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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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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五条老师什么都没告诉你？”
贺茂飞鸟觉得对方因震惊迟缓的话语里带着不忍和怜悯。
“不，他至少告诉了我这趟航班是去往非洲的。”
她平静地回答，将安全带系上。她坐的是三个位置中间的那一个，被夹在乙骨和米格尔中间。
最终她并没能成功拨通五条悟或庵歌姬的电话，前者久久未接起，而她的手指在后者的名字上停留了半晌也没按下拨号键。这个长达十分钟的过程里，乙骨忧太就安静地站在她旁边等她，一旦接收到她的视线就会露出满是歉意的笑，让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也不是首次经历临时改变任务内容，这种反应未免太不成熟、太大惊小怪了。
而你也没有义务替你的老师跟我道歉。飞鸟没把这话说出来。她穿的是及膝的裙，不走动的时候就有些凉，乙骨忧太帮她同乘务员要了一条毛毯，搭到她腿上，她别扭地说了句“谢谢”，又获得了个腼腆的微笑。
在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接受这个结果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以后，乙骨忧太就重新向她介绍了这趟旅程真正的目的：历练，从飞机落地起就开始，一直到“达到你满意的效果”——这是五条老师的原话——就可以返程了。换而言之，没有实际需要完成的目标，没有准确的判定标准，没有时间限制，全然凭他们的个人发挥，十天半个月可能都回不去。
“米格尔只负责给我们带路，不会插手我们的行动。”
难怪他从头到尾都一副冷漠的样子。“他就是非洲人吧？”
“是的。”乙骨回答，“我们要去的其中一个地方就是他的家乡。”
“他是一级咒术师吗？”
乙骨忧太愣了下：“我没有问过他。”
一级咒术师数量有限，贺茂飞鸟曾是其中之一，也与不少人一同执行过任务，但她不记得有米格尔这个人。按理说，他外貌如此特殊，怎么都该有点印象才对，不至于这样陌生。
“你很好奇为什么你没见过我吗？因为我不是咒术师。”米格尔对视线敏锐异常，在两个人好奇的眼神中主动开了口。
“不是咒术师吗？难道是辅助监督？”
“不是。事实上——”米格尔顿了一下，“我是诅咒师。”
贺茂飞鸟被他的坦然震得失语。诅咒师？她瞬间觉得手脚冰凉，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米格尔的笑落进她眼中变得阴森可怖。“怎么……怎么可能？”她勉强地笑笑。
乙骨忧太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了，我是不是见过你？”
“百鬼夜行前我到访过东京咒术高专。”米格尔言简意赅。
“等等……开玩笑吧，你要真的是诅咒师……五条老师怎么会让你和我们一起？”那不等同于埋了个炸弹吗？
“不用这么紧张。”米格尔举起双手，咧开一口白牙，“只不过是战俘罢了。我没有兴趣进行级别评定，也无所谓身份清白，诅咒师不过是顶个名号。你要允许一个人埋葬过去，小姑娘。我以前做过很多不光彩的事，但我愿意改变。”
“我不能接受和诅咒师同行。”即便真的是前诅咒师。她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安全带拦住了她，逼得她坐回去，但这般动作让搭在膝盖上的毯子滑落到了地上，她没有心思去捡。
米格尔无所谓地耸耸肩：“飞机舱门已关闭，你想怎么下去呢？胆小的四级咒术师？贺茂家的小女孩？”他眼里尽是嘲讽，这两个称呼都故意说得很缓慢，宛若羞辱。
贺茂飞鸟深吸一口气：“我可没说我要下去。”
“对嘛，我说其实也没必要这么有敌意……”乙骨连忙开口准备当这个和事佬。
“等到了摩洛哥我自己走。”飞鸟说。
“什么？”乙骨猛然转头看她。
“我说，我自己走。不就是历练吗？我很快就能完成。”
米格尔嗤笑：“这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你这么信任自己的能力还是太低看了未知的危险？这趟旅程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加艰险。你可不是从京都到东京。”
乙骨也赞同道：“是啊，这甚至是我第一次离开日本呢。我想你这么介意诅咒师有你自己的理由，但为了你自身的安全考量……我还是建议你同我们一块儿行动。”
说的对，很对，非常对。贺茂飞鸟狠狠地咬住下嘴唇，尝到了一点血腥味。“诅咒师”这个词汇出现的瞬间她脑海里就骤然涌现数段记忆，本能地恐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她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不过放在座椅扶手上，没那么明显。她没法抑制，就像羊羔无法不害怕豺狼，猎物与狩猎者的关系，某个特定时期里，她和诅咒师之间的关系。
米格尔眯起眼：“你的恐惧好像不同寻常？”大多数时候他袒露诅咒师身份得到的都是畏惧厌恶的表情，而不是这种……像是见到了天敌才会展现出的虚张声势。
米格尔隐约有了点头绪。他并非日本本土的诅咒师，只是听闻夏油杰的理念后远赴而来加入他的教团而已，贺茂这个日本姓氏让他有所关注是因为与那件事有关——米格尔想，这个女孩的贺茂，居然还真是那个贺茂。
五条悟将她交给自己，又有什么深意呢？米格尔觉得头疼。
贺茂飞鸟突然感到腿上一暖。乙骨将落到地上的毯子捡起，展开拍了拍，又盖回了她的腿上。“一会儿会冷的。”他说。
像个老妈子。他真的是特级咒术师？
乙骨忧太没有立刻坐正，而是向她倾身，对她说：“你别怕。”
如果这句话真的有用，她怎么会提心吊胆这么多年呢？贺茂飞鸟想。她耗费心力躲藏了快十年，好不容易摆脱过往的噩梦，靠谱的五条悟直接拱手把她送到了一个诅咒师的跟前，在飞机上，在陌生的非洲，让她再次彻底沦为案板上的鱼肉。
“他曾经的……老大，是我打败的。”乙骨忧太说。
嗯？贺茂飞鸟终于将眼神分给了他。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炫耀战绩么？贺茂飞鸟想要冷笑。
“如果他对你动手，我一定会保护你。我有这个能力。”
乙骨忧太刻意把声音压低，大抵是希望这是一段只有他们二人的对话，理所应当地也凑得近了些。贺茂飞鸟没有再去关注他身上是否有诅咒的气息，她嗅到了清爽的洗衣粉味。
她张了张嘴，没有想到能说的话。
余光里坐在另一边靠过道座位的米格尔偏过了脸，乙骨的悄悄话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听不到？米格尔说：“我和你熟知的那些日本诅咒师不同，我和他们几乎没有交流，关于你的家族你的过往我也知之甚少，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轨。那个姓五条的家伙在出发前和我订立了束缚，我要是伤害你们两个就等同于找死……啧，就算没有束缚也是找死。”他看了眼乙骨，眼神忌惮，不像是假的。
“束缚？”贺茂飞鸟犹疑了。
“是真的。”乙骨说，“五条老师是让他订立了束缚。”
“束缚的完整内容呢？你知道吗？”飞鸟谨慎地追问。
乙骨忧太陷入沉思。他选择了诚实作答：“对不起，当时我并不在场，是出发前五条老师告知的我。”
“他不会不顾学生的前途和性命，安全这点你尽可放心。”庵歌姬的话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滋滋电流声。
她必须得妥协了。她对于五条悟没那么多的信任，但庵歌姬于她而言是长姐般的人物，她怎么都该相信庵歌姬。
“好吧。”贺茂飞鸟随后又补充，“但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会拼尽全力反抗的，我会逃走的，就算暴尸荒野。”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原本已经放松乙骨又因她这番发言而紧张起来。
米格尔已经不再看这边了，他将耳机塞进耳朵里，白色的蓝牙耳机和他晃动的纯金耳环搭配起来显得滑稽无比。
“你不想知道我和诅咒师的渊源吗？”
乙骨将眼睛睁大了些。
“我身上背着一亿日元的赏金。”
他将眼睛睁得更大了，靛蓝的眼瞳微微颤动。
“一亿。”贺茂飞鸟用双手比划，“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除非我把我自己卖给那群疯子。而这个数额居然还在不断攀升……”
“为什么？”乙骨忧太忍不住问。
“因为……”
“不，你还是别说了。”乙骨忧太又一次阻止了她。
她也顺从地闭了嘴，就这么看着他。
少年的脸颊因焦急有些发红，他扯着笑：“一亿？真是不敢相信。我猜和你的姓氏有关？也和你的术式有关？先前也有人由于某个原因想要取我的性命，但他没有成功。”
“同样的，无论是谁找上你，我也不会让他得手。”他的语气出离坚定，“我会保护你，是真的。”
他没给飞鸟留下挖苦或是说些别的的余地，再一次生硬地把话题扳向别的方向：“你以前坐过飞机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很奇怪。听完他的发言后她的恐惧竟真的一扫而空了，堵在嗓子眼的话语配合地拐了个大弯，变成了磕磕巴巴的回答。
“这样啊，那应该让你坐这个靠窗的位置的。飞机飞行的时候，景色可是很壮丽的呢。”乙骨忧太说着，转头看向窗外。
她跟着看去，外面还是停机坪的风景，停着几架飞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