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暮水

22、海

　　葛力姆乔看到那道人影时愣了一下。只是一下而已，他甚至没来得及思索他为何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干什么或者自己是不是应该复仇雪恨。乌尔奇奥拉独自坐在沙滩上，清晨的光线还不强烈，寂寥的蓝色笼罩在海岸线上，晕染开来，坐在礁石旁的苍白的人也显得黝黑了许多。

　　拔腿奔去，靴子踏上沙粒摩擦出细微的声响，等葛力姆乔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到了乌尔奇奥拉面前。故人听到动静回过头，很敏锐的样子，盈绿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注视来人。葛力姆乔不知为何感到烦躁，似乎这么做是理所应当，愚笨迟钝的是面前的人，所以他连解释都不耐烦。葛力姆乔皱着眉头抓住乌尔奇奥拉的胳膊，拉着人就反身走向来处。

　　“嘿。”走了两步，也许是乌尔奇奥拉看出他没打算说个理由，终于出手制止了葛力姆乔的动作。

　　葛力姆乔回头，乌尔奇奥拉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脚上开始生根，任来人怎么拉他也牢牢钉住不动。

　　“你干什么呢！”结果这话是从葛力姆乔嘴里冒出来的。乌尔奇奥拉瞪大了双眼，高大的男子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企图拉着他继续向前，“啊我真吃惊，上帝竟然让你活到现在。怎么了？走啊！你想被英国军队发现吗？爱尔兰这段时间到处都有英国人在海边巡逻。嗨！快点走，赶紧的！”

　　乌尔奇奥拉张了张嘴，但他发现每当他试图反驳什么葛力姆乔的声音就又拔上一个高度。环顾四周，天蒙蒙亮了，海边纵然没什么人，但正向城镇走去的两人再这么争吵，就不怕吸引不了还在睡梦中的爱尔兰人的注意了。

　　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妥协了。只是被葛力姆乔拉着走的过程里依旧没有配合。两人走走停停，前面的人时不时回头瞪后面的人一眼，后面的人偶尔用力想停在原地。总之，即使有种种不顺，他们还是走到了葛力姆乔的住处。

　　街道尽头，再往前十多分钟有处小型庄园，建筑是恬静的田园之风，雾蒙蒙的景色给人不切实际的飘渺感。走近大门，葛力姆乔放开了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前进的乌尔奇奥拉。身边的人抬头若有所思地观察葛力姆乔的财产，半响说了句，“就这样？”

　　就这样？！葛力姆乔忍了又忍才没跳起来，他拽着乌尔奇奥拉的后领大步走向房门，七拐八拐把人带进了地下的一处密室，“就这样，你特么就在这呆着！”

　　乌尔奇奥拉甩甩一直被他抓着的手腕，坐到崭新的床上，一点也不见外地评价着别人的家，“嗯哼，指望你有多大的财力也真够傻的。既然你让我在这呆着，我就凑活了吧。”

　　葛力姆乔怒目而视，丢下一句话就摔门离开了，“啊是啊，你就凑活两天吧。”

　　留在房间里的人听着脚步远去的声音从紧闭的门上移开了视线。乌尔奇奥拉偏头看着房间里的布置，不动声色地露出一抹微笑，淡淡的莞尔，不起眼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咔，”半新的门轻轻响了一下，再次进来的男人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了。葛力姆乔端着盘子朝里面望了两眼，瞥见乌尔奇奥拉老老实实坐在空荡荡的壁炉前，头一点一点似乎在打瞌睡。关门的力度大了一些，里面的人回过头来朝他微笑。葛力姆乔愣了，呆呆地朝乌尔奇奥拉回报笑容，片刻后又浑身不对劲地收回微笑。他把面包和水重重往书桌上一放，“吃吧。”

　　“我还不——”乌尔奇奥拉话到一半，想到什么一样又收了回去，脸上挂着的浅笑慢慢消失了，他抓起面包慢慢吃着，“你一直没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葛力姆乔看着，又骂自己多想，这人怎么会这样笑呢，就算他笑了，也许根本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何苦为他情绪起伏，“这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还有额外的原因。”

　　乌尔奇奥拉停顿了一下，“也对……没有。没有。我跟着莱特万的船队，我们掉队了，为了补充淡水不得不在爱尔兰登陆。就像你知道的，十七艘船只有两条离开了，我们，”他停住话端，喝了口水，表情并没有什么过于悲哀的变化，甚至声音里有种讲述冒险故事的兴奋，“大部分人都死了，只有几个死里逃生，我算一个。”

　　他抬起头朝葛力姆乔笑，站在桌子对面沉默地看着他的葛力姆乔意识到他的笑意蔓延的有点太厉害了。苍白冷酷的男子手中还持着高脚杯，他向后靠去，手臂搭在椅背上。乌尔奇奥拉反客为主，眯紧双眼，轻蔑地歪头看着葛力姆乔，毫不忌讳地投去嘲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