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鱼》无望川

3、第3章

　　晨起是一日的出生，夕阳是今日的暮年，蜉蝣一日，难得神伤。
　　祈福仪式在黄昏举行，站在宽阔的日照台边，脚下是翻涌不息的云海，远处是盘亘在天边的日轮夕阳，艳丽的红色逐层向外递减为浅淡的橙红，周边的云彩也被染指，远望就是燃烧中的云海，靠近就会被灼伤。
　　张小鱼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此处，身着繁复的正红色祭祀礼服，长长的裙摆跟在身后摆动，像是插进艳丽水墨画中的冰锥，碰撞出一片碎裂之地。
　　“仙上，祈福时辰已经快到了，与会的仙家也来的差不多了。”清漪和婉儿在身后禀报。
　　站立许久的人儿有了反应：“该开始了。”
　　张小鱼走向日照台的中心，日轮在她身后闪耀，浅黄色的生机从日轮上飞出，随着她的步伐在脚下点亮巨大的阵盘，众仙家围绕她成一个圆各自站在阵位中，从高处俯瞰成另一轮太阳，夕阳和日照台的福泽阵法交相辉映，一呼一吸之间仿佛各自有了生命，淡淡的萤火一点点冒出又从天空中坠落，飘向大地和海洋，与青草树叶融为一体。
　　太阳的福泽之下众生平等，这也是祈福会存在的意义。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很震撼啊，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站在高处的清漪观赏着这场盛会，四散的萤火点亮每个人的眼眸。
　　直到日暮西沉，天际转为深深的蓝色，这场祈福仪式才算是正式结束。
　　萤火的光芒消失了，日照台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张小鱼有些脱力的站在阵中央。平常天界事务她插不上手，所以主持祈福仪式总是会格外卖力，次次都能把自己搞成烂泥。
　　周围的仙家向前来贺礼：“水神仙上果然修为深厚啊，每次水神主持的祈福仪式日照台都格外亮。”
　　为了维持上神的逼格，张小鱼强撑身体跟他们打哈哈，清漪快来救人啊。
　　“诸位，让一让，让一让。”勇猛的清漪从远处破开人潮而来，想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把水神护在身后。
　　“诸位仙上，我家尊上主持祈福仪式有些许劳累，需要休息了，欢迎各位择日来访水晶宫，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聚集的仙家四散开来。
　　间隔排列整齐的硕大夜明珠依次点亮，给日照台带来新的光明，原先祈福的位置已经陈列好了食案，仙侍们依次递上美酒佳肴，祈福会后的享乐宴开始了。
　　张小鱼蔫巴巴的窝在她的位置上，她的座位是叫婉儿专门安排的，不容易让别人看到她现在没个正行的样子。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火神祝山到了，他一来就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张小鱼旁边的位置，大马金刀的撩袍坐下。
　　张小鱼懒得动，给他递了个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就不躲了？
　　祝山同样回了个眼刀：论躲谁能比得过你，要不是祈福仪式你都出不来水晶宫吧。
　　互相交锋几轮，中场休息，祝山掏出来几坛酒，刚打开封口，酒香就飘向四处，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仙上，这是可是春酿酒？”有人问到。
　　“哈哈，这可是我废了好大劲才从林斐那里弄到的酒，就趁这享乐宴，大家一起尝尝。”祝山显然很高兴。
　　他将酒坛拿给仙侍，众人的食案上都分得一杯，张小鱼看着递到眼前的碧绿色酒液，已经想不起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了，稀疏的记忆里她上辈子根本不碰酒的，不知道这辈子酒量有没有见长。
　　处在觥筹交错的宴会里，张小鱼的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个词——杀猪宴，这多像啊，众人欢聚一堂，吃着烹饪好的佳肴，慰问一年的辛劳，不同的是这祈福宴的猪好像是主神她自己。不行这有点惊悚了，张小鱼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
　　脑子晃得有点晕了，眼前也有点晕了，诶不对，好像整个人都有点晕。张小鱼猛地站起来打了个趔趄，连忙扶住食案边缘扶住身体，酒杯被晃动着打翻了，剩下的半杯碧绿色液体撒了一地，原来在莫名其妙的宴会氛围里她已经喝掉半杯春酿酒了。
　　这边的响动引得众人目光看来，祝山连忙扶住昏昏欲睡的张小鱼，向着众人说：“水神她今天太累了，又不胜酒力。”
　　众人马上就理解了，真是个负责任的上神啊，把自己都累成这样了。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说下祝山终于把张小鱼拖下去休息了。

　　“呜！呜！呜！”阴暗的角落里，被捆成粽子的清漪在原地用力挣扎，挣扎无果，她眼睁睁看着水神被祝山拖走了。
　　“清漪仙子冒犯了，是我家尊上叫我这么干的，不然他就要把我烧成灰，报复的话去找我家尊上啊，我只是被迫的。”春生盘腿坐在清漪身边双手合十闭眼不断念叨。
　　清漪跟个陀螺一样转到他身边，用脑袋使劲锤了春生脑袋一下。
　　这竖子骗她说尊上有事要吩咐，结果到地方把她给暗算了！长得浓眉大眼的，跟他家火神仙上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诶呦！正经仙子都是动口不动手的！”春生一声痛呼，他解开了清漪嘴上的束缚。
　　“那是君子，我只是个女人！火神仙上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把我捆起来，等我家仙上醒来你就完了！”
　　春生揉揉被锤的脑壳，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多少猜得到，水神仙上此时大概凶多吉少自身难保九死一生了。

　　张小鱼被呼啦啦的大风吹醒了，风卷像裹了刀片嘎嘎往脸上削，迷蒙的脑袋也被吹醒了几分。
　　天界只有一个地方的风有这么大威力，初生台。
　　初生台是神仙历劫选择的地方，去当头猪当根草还是当个人全凭你在初生台的往下掉运气。
　　我怎么在这！
　　张小鱼的酒彻底醒了，看着熟悉颜色的靴子，这人她刚刚还见过嘞。
　　祝山站在张小鱼不远的地方，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意。
　　他蹲下和眼前人平视：“嘿嘿嘿张小鱼，落到我手里了吧，你喝的那杯酒加了料了，刚主持完祈福仪式累的警惕心都忘了不少啊，我还发愁怎么劝你喝下去那杯酒呢，没想到你自己喝的挺开心。”
　　祝山越想越开心，放肆的大笑起来，多少年了啊，自他诞生之日起就没在眼前人身上讨得过便宜，今天真是值得庆祝的一天啊！
　　水神大人她无语的看着眼前有点发癫的上神，试着动用力量解开束缚，但是她一动周身就有碧绿色的阵法显现，压制她的行动。
　　“林斐那个狗东西也有份？”张小鱼惊呼出声。
　　“对啊对啊，没有他的阵法我还不好困住你呢。”祝山卖队友卖的相当果断。
　　“把我关起来干嘛，祝小胖我们有话好好说。”张小鱼看着祝山不断往外掏东西的动作有些慌了，心中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想。
　　“不是说不管我历劫的事情了吗！”水神大人激动地有点破音，往日的清冷形象终于裂开了。
　　“嘿嘿，那是为了把你骗出水晶宫的才那么说的，我不管天道老头的事情最后被劈的不是我么，我是个负责任的神仙，说到要做到的。”祝山甚至哼起了歌。
　　他掏出了个白玉器皿，有点像凡间储水用的那种大缸，就是大的有点离谱，能让她在水里游泳了，祝山接着在缸里倒满灰白色的液体，还冒着可疑的烟气，这是冥界特产孟婆汤。
　　张小鱼彻底抓狂了，灵力动用不了，就回归最原始的抓挠。
　　祝山直接无视她的反抗，拎起后衣领就把她丢进了装着孟婆汤的缸里。
　　张小鱼被呛进嘴里好几口，水神要是淹死在水里也太丢脸了。
　　孟婆汤的效力便是神仙也难抵三分，估摸着泡的差不多了，祝山把人提出来，张小鱼已经有点迷糊了，但还是强打精神。
　　“有事我们好商量啊祝小胖，以前的恩怨我们可以从头商量，你当老大也行……”张小鱼还在垂死挣扎。
　　祝山把她拎到眼前，脸上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转身一脚把张小鱼踢下了初生台！
　　长长的惨叫划破夜空。
　　一语成谶，她张小鱼，终于成了被宰的年猪。
　　“比起当老大我更喜欢看你倒霉哈哈哈哈哈！”祝山站在初生台上笑的三里地外都听得见。
　　水神大人从天上往下掉的时候连护体结界都掐不出来，被风吹的眼歪口斜。
　　“祝小胖你给我等着！！！”撕心裂肺的叫喊被风吹的有些散了。
　　刚刚放了清漪的春山刚好听到这句：“尊上，祝小胖是谁？
　　火神大人心不在焉摆了摆袍角沾染的孟婆汤，嗤笑一声：“谁知道呢。”
　　火神潇洒的挥挥手离开了。
　　迟到的清漪扒在初生台边看着早已消失的身影，泪洒三尺：“水神大人啊！”

　　逆流的风势终于和缓，下坠的势头止住了。
　　我这是到哪里？周围一片空白，白无边际。
　　孟婆汤上头了，思维迟钝，张小鱼只感觉像是在母亲的怀抱里，回到了刚诞生的时候，远方隐隐传来嘈杂的声响，有生命死去了，有生命获得了新生。
　　意识彻底空白，陷入长眠。

---

作者有话要说：　　就像踢球那样，球扔起来滞空，然后耍帅转个身，啪一脚踢中，然后“”biu一下飞出去，懂吧，大家都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