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羡北栀

9、不解

　　船上的日子无趣又沉闷，尤其是锦衣卫的那几个人，每日来回在船上巡逻，气氛开始慢慢紧绷起来，偏偏前几日和顾行之摊牌后，顾行之好像是刻意躲着自己，一连三日都逮不到人。明明这个船就这么大，但崔瑾薇一次都没见到过顾行之。
　　罗宇再次敲响房门来送膳食的时候，崔瑾薇终是开口唤住了他，“罗百户，顾大人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罗宇想了想二人的关系，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最近京中来信，大人在安排回京后的事情，崔小姐可是找我家大人有何要事？”
　　崔瑾薇沉吟一会，还是开口道了句“不必。”
　　顾行之看完顾晏送来的密信，就把它扔到了烛火中，任火舌将它吞噬，不过片刻，就变成了灰烬。
　　陈启在一旁问道：“大人，可是京中有什么变故？”
　　像是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顾行之神色未变，只是开口吩咐下去，“将我们查到的事情都交给指挥使大人，这桩案子由南镇抚司接手，我们只管把人送回去就好。”
　　陈启拱手领命退了出去，罗宇来给顾行之送膳食的时候，提到崔瑾薇今日还问他在忙些什么，本来还想打趣几句，但看到顾行之的神色还是转而退了出去。虽然顾大人一直都鲜少有什么表情，但是今日的气氛明显比往日更加冷了一些，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等罗宇走后，顾行之换了身衣服走出去，果然看到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姑娘在甲板上烹茶，像是知道顾行之会来，崔瑾薇不等他走近，就先出了声，“顾大人不妨过来尝尝我带来的新茶，虽则小女烹茶不行，但这茶极好，想必能弥补一二，不至于让顾大人食不下咽。”
　　顾行之走到她身旁撩开衣摆坐下，引的崔瑾薇侧目多看了几眼，他今日穿了一身米白色的衣服，衣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暗暗流动，不像个锦衣卫，反而更像是上京里打马游街的少年郎。“崔小姐何必自谦，顾某能得崔小姐一杯清茶，实在是三生有幸。”听着顾行之颇有些阴阳的话语，崔瑾薇磨了磨后槽牙，怒瞪过去。顾行之好像是十分惊讶，诧异的看向崔瑾薇道：“是顾某哪里说错了，惹得崔小姐不快了吗？顾某现在就像小姐赔罪。”
　　崔瑾薇皮笑肉不笑的摇了摇头，但刚刚这么一闹，连日来的阴郁心情消散了许多。顾行之拿过盘里的荔枝剥了一个递到崔瑾薇嘴边，嗤笑一句，“我还以为，崔小姐是一直不打算搭理顾某了。”她低头将荔枝含在嘴里，听到这话瞪大了双眼，气鼓鼓的样子像个河豚，顾行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方才好心情的收回去手。将细嫩的果肉咽下，崔瑾薇才有空开口，“好好说话。”
　　“难道不是你先与我生疏的吗？”
　　崔瑾薇自知理亏，抬手倒了杯茶递给他，浅笑嫣然，“今日权当给顾大人赔罪，喝了这盏茶，可就不能和我计较了。”
　　“你怎么不叫哥哥了？”崔瑾薇看到顾行之一本正经的样子，恨不得用脚踹他。“顾行之，你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
　　顾行之看到崔瑾薇又恢复了生气，方才伸手接过茶一饮而尽。许是今日的氛围太好，也许是今日的天气不错，崔瑾薇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子，终是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会是我？我知道，我那些心机手段其实都引诱不了你。”
　　他似是有些意外，随后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问她，“所以你这几天，是为了这个不愿意见我吗？”
　　“是。”
　　看着崔瑾薇紧绷的神色，顾行之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样子，正色说道：“你父亲活着的时候，对我顾家有恩，他弥留之际就清楚你母亲必然不会独活，曾经差遣亲信到顾家，让我父亲暗中照料你。侯府内宅的事我们管不了，但你父母留给你的产业，现在却是都还在的。我同意与你同行，一是可以省去麻烦，二是这是你提出来的，换了别人，自然不会如此。”崔瑾薇抿了抿唇，继续问道：“所以，你只是为了报恩，不愿意拂我面子才让我有亲近你的机会？”
　　顾行之好笑的为她扶正了发簪，“我如果是为了报恩，就应该一路离你远远地，护送回京后再不相见，等你嫁人的时候，托人送上一份厚厚的添妆，也算全了你父亲对我顾家的恩情。只是崔小姐容貌迤逦，顾某自然倾心，想以后日日见到。”崔瑾薇被他逗笑，若论皮相，他自己就是上上乘，不管如何，自己实在是不亏。崔瑾薇绕过小几重新依偎进顾行之怀里，对他今日的衣装也好奇起来，“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颜色的衣服，应该会更喜欢玄色，你这个样子，倒是把京里的少年郎都比了下去。”
　　“我曾经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原来在卿卿眼里，我比不上哪些世家公子。”崔瑾薇愣愣的在他怀里抬起头，终于想起来，“倒是我的错，顾大人文武双全，二十岁时就已高中探花，想必打马游街的时候，有不少小姐朝你掷果投花吧。”
　　“卿卿今日煮茶，还加了醋吗？”
　　不等崔瑾薇回话，顾行之转而和她说起另外一件事，“此次回京，我想要请旨赐婚，卿卿意下如何？”
　　“你当真要娶我？不会后悔？我只是孤女，日后不会给你在朝堂上带来任何助力，还可能成为你政敌攻击你的把柄。”
　　顾行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腰臀，沉声问她，“崔小姐是不想对顾某负责才是真吧。”
　　崔瑾薇在他的手拍上来时就瞬间红了脸，缩在他的怀里不愿再看他，听到他这句话也只是隔着衣服愤愤的咬上一口，顾行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脊背，“我不必依靠夫人的母家相助依然能够在朝堂上立足，夫人实在不必想这么远。况且就算你不嫁给我，难道那群老狐狸就不会弹劾我了吗？恐怕陛下案上弹劾我恃宠张扬的折子都要摞成山了。”
　　看着青年淡淡撇过来的眼神，崔瑾薇鬼使神差的问道：“你已高中探花，按理来说应当去翰林院任职，怎么会去北镇抚司？就算是历练，难道不应该是去南镇抚司吗？”
　　崔瑾薇实在是有些不解，南镇抚司与北镇抚司各司其职，南镇抚司专管情报探查的工作，北镇抚司则是掌管诏狱，锦衣卫的职位向来是皇上亲信，说是世袭也不为过，但多是从南镇抚司做起，鲜少有去北镇抚司的，更何况顾行之还是指挥使的独子，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早在我参加会试的时候，就已经在北镇抚司历练了，去考取功名，也不过是圣上不愿三甲之中有严家的门生，让我去占个位置罢了。若想在锦衣卫掌权，又有哪一个不是在北镇抚司腥风血雨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