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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得来半日闲(中) ...


  •   虽说约了马上见面,但某人丝毫没有要赶时间的自觉,仍慢悠悠地去冲了个澡,换上版型经典且暗绣了华丽花纹的白衬衫和西装裤,又披了件胸口戴花的西装外套当斗篷,握着饮辰前往联机房间的传送点。

      到客厅时只看见在看直播的雳猫,不见白亦墨的身影。

      “猫爷?”赤若冥倒是意外,一是意外白亦墨不在,二是例外雳猫笑得如此开心,以至于都从沙发上歪了半截身子躺到了地上,看样子是随手套的卫衣也翻上去遮住了脸,露出一部分白花花的肚子。

      “哟,醒了。”雳猫看见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充分展现了作为半只猫的柔韧性,但脸上的笑意倒是刹那间收了起来。

      赤若冥点点头,说:“嗯,有点事,正好出去溜达溜达熟悉环境。”

      成为玩家后他一次都没有逛过玩家空间,正好想探索一下。

      “白亦墨呢?他也出去溜达了吗?”赤若冥问。

      雳猫快速进行了回忆,道:“小白?他打竞技场pk去了,好几天了。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找找他,别让他太过沉溺这个。”

      “好。”

      “对了。”雳猫忽然抬头,面上没什么波动地叫住赤若冥,说:“以后别叫我猫爷,听着烦。”

      赤若冥疑惑这突然的改变,在他的记忆里这个称呼是白亦墨先叫的,空微也跟着叫,为什么单不让自己叫?

      难不成是自己讨人厌到了极点,被针对了?

      不该吧,按雳猫的说法自己原来不认识他,之前也合作得不错,又哪来的矛盾?

      “好,但能让我知道原因吗?以及到底怎么称呼您?”赤若冥说。

      在他的逻辑里,自己原本与白亦墨认识,雳猫是白亦墨的长辈,所以雳猫也算是自己的长辈,应该尊重。

      换而言之,得给面子。

      雳猫的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差,更像是为过去的某件事生闷气,托着腮皱着眉,但语气中没有为难的意思。

      “我是人,猫是猫,虽然我们的灵魂被融在了一起,但我更想当人,而不是一只有东西就吃的流浪猫。”雳猫说着,抹了把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悲伤地说:“至于怎么叫什么……我过去似乎姓荀……也没那么大年纪。”

      赤若冥立刻道:“荀哥。”

      他看向雳猫的灵魂,未有被缝合的迹象。若雳猫所言非虚,他的灵魂是被二合一,那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个研究灵魂的顶级高手。

      忘记名字的人,真可悲。

      或许也因如此,雳猫才会来参加这个游戏吧。

      雳猫对“荀哥”这个称呼接受度很高,笑了笑,摆手说了声:“去吧。”说完他又重新投入到眼前的视频里,不再搭理赤若冥。

      赤若冥知道了雳猫的情绪不是对自己,也不再停留,跟着系统的导航前往和晓无常约定的地点。

      晓无常嫌他速度太慢,在甩开了追兵后自己找了个地方发给了赤若冥叫他过去。

      玩家公共空间像是个由无数区块连接而成的赛博城市,有着完全不同于那个古朴、血腥的舟卜忑大陆的明亮与自由。

      赤若冥利用系统改变了自己的外在特性,装作是个一切都很普通的人,闲庭漫步在浅蓝色的拼接大理石砖上。

      走起的风引来两旁栽种的玉兰花的花香,街边咖啡店里身着各异服饰的玩家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似乎在分析着某个视频,翘着小指头呡口咖啡又抓着不同种类的笔在纸上写下字迹。

      几个玩家推着小推车从似乎是超市的建筑里出来,闲聊着天,又随手将买的东西收起,进入了另一家商店。

      不时有小鸟拽着全游戏通报的大字划过天空,大概就是谁破了某某记录,谁发起了挑战对决一类的消息。

      赤若冥穿过一片小吃街,又绕过一个游乐园,听着玩家或尖锐或粗犷的尖叫声,踏入一个一家看着平平无奇的茶馆。

      出示了预约证明,赤若冥被侍从引到了茶馆顶层最里面的静室,踏进去便是清雅的雪松香气,走两步又是淡淡的红茶茶香,晓无常穿着一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帽衫,也用了一张普通到没有任何辨识度的脸,随意地靠在旁边看书。

      赤若冥有些意外,他没有闻见血味。

      “抱歉我迟到了。”他等侍者关上门,卸下外部的伪装,微微躬身致歉说道。

      “无碍。”晓无常摆摆手,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颇为无语地说:“想来你刚起,多溜达溜达醒醒脑也好过意识糊涂地与我对话。”

      赤若冥笑着应是,注意到晓无常身边放着三叠由竹藤扎捆的书,那些书有半人高,看着有些毛边和卷边,书名和作者那边又有划痕,像是有些个年头。

      这是新掏了书还没带回家?

      “怎么约在这里?”赤若冥问。

      他本以为晓无常约他的地方该是个无人之地,没想到是闹市里的一家旧茶馆。

      大隐隐于市,很好,但不像晓无常的风格。

      赤若冥忽然听见一阵喧嚣声,从桌台窗边向外看去,看见一颗爆裂的火球。

      仔细看去,是一个竞技场,抬高地面一米左右,直径五百米,由幻化为铁丝网的防护罩拦在最外面。这是玩家空间最早出现的竞技场,没有什么华丽的设计,普通的像是居民楼里的水泥地篮球场,连观众席都没有特地留。

      要看这里的比赛,要么是通过支付积分进入比赛者自己开的直播间,要么就是在周围的建筑物上居高临下观看。

      按理说这竞技场其貌不扬,该少有人登上场。但这是主竞技场,是一切玩家pk大赛的唯一指定场地,平常没有个称呼都不配在这个竞技场上打比赛。

      原因无他,这个竞技场是由系统创建的,其他的竞技场是由玩家自行设计并申请建立的,普遍属于某个组织,裁判和规则都由所有者制定,可以存在一些“小动作”。而主竞技场是完全公平的。

      这茶楼的顶层能看到竞技场的全貌,不高不低,不远不近,刚刚好。

      再看现在正在台上打斗的两人,一乘红色巨龙盘踞在上空,不时吐出火球来压制下方走位。一盘坐在地下中央,如罩金钟般岿然不动,似有无形剑气在周围盘旋,一剑一剑斩碎那些火球。

      仔细一看,那地上坐着的可不是卿斩尘吗!

      赤若冥似乎明白了晓无常约在这里的原因。

      “这倒是个获得情报的好地方。”他说。

      晓无常疑惑地顺着赤若冥的视线看向窗外,瞬间,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诡异,有些嫌弃,还有些觉得晦气。

      他翻了个白眼,抬手叩了叩桌子把赤若冥的视线引回来,道:“我也刚来,也没想到是这厮在台上。约你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待着舒心。”

      一杯白瓷乘的红茶被推到赤若冥面前,用指腹碰了碰,温度正好。

      赤若冥却没喝,他笑着抬起杯闻了闻,道:“好茶,要是有热牛奶和糖就更好了。”

      “真是怪异的喝法。”晓无常吐槽道,随即将身后的柜子打开,捧出一套西式茶具和新的茶叶,把东西推到赤若冥面前,不客气地说:“自己搞,怕下毒就直接验,不用避着我。”

      赤若冥也不跟他客气,反手就掏出了藏在袖子底下的成分分析器,光明正大地分析起茶叶和茶水的成分,甚至连那炉火上还在热的茶水也检查了一遍,就差把晓无常喝的那杯也拿来检查了。

      做完一切,发现没毒也没任何诅咒,他才慢慢收起仪器,开始有条不紊地煮起新茶。

      “我也没说底下那人,只是觉得在这里看打斗能获取很多其他玩家的情报。干嘛这个反应。”赤若冥调侃道:“他惹你了?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失态。”

      他们不像上把游戏刚遇见的样子,倒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调侃吐槽起来从不嘴软,但谁也不生气。

      “一点孽缘而已。”晓无常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的打斗,说:“我被追杀,阴差阳错不小心招惹了他。这个算是他帮我了一次,但那次之后他错把我当成了他生前的妻子,总是以丈夫的名义凑到我旁边,烦得很。”

      “哈?”赤若冥烹茶的手顿住了,手腕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眼见着衣袖要烧着了才惊得抽手,十分不解地说:“你没试着解释?竟由着他烦你,没驱赶?”

      “都不通,客观来讲他是个好人。”晓无常撇了撇嘴,看着台下的卿斩尘的完胜,道:“也是个十足的废物,剑修得差点意思,连无情道这种最简单的捷径都走不好,落了个走火入魔的结局。”

      烦人,好人,废物。这些评价在赤若冥的脑中快速流过,他觉得晓无常是肯定卿斩尘的实力的,但有一种没来由的抵触和扭曲的“看不起”。

      “看不起”大概是因为晓无常自认为比卿斩尘强吧,但抵触是因为什么,因为那别扭的称呼?

      直接问不太好,所以他委婉地问:“无情道是什么?我过去似乎没听过。”

      晓无常说道:“不用听说,不过是超脱一切个人情感欲念的路,顺应自然,人道合一。我私以为这无情道修到最后这人便与天道没有了区别,你将自己与人与花草一视同仁,这条路也就走到头成仙了。”

      他说得既认真又带着一丝不屑,继续道:“也有的世界里设定的无情道是要求斩断所有情缘,要人从人变成木头,杀一些人以证道义。”

      “所以?”

      晓无常叹气道:“卿斩尘这厮原来的世界大概属于后者,很俗套的杀妻证道,杀完之后天道承认了他的无情,但他是个情痴自己不承认,也就疯魔了,自杀喽。”

      赤若冥听得不懂那些对于他人来说是常识的词,但觉得有趣,猜测道:“那他现在是失忆了?以为杀死的妻子还活着?”

      他觉得有些不耻又有些诡异,连带着对卿斩尘的印象都差了些许。觉得若是杀个人就是成就一番常人无法企及的事业,那这个世界可真完蛋。

      爱是什么,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杀了所爱之人是什么体验,赤若冥通通不理解,只觉得荒唐。

      人与人,人与石头都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人会爱上一个特别的人,而不是一块石头呢?

      他不懂。

      晓无常不管对面的人在想什么,只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估计是,这厮大概是以为自己还停留在证道之前,但找不到自己的爱妻了,修炼也到了瓶颈,身为一个剑修连剑都拔不出来了。”

      他说得平淡,平淡中带着一丝不屑。

      赤若冥又不懂了,卿斩尘要杀妻证道且把晓无常当成自己的妻子,换而言之,卿斩尘要杀了晓无常以成仙。

      虽说现在还没动手,但按晓无常那个应激机制,卿斩尘怎么还活着?

      是不是因为在重生游戏里谁也死不了,你杀我一次我杀你一次,第二天又活着见面了,所以这俩人才互相忍耐到了现在。

      晓无常的状态也挺像遇见蟑螂,杀也杀不完,只能平时不管,看到了再动手了。

      “那你?”赤若冥试探性问。

      你就打算这样下去?

      台下的比武者换了两人,都带着威力极大的道具或是技能,一会儿巨闪一会儿雷鸣,颇有要把竞技场拆了的架势。

      赤若冥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好几次,觉得那几张卡的特效不错,虽然打不出伤害但看得还算赏心悦目,可以搞两张来当魔术特效。

      晓无常抬手端起茶杯,另一只手掩着喝了两口,平静地说:“我不是个好人,杀了也是为民除害。我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选了我当‘老婆’。杀了我、为民除害,他突破瓶颈成‘仙’,一举三得。”

      这话说得,赤若冥都猜不出来他是真的有舍己为人的想法,还是纯粹想死了。

      从这家伙的个人技还有那个应激机制不难看出他有自毁倾向。

      但晓无常在游戏里明确告诉过赤若冥,他一点也不想死。

      真是个矛盾的人 。

      赤若冥笑着,半是调侃着问:“怎么听起来你挺想让他杀了你呢?就因为这个从神宴回来了?”

      肝到神宴的入场票,去了又回来的,晓无常是唯一一个。

      “不是……”晓无常汗颜,表示自己不是抖M。他肆无忌惮地看了好久赤若冥,那表情似乎在质疑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能生出这样离谱的想法。

      上句话里就一个词是晓无常想听到的,于是为了对话能正常进行,他牵强地顺着说:“这几天有许多人登门拜访我,都是为了问我神宴的事……复活的真实性……”

      赤若冥却一点也不顺着他,将两块方糖放进茶杯中,又加了些牛奶,慢条斯理地将那些不同颜色的纹路搅拌融合,看那透明的红色变浅变白。

      他品味着茶香,说:“我对复活不感兴趣,比起这个我更想问这茶在哪买的,味道不错。”

      晓无常爽快道:“我自己的茶园,自己种的,你要是喜欢给你拿点。”

      “感谢。”赤若冥也没客气。

      愉快的小插曲刚结束,晓无常就继续引导道:“其实你可以继续问……”

      要是正常玩家听到晓无常有意透露神宴的消息早就凑上去献殷勤,巴不得这位多说点。

      但赤若冥不一样,这人从一开始就特立独行,跟系统“抗争”半天才不情不愿地签下了卖身契。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摊手道:“但我真的对复活不感兴趣,死了还挺舒服的。”

      在现在的他看来,死了就归零了,生前的好事坏事都一笔勾销,何必复活去给自己找麻烦呢?

      “那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游戏?”

      赤若冥理直气壮:“被迫参加的,系统干的好事。而且……”

      “而且什么?”

      赤若冥笃定道:“你也不想复活,不然也不会回来,也不会放任卿斩尘来杀你。”

      他越说脑中的逻辑越清晰,十分肯定地叩了叩桌子,说道:“你不想死,不想到会杀了所有对你产生过杀意的人,大概是因为死得太痛苦。你又不想复活,甚至厌恶自己,想要自己死去。卿斩尘有实力但不足以跨过你的应激反应杀死你,所以你才一直嫌他废物。”

      这么说来晓无常的实力比卿斩尘强?

      赤若冥信誓旦旦地盖棺定论道:“你在催促他杀死你!”

      晓无常仰头望天花板,似乎已经开始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质疑。

      “我确实不想活,但我的命不是留给卿斩尘那厮的。”他委婉地表达了对赤若冥的猜想的否定,继续道:“我去神宴,与这个世界的神明做了一个交易,以我的复活名额换取另一个人的游戏参加权。”

      “谁?”赤若冥惊呆了,这还是那位玩家公认的活阎王、喜怒无常睚眦必报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吗?

      这般舍己为人?

      “他现在还没有参加这个游戏,很快,他很快就会来。”在桌下,在宽大的衣袖中,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尖刺入皮肉,鲜红一闪而过又愈合完全。晓无常似乎下定了决心,抬头,目光如炬,看向赤若冥,说道:“这也是我叫你出来的原因。”

      “我想请你帮个忙。”

      这也出乎赤若冥的意料,他本以为出来这一趟就是拿点书回去,没想到还有可能背着个诺言回去。

      这个人对晓无常来说很重要,重要到除他之外世间的一切都无足轻重,形如蝼蚁。

      为什么?为什么值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感?

      赤若冥通通不懂,他如一张写不上划不开的白纸,任由他人的墨水在周围四溅,片叶不沾身。

      他想要是换作白亦墨在这里,大概看一眼就明白了吧。

      “在他加入游戏之后,多帮帮他。”晓无常几乎是恳求道,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真像是为天才陨落的惋惜:“他是个好人,是个天才,修苍生道,六岁入仙门,十五岁成为正道魁首、无虞剑名扬天下。十七岁踏上登仙阶,因回眸见众生疾苦放弃成仙,救众生于水火。”

      话锋一转,悲怆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静室里,像是在冰面上砸开了一个小小的窟窿,引得水花溅起,又在空着结了冰,叮了咣啷地碰在面上。

      “二十八岁,身亡。”

      没有过多的赘述,十一年,一个凡人成仙,十一年,一个仙人陨落。

      天才陨落实在让人惋惜,更何况是以救世为路的天才。大概是未失忆前的赤若冥也走过相似的路,他产生了些许共鸣。

      这条路没有头,唯一可以称作尽头的是践行者的死亡。

      赤若冥能感受到,晓无常所说的这个人死得凄惨死得不甘。他甚至不是为了自己的道献身,死也不得其所。

      这让赤若冥想起自己,他想自己死的时候一定是死得其所,至少自己要做的事都已完成,不然现在自己也不会如此心安理得地摆烂。

      十一年太短了。

      若这是平凡场合,赤若冥定要调侃一句你们这世界的人寿命还挺短,在舟卜忑大陆,光用魔杖前的理论课都得学十年起步。

      但晓无常的情绪波动太大,像是一片无垠的海猛然翻起海啸,大到赤若冥都怕自己说错一个字,面前这人都会失控。

      也不知道在玩家大厅还有没有锁血设定——赤若冥又开始思考该怎么能全身而退了。

      这边头脑风暴,想到哪是哪,这边晓无常也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呢喃着:“我的命一点也不值钱,不值钱,但他值得,他值得好好活着。”

      “他太好了,好到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美好。但他太蠢了,蠢到什么贼人都相信,什么烂人都去帮,到最后一无所有……”

      他提出唯一的请求,说:“我想请你当他的朋友,或者只是多帮帮他。”

      见赤若冥皱起眉,晓无常赶忙补充道:“报酬会有很多,这些书都是我从游戏中带出来的,送你当见面礼。后面我拥有的道具、技能、副本信息、隐藏资源……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给你,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也没有任何手段强迫你执行,只凭自觉。”

      他将那些书从桌子的一端推到另一边,赤若冥仿佛看见桌案都被压弯下去了一些。

      晓无常的身边干净了,也让赤若冥看见原本被书籍遮住的随身背包。

      是晓无常一直背的那一款,之前被人抢走爆炸了。想来爆炸的是假的,这个不知真假。

      那晓无常是什么时候将背包换成假的?自己帮忙拿的时候是炸弹吗?

      桌案对面的人用一双湿漉漉的丹凤眼祈求似地问:“你接受吗?”

      怎么都是这一套!这俩毒蘑菇怎么连求人都是同一个招数?

      赤若冥极速撇开眼,理性沉思一会。

      “嗯……”

      晓无常这话不像请求,反而像是托孤。似乎当他口中的那个好人参加游戏后,晓无常便会消失,不然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帮助那个人在游戏里立足?反而要拜托赤若冥这个几乎一无所有的新人?

      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晓无常觉得自己树敌太多,让那个人与自己接触过多是害了他。另一种则是生前两人的关系太复杂,以至于晓无常有胆子“托孤”,没胆子自己去相见。

      无论是哪个原因,在晓无常看来,拜托赤若冥都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

      “所以你还是要死的。”赤若冥摸着下巴说。

      晓无常摆手跳过这个话题,说:“这不重要。”

      那就默认是那个人来了晓无常就得消失吧,那就是说晓无常换走的不只有重生名额,还有自己现在的“命”。

      鉴于玩家们都已经死了,这里的“命”说成灵魂更合适。

      一个用灵魂换来的重要的人,就这样拜托给了只一起参加过一次游戏的自己?

      赤若冥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

      “好吧,为什么是我?”他问。

      晓无常想也不想就回答:“因为你是个好人。”

      “我讨厌这个称呼。”赤若冥冷下脸,他告诉过晓无常自己讨厌这个称呼的,现在又说。

      按晓无常的性格知晓过后就不该再提起了,所以这次赤若冥只当晓无常又糊涂了。

      他警告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往后再说我可直接走了。”

      晓无常飞速改了口,说道:“因为你和他很像,我觉得你们能相处得很好。”

      这么听来晓无常口中的这个陌生人的确和赤若冥想象中的陌生的、有记忆的自己很像。

      看晓无常现在的状态那个人暂时也不会来,等来的时候没准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到时候自己的性格也许会大变样。

      没准会成为朋友?

      但朋友这个词,真陌生,陌生到赤若冥都要想一想才能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赤若冥点头道:“我姑且接受这个理由。”

      他夹起两块方糖,却没有放在自己的茶杯里,反而往前伸了伸,似要放入晓无常的红茶里。

      方糖悬着,他说:“我还有两个问题,若是你回答的答案能让我接受我就答应。”

      “你说。”

      “第一,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什么是我?”

      他又问了这个问题,但想要得到的答案却只有一种。

      晓无常思索一阵,目光落在窗外永远不关门的竞技场,没来由地说:“重生游戏是个大型直播现场,你看他们,这一场比赛最少能有四万积分的收入。”说完这句,又一转话势,说:“你知道游走NPC吗?他们是游走的副本,副本的内容很特殊,会看到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的信息已经给出来了,怎么猜留给赤若冥自己想,晓无常给出了自己的明确的答案:“不管你信不信,你我不是萍水相逢。”

      一个掷地有声的答案,赤若冥笑了笑,将一枚方糖扔进自己的茶杯,算是认可这个答案了。

      他又问:“第二,你对我使用过子母蛊吗?”

      晓无常张张嘴,似乎不愿承认,但还是妥协道:“我想给他积德,所以这次回来之后,就没用过了。”

      “那你……”何必虚张声势,我又不会不答应。

      赤若冥没有说完,细思后,他是一定会留下的,但其他人不会。自己也没有理由劝别人留下,晓无常“下蛊”反而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留住船。

      真是别扭。

      晓无常说:“威胁一下,不然我难受,顺带可以告诉你,若不是你,我会有最少五种方式让那艘船停在那里。”

      “好吧,你真够奇怪的。”赤若冥吐槽道。

      这哪是威胁啊,是试探。就算没有虚张声势的蛊也有包裹里的炸弹,晓无常有的是方法考验和报复某个人。

      晓无常对着干评价颇为满意,“谢谢夸奖,所以你同意了吗?”

      微微水花,方糖落入茶杯,赤若冥手中的工具再次变为茶匙,他微笑说道:“为什么不呢?他若真是个顶好的人,还是我认识的人,要遇到了事情,不用你说我也会帮,也用不着你的报酬。”

      一块石头落了地,晓无常挺直的脊背一下子放松下来,饮一口茶压住受惊的灵魂,舌头打架般说:“你还是收着吧,你不收我于心有愧,看不得无私奉献的……人。”

      听着这猛然收回去的称呼,赤若冥呵呵两声。手中茶匙在茶水中搅拌,匙不碰底也不碰壁,就这样慢悠悠、无声地搅着。

      也搅着晓无常懊恼的心。

      半晌,听见他轻笑着说:“我真的不是好人,再这么说我可就把你当成平常人了。”

      晓无常也笑了,微微起身撩起衣袖,为面前的人斟满了茶,说:“那你就当我看不得救世主吧。”

      赤若冥抬头看向晓无常的眼睛,他看见了一些模糊的东西、一些没来由的情绪。

      他知道这个词不是凭空说出来的。

      于是他饮一口茶又放下了茶杯,听一声清脆的响声,说:“好吧,我信了。”

      “请告诉我那位天才的名字。”

      “他叫虞拂晓,天下无虞的虞,太阳初升前的拂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得来半日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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