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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京城多了位侯爷,人人都知道,是季宗山从军伐敌有功,获封安阳乡侯,年纪轻轻便成了侯爷,是天下男子仰慕的对象。
      京城多了位才子,人人都知道,是安岳以文采见长,任职尚书郎,容貌姣好又才华横溢 ,是天下女子仰慕的对象。
      季宗山正坐在茶楼听书,他很喜欢这段,怎料楼下传来阵阵嘈杂,茶楼里的人也都往窗外看去,只见路旁站满了人,中间似乎有人在艰难向前移动,随着他渐渐远去,人群也慢慢散去,说书的声音再次响起,季宗山却听不进去了。
      他向仆从打听那人的信息,得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安岳。
      “侯爷,安大人美资仪,文采高,还未有家室,自然受到女子的追捧。”一旁的仆从小声说着,随即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但依小人看,都不及侯爷您一毫。”
      “等等。”季宗山抬手道,“未有家室?”
      “是呀,谁不知道安大人的夫人去得早,只留下一个女儿。”仆从有些惋惜,“据说还有个在襁褓中就夭折的儿子。”
      季宗山站起身,又缓缓坐下,许久后他听见自己说:“回府。”
      终于走到门口,看见熟悉的仆役,安岳松了口气。每次回家的过程都如此艰难,女子大胆的示爱让他措手不及。刚松弛下来,就有个小身影冲进了他怀里。一道清脆的童声:“爹!”安岳低头,是安阳,他唯一的女儿,仰着可爱的小脸,手里拿着风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爹爹,陪我出去放风筝吧!”
      后面跟来的奶娘一脸歉意:“大人,小姐一直嚷嚷着出门,奴婢一下没看住让她跑了出来。”安岳摸摸了女儿的头,心情好了不少。他突然来了兴致:“爹可以带你玩,不过今天人多放不了风筝,只能出去走走。”安阳立刻欢呼起来,她快要在宅子里憋坏了。
      安岳换上便装,拉着女儿的手,悄悄从后门出去,还好大家都以为他回家了便闭门不出,街上没多少人注意到他。看着女儿对小摊格外感兴趣的样子,他一下想起了过世的夫人,当年也是同样的模样。本以为能相守到老,但那次意外的落水给夫人留下了病根,修养许久也不见痊愈。偏偏夫人怀孕了,她想给安岳留下子嗣,谁知生产时发现是双胞胎,本就给身子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襁褓中的婴儿还不曾啼哭,竟提前夭折。双重打击让夫人昏死过去,再度醒来也只是回光返照。那段时光对安岳来说简直是噩梦,他每每回忆起夫人憔悴的面庞和产婆惊恐的神情都心有余悸。如果可以,他想......
      感到衣袖被人拽动,是安阳正担心地看着他:“爹爹,怎么啦?”安岳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爹爹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安阳觉得现在就挺好呀!”稚嫩的声音一下惊醒了安岳。是啊,他还有安阳,有夫人留给他的孩子,有凭借自己努力得到的官职,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见安岳舒展了眉头,安阳指着前方的一座府邸,问道:“爹爹,那是哪呀,这个房子好漂亮!”安岳向前看去,他是知道的,安阳侯府,季侯爷。
      安阳已经松开他的手向侯府跑去,安岳连忙追上去。“走吧,回去吧。”他有点不想在这久留。但安阳格外执着,她想再等等,再看看,她也好想拥有这样大的房子。
      日落西山,街上的行人逐渐变少。安岳正准备带着女儿离开,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安大人,别来无恙。”季宗山从车上下来,有些惊奇地望着安岳,“今日来访,可是有何要事?”安岳只得打声招呼,说只是碰巧路过,并无要事商量。他和季宗山的官职毫无关联,最多也是上朝擦肩,又何谈商议?
      “那确实碰巧。”季宗山注意到了安阳兴奋的眼神,“若不嫌弃,不妨进去坐坐叙叙旧,府上小孩子的玩意多,令爱也不会无聊。”
      安岳感到自己的袖子又被拽了一下,他无奈地笑笑:“那便打扰季侯爷了。”其实他也不明了心中想法,叙旧,有何可叙?可若不叙,为何要走进这座侯府?
      季宗山让婢女带安阳去玩,他说他有个儿子季小虎,跟安阳差不多的年纪,说不定能玩到一起。
      安岳一路上缄口不言,他看到了太多的奇珍异宝、宏丽室宇,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金翠。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
      “安大人可喜欢这珊瑚树?”季宗山带他来到一间屋内,让他狠狠开了眼界。安岳认得这棵珊瑚树,曾听闻季宗山与皇亲国戚斗富,砸碎了皇帝赏赐贵戚的珊瑚树(据说是世间少有的),作为赔偿让贵戚到家里亲自挑选,最后不了了之。
      安岳以为是皇帝让两人和解,没想到季宗山家里真有大小不一的珊瑚树,想来那贵戚灰溜溜地挑了一个走,也不便对外宣扬。
      “在下佩服,还是不夺人所爱了。”安岳摇摇头,他对珍宝只持远观态度,财富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
      季宗山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又引他去了别处:金古园。园中池塘水声潺潺,鱼跃鸳鸯戏。周围几十里,楼榭亭阁错落有致。走近一看,楼阁里尽是珍珠、玛瑙、琥珀、象牙、犀角等。安岳想不到这豪宅之中还有除此天地,不禁夸了一句:“此处别有洞天。”季宗山介绍说这是他的别馆,平日三两好友吟诗作对皆于此,是个放松的好去处。
      “安大人,日后也请赏光。”季宗山仍是笑着,他断定安岳不会拒绝。安岳确实很心动,这园里的风光已让他文思翻涌,若再和二三好友相聚,他觉得自己定能写出点什么。
      安岳张了张嘴,刚想应下,却感到一阵腹痛难忍。季宗山见他捂着肚子,便让他随婢女去茅房。安岳踉跄地走进去,又慌张退出来。他问婢女是否走错了地方,里面有香囊锦帐,美女侍立两侧,着实不像茅房。婢女回答确是此处。
      安岳出来时还有些不真实感,他本以为自己来了京城已经见怪不怪,但季宗山的侯府总能刺激他的感官。怪不得天下男子仰慕,安岳叹了口气,他虽不追求财富,却也不是甘于清贫之人,偶尔感慨亦合情合理。
      “安大人可是有何不满?”不知何时,季宗山站到了他身后。安岳连连摆手,季侯爷招待得很好,只是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季宗山眯了眯眼,招来一个婢女,递给安岳一张请柬。“这是?”安岳不知对方何意。季宗山解释道:“今晚府上宴请宾客,来的都是朝中大臣,不知安大人可愿一同前往?”安岳刚想拒绝又听季宗山说丞相也位列其中,他犹豫了。虽然现在自己是三品尚书郎,但若是能再往上,哪怕往上升一点呢?
      “小女......”安岳想说点什么。
      “季某已派人送信安府,乳娘不久便来,安大人大可放心。”季宗山平静地回应他,“当然,若是安大人归家心切,季某也能理解。”
      安岳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那便叨扰季侯爷了。”
      季宗山见他收下请柬,笑着回应:“求之不得。不过依在下看,这请柬似乎有些多余,毕竟主人的邀请可比请柬直接得多。”
      安岳倒是没太注意他的话,他握紧了拳,手心上都是冷汗,如果能接触到丞相,想必大有益处。他坐到了季宗山给他安排的位置上,听到女儿已被平安接走,看到官员陆续入场,品尝着美味佳肴,欣赏着曼妙舞姿,他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安大人,请。”耳边传来甜腻的声音。一位美丽女子正端着酒壶为他斟酒。安岳正要一饮而尽,突然想起有关季宗山的传言,他喜欢让自己的姬妾劝酒,若是客人不喝,便斩了姬妾。安岳用余光瞄了一眼季宗山,见他直盯着自己,又见女子的手微微颤抖,他连忙饮下,再看去时,季宗山的目光已转向别侧。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丞相面对敬酒不为所动,那姬妾的声音已带上哭腔。季宗山扬了扬下巴,两个侍卫上前将姬妾拖了下去,很快新的姬妾上前劝酒,丞相依旧不睬,就这样伴着哭声循环往复,丞相不停,季宗山也不停。
      安岳狠狠捏紧了酒杯,他虽能想象到富贵人家的骄奢淫逸,但残暴至此却是超出了他的底线。他有点后悔接受了邀请,面色难看得放下酒杯,此时的一分一秒都如坐针毡。
      季宗山突然挥挥手,哈哈大笑:“丞相大人,佩服佩服!”说着举起酒杯,“在下敬您一杯!”说罢一饮而尽。丞相也缓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宴会的氛围又轻松下来,官员们都在谈天说地,唯独安岳后背浸湿,迟迟没缓过神来。
      “诸位!”季宗山高喊一声,“早闻安尚书郎文采斐然,今日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安岳一惊,所有人都看向他,季宗山甚至还对他颔首。
      “飞翠緌,拖鸣玉,以出入禁门者众矣。”安岳想着他和这些人一样,头上垂着缓带,身上佩戴鸣玉,都能出入宫门,他希望人们联想到他的言行犹如玉佩的美声还留在人间,铿锵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皆扬清风于上列,垂令闻而不已。想珮声之遗响,若铿锵之在耳。”
      一句作罢,季宗山带头鼓起了掌,叫好声不绝于耳。安岳惊了一身冷汗,若是他没作出来......他发现丞相在看他,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丞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便将目光转向别侧。
      宴会在酒足饭饱中结束了。官员们也都坐着马车离开。正当安岳在门口想着该如何回去时,季宗山早已为他备好了车:“安大人肯赏光,季某怎么也该送送。”
      今日已受了太多恩惠 ,安岳苦笑一声,登上了马车。两人一路无话。
      “那姬妾.......”
      “丞相......”
      一阵沉默后,安岳与季宗山同时开口。季宗山作出了请的手势,安岳也不再遮掩,他问那些姬妾是否真的因劝酒不利而被处死。
      季宗山笑而不答,反问道:“安大人觉得呢?季某是什么样的人?”
      狭小的空间中安岳有些迷糊,借着酒劲也不再顾及太多,他指了指季宗山:“你不是。”说罢点点头,又强调了一遍,“我觉得你不是。”
      季宗山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他回答道:“季某怎能辜负安大人的信任。那些姬妾不过是扣了月钱,罚为奴婢,性命倒是无忧。”
      安岳舒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季宗山的解释,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可能是今日饮酒过多了吧。“季侯爷方才想说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安大人已经给丞相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季宗山闭着眼靠在后座背上,马车也随他话音落下而停下了脚步。“安府到了。安大人慢走。”
      安岳尽量镇定地走下马车,他站在门口,望着马车远去。季宗山,季宗山,季宗山。安岳觉得自己醉了,他不知道季宗山意图何在,他要睡一觉,明天醒来脑海里就不会反复出现这个名字了。
      听着马车越跑越快,季宗山缓缓睁开眼,这第三面,终不似前两次那样匆匆,甚至比他想的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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