才当真是我等当效仿的。”

      宋清安似乎还想要在说些什么,沈稚修以为无非是些场面上的推诿,并不想搭话,直接继续道:“宋主薄来此可是看出些什么了。”

      “沈少卿对此案似乎是格外关注,今晚又还特意来此,足见重视。属下不敢托大,要是有何发现自然是要跟沈少卿一一禀明。”

      “啧。”委实废话太多。

      “属下方才看了,现场确如狱丞所录,讨债者将赌鬼一路追打至此,赌鬼奋力逃出后巷,逃至此处后便气竭而亡。”宋清安回头示意他方才走出来的暗巷,又用脚点了点他现下站着的地方,双手交叠于胸前,眼神晦暗。

      狱丞所录基本无误,那沈珞要这份卷宗做什么。沈珞是在替谁遮掩,沈稚修吗?如此的话,沈稚修是杀人横尸于大街上的恶人,还是那个穷困潦倒的赌鬼?

      月色朦朦,洁白如皂。夜晚的石板街直接被铺上了一层冷冷的薄霜。快近清明的时节,天气还是会忽地降温。高墙耸立,遮挡住了后巷本应有的光华。

      沈稚休将马留在巷口,独身向巷内走去:“宋主薄看的竟是比我还要仔细,这后巷我当时都没有来看过。”

      疾风乍起,宋清安在巷口被吹了个正着,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本云翳遮蔽的月光直直的照在宋清安周身,巷中情况登时更加阴暗不清。

      “沈少卿可有了解过这讨债的是什么人?”宋清安独自站在巷口深觉不自在,掏出火折子点燃向沈稚修走去。

      “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沈稚修带着嗤笑。“可这个被打死的黄和伟,也是个卖妻卖女的。”顿了顿,看着揣着亮光走来的宋清安:“恶人自有恶人磨。”

      宋清安重复:“卖妻卖女?”

      沈稚修点头:“你刚来临安,这些兴许没人跟你说起过。黄和伟家原本是少府监主监俞承载的外戚。本来与俞家关系就不慎紧密。后来黄和伟仗着跟俞家攀亲,四处搜刮钱财,俞夫人便做主,跟黄家断了关系。黄家没了依靠,自然是树倒猢狲散,只是苦了黄家黄和伟的妻女,也随着黄和伟落魄被卖到寒窑,双双染病离世。据说俞夫人更是为此伤心欲绝。”

      宋清安听的入神,见沈稚休停下,追问:“俞夫人是黄家什么人?”

      沈稚修哑然失笑:“黄和伟的长女。当时究竟如何我也没有过分关注,只是俞夫人之举委实厉害,我敬佩她为人,多听别人说了两嘴。”

      宋清安亦点头,无奈一笑:“想来世人对俞夫人的评价也没有什么好言语。”

      “打那之后黄和伟便再也没有露过面,最后一次有他的消息,便是在这李记铺子的门口。”沈稚修问道:“你如何想?大晚上不回府来这里,是碰巧,还是查案?说来与我听听。”

      宋清安张了张嘴,似乎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

      沈稚修也不催,只是借着火光四下打量着巷子里的情况。

      “我朝例律不许民间有私贷赌博行径,打死黄和伟的人得细审,只是这些与黄和伟一案关系不大,估计得日后再议。单论这件案子”宋清安理了理思路:“大理寺文书中所写其实已然挑不出什么错处。案子的经过写的清楚明白,杀了人的打手也已然认罪,有理有据,已经是可以结案的了。”

      沈稚修斜睨着宋清安,烛火昏黄,二人的神情皆都在晃动的火苗中模糊不清。

      其实很有趣,宋清安没有说大晚上来这里的原因,沈稚修也没有告诉他这件案子里放债的赌场是俞氏开的,二人的聊天就此停滞了下来。

      “跟紧点,照照这儿。”沈稚修继续看着巷子里的情况,到一处角落时蹲下查看,光线顿时昏暗了不少。

      宋清安快走两步,蹲身将烛火向前送去,闻见了淡淡的酒气。

      沈稚修看了角落片刻,站起身来。猛然间晃了两晃。宋清安将扶,沈稚修却已然站稳:“这案子到现今已是定论了,你我二人也不用在此纠结,走吧,回家歇息。”

      二人走出巷子,各自道别。

      沈稚修似是醉酒迷路,骑着马晃悠一圈又重新回到了原处。下马在巷内又重新转了一圈,踹了两脚拐角的砖块,最后骑马离去。

      /

      次日下朝,符鲁将整理好的卷宗放到了沈稚修的几案上。最近只等这件案子的卷宗交接流程走完,自己就能清闲好一阵子。

      “去查查新来的那个主薄,宋清安,他出狱之后这几日都干了什么。”说着翻开了最上方的卷宗,李记铺子几个字跃然纸上。沈稚修略扫,却发现案卷上黄和伟被改名换姓。

      俞家想干什么?如此遮掩黄和伟的存在。不对,或许不止有俞家。宋清安。宋清安知道这件事情吗?

      “这份李记铺子的卷宗是什么时候递上来的?”

      “都是两位主薄昨天放班前就审好放到存档处,我今早取来的。”

      “他二人昨天几时放班?”

      “挺早的,苏主薄昨日家中有事;宋主薄平时都很晚,唯独昨日早些。”

      “行,我知道了。还有,今早朝中有报说平营地动,户部要调派人手,你且安排谁过去帮帮忙。”

      “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