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赴今朝》江羡月

13、赤神教

　　风起，厚重的云层徐徐向西移动，遮住了明亮的月光。

　　如此，才真真算得上月黑风高夜了。

　　“你叫我如何不担忧？”段文煜冷笑一声，字句顿挫，缓慢地质问对方。

　　“分明都到这一步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之际，忽然失了效？赤神教当我段文煜是什么蠢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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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衿衿看了师兄一眼，后者也同时看向了她，二人皆是若有所思。

　　赤神教……似乎有些耳熟。

　　书房中，那二人还在纠缠。

　　“殿下息怒，我们绝无此意！新的情蛊已炼化完毕了，待寻个机会再下到唐衿衿的身上，这回定然万无一失！”

　　“一次便罢了，哪有这样容易寻到第二回机会？唐衿衿也不是傻子，何况这蛊虫既失效了一次，你如何保证第二回便不会如此了？”

　　“这……”

　　男人沉默了。

　　他自然给不出答案，他甚至不知道唐衿衿是如何摆脱蛊虫，追回自我的。

　　事实上，就连唐衿衿都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在重生之后便失去了对段文煜无由来的悸动，甚至有些恍惚。要说起来，许是刚刚重生时的那一口血，将失去了活性的蛊虫逼了出来？

　　见男人如此，段文煜愈发火大，随手抄起什么东西便往地上砸，气得直喘。

　　愤怒让他的呼吸变得重而疾，沉重的气场伴随着他的喘息压满了整个书房。

　　“情蛊……”

　　忽然，他又开口了，嗓子沙哑沉重，迟缓地组织起语言，“究竟是如何控制人的？那唐衿衿这样久了……当真没有半点真心？”

　　屋檐之上，孟九安没忍住冷笑了一声，被唐衿衿捂住了口鼻。

　　她剐了师兄一眼——小点声！

　　于是孟九安只得通过眼神，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与对不屑之情。

　　书房内，那个男人也微妙地沉默了。

　　他组织了良久的语言，才缓慢道：“这个……也不无可能，只是大部分中了情蛊的状态下，无甚自我意识……呃……或许您会比较特别？”

　　如此勉强的回答，甚至于最后一句话险些让唐衿衿笑出了声，然而段文煜似是当真被安抚到了一般。

　　“罢了……你下去吧。找机会把蛊重新下回去，实在不成，我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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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男人出来之前，唐衿衿与孟九安撤离了皇子府。

　　他们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半点脚步声也没有。

　　许是安静过了头，唐衿衿反倒异常的自在。

　　孟九安一路上的表情都相当奇怪，开始是肉眼可见的轻松与喜色，没一会儿却又沉寂了下来，跟送走了三个师父似的。

　　对不起，师父。

　　唐衿衿为这个不假思索的比喻，在心中为孟晓苏默默道了声歉。

　　随后再看孟九安，便不爽起来。

　　仍是一如往常地、不讲道理且慷慨地，将罪过匀了对方一半。

　　略带不爽地拍了他一下后脑勺，唐衿衿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唐衿衿的手劲实在算不得小，所幸孟九安从小被她打到大，早已练就一身铁头功。他揉了揉后脑勺，终于回神，转过头来无辜地眨眼。

　　总算舍得看她了，唐衿衿不爽地皱鼻。

　　“如今大白了，我从未心悦过段文煜，你不开心？”

　　孟九安摇头，“开心的。”

　　没想到对方答得如此快又明确，唐衿衿微妙地顿了一下，又道：“那做什么摆出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就恼人。”

　　“我在想……如果当初早点来京城就好了。”

　　孟九安轻描淡写地撂了那么一句话，唐衿衿却愣了许久。

　　前世的那三年，包括她死去之后，孟九安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呢？她始终不知道。孟九安也丝毫没有要告知她的意思。

　　他们心照不宣地，一直略过了这个话题，此刻也是这样。

　　“无极令，恐怕是赤神教干的好事。”

　　“想也是了……他们与段文煜做交易，具体到底是交易的什么，还是没能听出来。但恐怕与令牌脱不了干系了。”唐衿衿摇了摇头。

　　今夜运气不算赖，没白来一趟，搜刮到的信息量着实不小。

　　三皇子看这模样，说对皇位没意思，那是不可能的。迎娶唐衿衿，也不过是为了她的身份。

　　如此看来，文江帝对这三儿子的警惕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可在唐衿衿的记忆里，直到她死前，段文煜都没什么谋反的动作。既然无极令到手，她又受蛊之控，段文煜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这其中一定要缺了什么重要的零件，更要命的是，他们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总不能夜夜都闯皇子府吧……真当成他们家了。

　　“不论如何，如今的京城内部，必然不止那一个赤神教的人，若能寻到他们主要的聚集场所，那一切都好说。”

　　“说起来……赤神教这个名字怪耳熟的，是太土的原因吗？”

　　“……”孟九安沉默一瞬，“他们的本部也就是在江南，你多少肯定听说过的。”

　　好吧，她在江南那么多年，除了练剑就是陪燕姐姐一同下山游街，师父也不同她说这些，还真不太清楚各方势力。

　　“没事，反正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急的。他们就是拿到了无极令，也出不去不是？”

　　“那可说不准……管辖再严，总有漏洞，拖得久了，哪天他们已然出京了我们都不晓得……不过，不对啊。”

　　唐衿衿越说越觉得奇怪：“就现在看来，一个为了皇位，一个为了江湖上的地位，无极令既已到手，剩下的就是等赤神教的人出京，借令牌之势召集江湖门派拥簇段文煜上位了，可为何我上辈子直到死都没听见过一点风声？”

　　孟九安似乎很听不得她说“死”字，缓了好一会儿才道：“的确，虽然……总之，我在江南也不曾听到过无极令与赤神教的事迹。”

　　“这么看来，或许他们上辈子压根没有得逞，哪怕没有我们，也没什么大问题嘛。”

　　孟九安幽幽瞟了她一眼，“那你觉得，如今他把事情主要交托给了我们，其余辅佐此事的家伙还会不会如此尽心？”

　　唐衿衿噎了一下，好半晌，愤愤骂了一声狗皇帝。

　　“不成，还是得想法子出京，将此事告知师父才是。”

　　“雇人送信恐怕是难了，如今出城不论货物还是什么信件，一律都要经过审查，若是太明确，定然会被扣下，若是太含糊……我怕我爹看不懂。”

　　“……”

　　二人默然地在小道上走了许久，唐衿衿忽然面色凝重道：“我要挟恩图报了。”

　　“？”

　　“但且先放放。师兄，你来陪我上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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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跟妹妹们去私塾？”

　　唐维学以为自己听岔了，再三确认，“可是当真？为何忽然想去上学了？”

　　真正的理由嘛……自然是不能照实说的。

　　“嗯嗯，当真，爹能帮我安排一下吗？”唐衿衿猛点头，“我……闲得慌。”

　　“这倒不是什么难处，只是……”唐维学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你不急着回江南啦？”

　　唐衿衿这趟来京城，本是为燕姐姐送个信物，顺带看望唐父的，后来意外中了蛊，为了段文煜才留在了京城。

　　如今，蛊也消了，她旨也拒了，连师兄都来寻她了，在唐维学看来，实在是没什么留在京城的理由。

　　这些日子，唐维学总是很紧张。

　　他想唐衿衿待久一些，又自知留不住她，也不敢开口留，每日来请安，都生怕唐衿衿开口要回江南。

　　如今，她居然说要去学堂念书！

　　这对唐维学而言，可是个天降的喜事。

　　这是否意味着，她要在唐家久待了？

　　唐衿衿一眼便看出自己爹的心思，生怕他将来心愿落空，更加伤感，忙道：“只是有些小事在京城尚未了结，待事情落平再想着回江南。只是恐怕还要再叨扰一段时日，还要麻烦父亲了。”

　　话音刚落，唐衿衿心知自己又说错了话。

　　果不其然，唐父沉了沉肩，“怎么能叫做叨扰……唉……罢了，这样也好。”

　　至少，短时间内唐衿衿是没打算走的，能多看一日是一日。

　　他抬手抚了抚唐衿衿的发顶，后者的瞳色略浅，呈偏淡的灰色，总让他想起故人。

　　他总也留不住，总也不敢留。每每念及那故人，如同千根万根软刺扎在心头，似痛却上瘾。

　　“你留京……不是为那三皇子吧？”

　　“什么？”唐衿衿茫然一瞬，旋即又忙撇清关系，“没有的事！”

　　即便女儿看上去信誓旦旦，当真对三皇子没什么兴趣了的模样，但唐维学还是不敢全信，再三叮嘱了几番，才放她回了苑。

　　唐衿衿其实不太晓得如何与唐维学相处，显然的，唐维学也是如此，这对父女俩凑在一块儿，尴尬中透着几股子温情，也是难得一见。

　　总之，上学的事是解决了，孟九安那边……总不至于搞不定的！

　　待几日过后，她倒要看看那徐尚宇是个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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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唐父：常回家看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