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乌尔奇奥拉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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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露回头看了看渐渐倒塌的桅杆，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圣亚德里安号旁边出现慌忙逃窜的船只。她知道西多尼亚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
她不清楚乌尔奇奥拉现在在哪，是已经逃离了这艘船，还是仍在和敌人交战。妮露蹙眉，她看见冬德恰卡从不远处匆匆跑过，又不敢喊他的名字。
“无论如何——虽然我也不赞成女人上船——我对您这位小姐依然存有一份敬佩之心，”诺伊特拉揉了揉手腕，下一刻，严肃的表情立马变得夸张暴戾，笑容蔓延到耳根，眼角似乎要裂开这般的诡异，“但是，既然你选择挡我的路，而我又不想退开，就只好让你命丧火海了！”
妮露瞥见冬德恰卡在远处担忧地打了个手势，心里咯噔一下。
圣亚德里安号的弹药用尽了。
她对部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早谋生路，而她也会尽快跟上。
诺伊特拉灵巧地挥动手臂，手腕为轴，尺寸夸张的武器在夜空下发出渗人的响声。妮露后退一步，举高了手腕，月光下佩剑似被风抚得铮铮作响。
“诺伊特拉……是吧，”罩上阴影的眉目顷刻间绽放出英气的光，妮露刻意轻蔑地挑起嘴角，“我能在船上呆下来，自然有我的原因。至于你是不是投机取巧才能来到这里……也罢，无论如何，你是走不完今天了。”
说完，她手腕一抖，拢起长发，横握自己使用多年的佩剑，从脖颈处干脆利落地割断卷曲的长发，“现在，我和你一样了。”
那个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妮露挥剑过去时他才发现她深灰色的眸子染上了血红。
到底是与生俱来的呢，还是在这杀声震天的杀戮场中倒映上的呢？
诺伊特拉捂着被肘部击中的肚子躲开足以致命的攻击，就在此刻，妮露看到了正巧路过的巨型战舰，船舷旁站着她熟悉的人。
“史塔克！”她喊道，那人已经看到她了。
妮露迅速抓紧抛过来的绳索，脚跟一蹬，飒爽的身姿跃过波光鳞鳞的海面。在史塔克的“狼群”上站稳时她突然想到，为什么刚才那个英国人一直没有出手阻拦，如果他这样做，自己是不可能顺利离开的。身边响起一声惊呼，妮露回过头，诺伊特拉站在她刚才的位置，手里稳稳地端着一把枪，枪口在火光的陪衬下幽黑得明显，像吸人魂魄的魔物。
“砰！砰！”史塔克把妮露揽到身后，挥臂示意士兵攻击。
一阵枪响后，妮露冲到士兵前面抓住栏杆。圣亚德里安号上的敌人因为这阵枪响收敛了一会，她趁机在甲板上黑乎乎的人群里寻找乌尔奇奥拉的身影。可她还没找到，史塔克就把她拉了回来，不一会，圣亚德里安号上战斗再酣。
浑身的力气都仿佛在这一战中用尽，妮露颓废地坐在甲板上，“我们在往哪儿走？”
“敦刻尔克。”史塔克拿着望远镜眺望远方，平缓的声线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也因此无法得知这位船只对他们未来命运的看法。
妮露回头看看越来越远，几乎从眼中消失的的圣亚德里安号，手指不为人知地在背后紧紧握起。
刚才那个人并没有开枪，她清楚地记得，史塔克下令前，他装模作样般抬高了手腕，而自己背对着他将弱点暴露无遗。也许他正要扣动扳机，但最后只是反身扑倒躲避射击。
诺伊特拉……是吗……
妮露依旧望着圣亚德里安号的方向，脑海里是他转身前犹豫的表情。
那个复杂的眼神……
蓦地，她瞪大了双眼，已经快变成黑点的圣亚德里安号再次攫住了她的呼吸。
“它在下沉吗？”她大喊着问，“乌尔奇奥拉号在下沉吗？！”
乌尔奇奥拉只觉得背上被人扔上了什么东西，“跑，赶紧跑！”那人在他身旁犹豫地踏步，最后忿恨地喊了句话离开了。他往旁边摸了摸，葛力姆乔留下的是件外套。门被一阵风吹开，刺骨的海风削刮着他的骨骼，乌尔奇奥拉看看自己破败的军装，裹紧了外衣。他摸了摸脖颈下方陈旧的十字架，走到门口，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
火势蔓延得很快，隐约能看到西班牙舰队已经队形全无。深夜被火光照得通红，加农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响。乌尔奇奥拉拉好领口藏住自己珍藏多年的十字架。他在西班牙一直小心地藏着这块十字架，出征前却鬼使神差地把它戴上了脖子。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小东西也许就和自己一起堕入地狱了。
“长官！！没炮弹了！！”垂头丧气的西班牙士兵在他身边喊，“我们被击中了！”
乌尔奇奥拉抬头看看未见黎明的天空，“混蛋——能撑到天亮吗？妮露呢？”
“不清楚，长官！快走吧，船上剩不下几个人了！”有个独眼水手跑到他身边，乌尔奇奥拉刚想说话，他已经瞪着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混蛋！”乌尔奇奥拉吼了一声，不甘心的呐喊随即在炮声如雷的夜晚中被湮没。脚下晃了晃，他心中一惊，跑到宽阔一点的地方观察——船体在倾斜。
船上进攻的英国人一撮一撮纷纷跳船、撤退。其中有个人跳上小船时拍了乌尔奇奥拉的胳膊一下，“老弟，赶紧走吧！”他看了看葛力姆乔的衣服，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离开的英国人。
乌尔奇奥拉要沉没了……吗……
这样站在战火纷飞中安静的一隅，眼看着自己的船和自己一起下沉让他觉得甚至好笑。乌尔奇奥拉想作为船长自己应该跟战舰共生死么？转过身面对大海，从这里斜看过去，借着火光能看清船体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我乘风破浪。
我遍体鳞伤。
这里记载着他的一切。
宏伟的大型加里昂帆船无言地诉说过去的点滴，沉默地哭泣。乌尔奇奥拉想，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里呢？他这样的人，哪里容得下他？火焰像能把人蒸熟，乌尔奇奥拉卷起披在肩上的外衣，海风仍在呼啸，英国舰队像灵活的妖精穿插在庞大的西班牙船只中。着火的无敌舰队像海面上冒出的巨兽，让人不寒而栗。
“乌尔奇奥拉？”苍老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乌尔奇奥拉一愣，已经有人从对面的战舰上跳过来了。
“拜勒岗？！”
不知该说是被援助还是被挟持，总之乌尔奇奥拉被拜勒岗手下的副官带到了对方的船上。只是这里的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他还没站稳就听魏格大声报告弹药快告罄，淡水也不够了。
“乌尔奇奥拉！过来帮忙！”老头子一瘸一拐地走到魏格那边，让他在这里指挥战斗，“我们先安全出去再说！”
安全？乌尔奇奥拉想，可是我的船……他看着下沉的庞然大物，拜勒岗的船很快，一会他就从圣亚德里安号的阴影下出来了。炮火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乌尔奇奥拉才从紧张的战局中抽身出来。可以松口气的那刻，心也落入了无底洞，一直坠一直坠，总是看不见底。
远方的战舰破烂不堪，横七竖八的散落在海面上。圣亚德里安号只剩下了一个小点。很多年来，这艘船就是他的亲人。乌尔奇奥拉喉头火烧般的疼，闭上眼逼回忍不住的泪水。他转过身看向另一侧海面，远方，太阳已经露出了额头。
“砰”的一声，乌尔奇奥拉跌倒在甲板上。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乌尔奇奥拉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