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相见 ...
-
虽然早已想好对策,玲珑还是有点紧张。这广陵侯到底是何许人也,长的多么凶神恶煞,才把公主吓成那样?
别是跟鬼一样,到时候自己被吓得施展不开手脚,那可糟了。
两人担着竹轿有节奏的上下摇晃,穿行过园子、甬道、连廊、角门……
玲珑本想借此机会探探逃生路线,可她本就是个路痴,只看着各个园子装饰的都差不多,甚至连花丛的位置都没大差别,逐渐眼花缭乱,只觉得走入迷宫,分不清上下左右。
而且,她没坐过这种担轿,随着上上下下的颠簸,只觉得头晕脑胀,担轿的人却没有丝毫停留,稳步向前。
姜留随行在侧,看她东张西望又摇摇晃晃,低喝:
“公主坐稳些吧,小心掉下来,摔掉了眼珠就不好了!
姜留的话冷冰冰的,顺势用剑柄拍了一下轿边,以示警告。
玲珑吓得立马端坐如钟,丝毫不敢动。
毛猴子忽然端坐成如来,简直可笑,姜留唇角一弯,又迅速复原。
竹轿嘎吱嘎吱进了一出三进的大院落。院里漆黑一片,只有一处燃着烛。
宽敞的大院子,张牙舞爪的树影,门口的灯笼,窗口透出微弱的烛火,这完全是鬼片的配置嘛,玲珑吓得全身的毛孔一下竖起来了,立时就想逃。
姜留毫不犹豫把她从竹轿上拽下来,挥挥手,下人们就抬轿出去了。
“侯爷,公主到了!”
好一会儿,屋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满满的醉意。
“进来!”
姜留示意她开门进去,玲珑瞬间后悔了。自己到底逞什么强,自己比公主胆子大吗?这可是人命贱如草的古代,这可是杀人如麻的恶魔,真是作死来了。
看她如同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姜留干脆的一推门,一把把她丢进去,嘎吱把门关上。
玲珑肝胆欲裂,顺势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看不见就当没有。
脚步声渐渐近了,一双锦锻软鞋停在她面前。鞋的主人却久久没有出声。
顾景烨低头看着地上蜷缩的小小一团,有些茫然。救她回来后,就命人把她关起来了。
没有去看过一次。
他不敢看。
当年一时心软,只觉得小女孩抱着小被子哭泣的样子,像极了自己死去的妹妹,心念一转就救了她。
死在怀里的妹妹,是顾景烨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从家乡逃荒出来时,他和妹妹跟父母走散了。一路上,他想尽办法要饭乞讨想养活妹妹。
无奈妹妹本就瘦弱,再加上风餐露宿吃不饱,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死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抱着一团破旧的小被子,饿的哭不出声音。
妹妹死了,他心碎如刀绞。
因为不想她曝尸荒野,就去借锹想把她埋了。谁知一回来,竟然发现几个逃荒的男人正在……破破烂烂的小被子上堆着残破的一团布衣,染满了红色的血……
眼睛红的如同充血,像个疯子一样乱砍乱杀,鲜血溅的一身一脸……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也是开始。
现在,救下的小姑娘明显已经长大。她身上没有半点妹妹的影子,只有那满头珠翠,晃的他眼晕。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救她?惹的皇帝猜忌,朝臣弹劾!
转念间,顾景烨杀心顿起。
不过,今晚的戏,一定要唱完。
看侯爷一直没说话,玲珑稳了稳心神,决定主动出击,放手一搏。她准备了三套方案,先实施第一套。她往前膝行几步,眼眶注满泪水,抱住锦鞋,准备开始哭诉。
“你想活吗?”
还没开口,头顶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问的直白,似乎又语含威胁。
玲珑赶紧接话:“想啊想啊,侯爷饶命!”
“想活就听我的!放手,上床!”
语气冷硬,不如拒绝。
玲珑一哆嗦,赶紧放开锦鞋,灰溜溜爬到床上。
上床就是第二套方案了,嘿嘿!
还没等她准备好,“噗”,蜡烛灭了。
玲珑吓得一声尖叫,就听见桌椅板凳全部被打翻在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又间或有皮鞭声,狠狠抽在床上和皮肉上的声音。
玲珑吓得连声尖叫,一时不明情况。等了一会儿,发现侯爷只是自己发疯,并没伤她分毫,更迷惑了。
她蹲坐在床上,眼神跟着侯爷的身影动来动去,就像看杂耍一样。
天,这人有病吧?
玲珑正一头雾水,一个身影耳语:“哭,大点声……求饶,会吗?”
这人是鬼吗?什么时候瞬移到她身边的?
玲珑在黑暗中盯着那团轮廓,只看到一双清明的眼睛炯炯有神。
“想活就哭,骂!”
他回盯她,再次低语。
电光火石间,玲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坚毅地点了点头。
表演嘛,金牌销售的拿手好戏。玲珑又哭又骂,求饶声连连,比演员们还真情实感。
甚至,还主动边摇床边叫。
顾景烨看着她表演的那么投入,忽然有些尴尬,不得已转过头去。
折腾了大半宿,玲珑实在累死了。
“侯爷,够了吗?我……本宫快坚持不住了!”
她低声悄语,确实嗓子有点哑了。
顾景烨点点头,正集中精神侧耳倾听,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干什么?”他目露凶光。
玲珑胆怯的悄声说:“渴,喊的渴了,顺便给本宫倒点水!”
顾景烨气的一把甩开袖子,往后一躺:“要么自己去喝,要么忍着!”
这黑乎乎的,满地狼藉,连路都不好走,到哪里找水呀?嗓子又痒又疼,玲珑实在忍不了,委屈地埋怨:
“可是茶壶你打碎了呀!”
她还想再说什么,一个葫芦塞到她手里。
“没水,喝酒吧!”
哪里有人用酒解渴的?真是个疯子。
不过她倒是能喝酒的,毕竟干销售一行的,红的白的啤的都能整一点,虽然酒量不大。
颤颤巍巍打开口,尝了一点。玲珑摇摇头,不甚满意。这古代的酒,怎么没点酒味,跟馊了的水似的并不辛辣。
喝了一口,入口冰凉,喉咙确实舒服多了。
又喝了一大口,摇了摇葫芦,只剩个底儿了。她不好意思全喝了,回身悄声冲床说,
“侯爷,你喝吗?”
床上一言不发。这是不喝的意思吧?既然如此,就不客气了,玲珑把剩下一点一饮而尽。
虽是暗夜,顾景烨也把她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只觉得又气又可笑,这是哪家的公主,这么能喝酒?把他最喜欢的春山醉喝的一滴不剩。
放下葫芦,玲珑开始来回摸索,先摸到床边,再摸到冷滑的锦缎……
“手拿开,再乱摸,把你爪子给剁了!”顾景烨低声威胁,语气不善。
突然出声,把玲珑吓得一屁股坐在床边,赶紧举双手投降:“不摸,绝对不摸!”
“可是侯爷,本宫是在摸被子,不是在摸你!”
“怎么,你还想睡在这里?就不怕本侯对你不客气?”顾景烨强压怒火,一脚把她踹下床,又兜头扔给她一条被子。
“睡脚踏!”
玲珑撅着嘴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脸的不高兴。做奴婢时睡脚踏也就罢了,如今都做了公主了,还要睡脚踏。
好容易顾涌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忽然听到窗外有夜枭的叫声,一声长一声短的叫的很怪异。
忽然有暗器划破夜空的嗖嗖鸣响声,纷乱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顾景烨稍稍抬头,侧耳倾听。直到外面彻底安静,才又躺回去。
不一会儿,有轻轻敲门声,“侯爷,等着了!”是姜留。
“审!”
“侯爷,你被人盯上了是吧?”玲珑好奇地压低声音问。
“少打听,能多活一天!”
“不打听本宫也明白。”玲珑洋洋得意地低语,“你刚才是给外面盯梢的演了一出戏,你并不真心喜欢本宫,主要是想羞辱警告,对吧?所以,本宫刚才的哭叫里特意加入了痛苦、屈辱和愤恨的情绪,侯爷,你说我演的怎么样?”
“本侯现在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刚才的皮鞭应该真打,这样,你演的就更真了!”
顾景烨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
“错!你不会真打本宫,也不会杀了本宫,更不会侵犯本宫……”
顾景烨腾的睁开眼:“为何?”语气冰冷。
“因为呀,你是个好人!”
顾景烨冷笑一声,
“好人?哼!堂堂公主,不知从哪里学些溜须拍马之事。可惜了,本侯不吃这套。第一,以后不许自称本宫。你国早没了,以后只能自称奴婢;第二,收起你的小聪明,以后少耍些可笑手段;第三,记住,本侯不是什么好人,也并非想救你,本侯想救的人,与你无关。”
说完,怒气冲冲的朝外面喊一声:“姜留,把她给我扔回去!再多话,割了她的舌头!”
边说边飞起一脚,连同被子和她一起踢到门边。
真是个无赖,软硬不吃。玲珑被摔出去,虽有被子垫着,依然眼冒金星,疼得哎呦哎呦的,还没等自己站起来,姜留已经进来,一把拉起她就走。
“哎呦,姜大人你别扯我,疼死啦,轿子呢?”
玲珑踢踢打打的,想从姜留铁钳一般的手里挣脱出来,却是徒劳无功。
“公主收起些娇气吧,还要什么轿子?能活着走回去就庆幸吧!”
姜留冷冰冰地说,手上力气大的都快把她提起来了。
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些什么,玲珑疑惑地说:
“姜大人,我有个疑问。你们把这帮人都抓了,侯爷这场戏不是白演了?不对,侯爷又不傻,大费周章做个戏,肯定要给谁看到。”
姜留脚步一滞,转瞬又继续往前走。
“哦,我明白了!你们一定假作逃脱一人,让他回去通风报信,这样才合理。对对对,这才能讲得通刚才侯爷为何那么卖力。要这样说起来,侯爷确实有勇有谋,可谓在世诸葛,人间华佗……”
姜留已经听不下去了,
“再说话,割了你舌头!”
玲珑乖巧的赶紧闭嘴。
公主一晚上都没睡,听见动静立马迎出来,搀扶着进了屋。
“玲珑,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受伤?”
看见玲珑衣服都破了,脸上还有灰尘,公主的眼泪一下涌出来。她伸手帮她擦拭着脸颊,声音都颤抖了。
“你不说能全身而退吗?你跟我保证能应付的,伤成这样,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吗?
“啊?”
玲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哪里受伤了?
不过刚才被他摔了一下,确实胳膊腿有点疼。这样一想,更疼了。
“哎呦,哎呦,就是胳膊腿有点疼,没大事,活着回来难道不算全身而退吗?”
公主咧嘴一笑,比哭还难看。
由于玲珑受了伤,公主不由分说让她睡到了床上,还用棉被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玲珑一会儿呲牙咧嘴一会儿又笑嘻嘻的。
“公主,你还真要当玲珑啊?还伺候起我了!”
“嗯,我能伺候你!以后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你清清白白的人,因为我,被人家给……,我欠你太多了!”
张瑾又开始哭哭啼啼。
玲珑终于明白张瑾为何伤心了,忍不住咯咯笑了:“公主,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侯爷把我给……
没有的事!以我的聪明机智,怎么可能让人欺负?怎么跟你说呢,他做了一场戏给人看,一个指头都没动我。”
“看戏?我不明白!可你怎么受伤这了?”
“嗯,可能,也许,我无意间触碰到他的秘密。一个人的隐秘被人看穿,自然又害羞又恼,理解理解!”
“什么秘密?”
“不可说不可说,这也是个秘密!”
“啊?”
讨厌的人虽被赶走了,顾景烨依然辗转反侧。
“因为呀,你是个好人……”
“因为呀,你是个好人……”
“因为……”
讨厌的人说的话也及其讨厌,就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不绝。
对了,他不是决定,事办完就杀了她吗?刚才怎么放她走了?
嗯,明天,一定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