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九璃思鹭

3、忘川谷

　　夜已经深了，陆清月看着窗外的竹子，理了理思绪：首先自己要知道现在是何时，如果一切都还没发生，那该多好，最好阿爹和阿娘都还没离开自己，阿姊也没有为了复仇而加入七大宗门潜心修炼，所有人都还快快乐乐的生活着。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想再多，也是做的无用功，毕竟自己连现在是何时都不知道，还是等明早弄清楚了，再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吧。
　　既然上天让他重生回到了现在，那这一世，她就要努力修炼，提高实力，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师尊、师兄、师姐为救自己而死，绝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无能了！
　　想到这里，陆清月暗暗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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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陆清月的屋子里呼啦啦的涌进了一群人，为首的纪怀澈笑着揉揉陆清月毛茸茸的小脑袋，对她道：“阿月，从前我总想收你为徒，如今，终于有机会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傅，他们就是你的师兄师姐了，你们已经很熟了，互相介绍自己，这一步就省了，但是你的师兄师姐们有话跟你说。”
　　纪怀澈说着就看向了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人，他没提昨天的事，因为他分得清轻重，心里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陆清月忘记从前的悲痛，毕竟陆清月也才仅仅六岁啊！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孩一下子接受父母双亡，整个家族除了她和她的阿姊无一人生还，况且她的阿姊还是一个养女，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何其困难！
　　陆清月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红了眼眶，她单凭这一句话就已经猜到这是何时了，这是她刚入宗门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才六岁，经历了对自己超好的首席师兄一夜间背叛宗门，其实也不能说是背叛，毕竟他本来就是魔族安插进来的卧底，是魔族的皇子，怎能叫背叛呢？他带领魔族杀了陆家满门，那个时候的她还小，被家族保护得很好，她天真烂漫，不知道权力纷争，不知道世间疾苦，只知道他的阿爹和阿娘再也醒不来了。那夜，她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双眼红肿，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首席师兄在她的印象里是那么的好，是那么的温柔，可他留给她最后的印象，却是一剑刺进她阿娘的心口，和笑着说以后成为魔皇要娶她为后。
　　想到这里，在看到眼前笑的灿烂的同门，陆清月便又落下泪来，她跪在地上，向纪怀澈行了一礼：“徒儿拜见师尊。”
　　纪怀澈急忙将她扶起来，心中泛起一阵酸色，他明明记得以前陆家还在的时候，陆清月来这里找他们玩的时候，小丫头明显没这么多规矩，明显什么也不懂，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仙女，可是现在呢？小丫头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很多，变得像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
　　陆清月再次向纪怀澈行了一礼：“谢师尊能收留我。”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带着些不甘和不愿哭泣的倔强，随即她转向纪怀澈身后的一群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阿月拜见师兄师姐，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师妹了。”
　　“阿月，这怎么能叫收留呢？你们望月宗以前帮过我们竹雾宗很多，让你留在这里也是我应做的。”纪怀澈说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师妹，以后我们终于可以用这个称呼来叫你了！以前，师尊老想着收你为徒，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一点心意，务必收下。以前你可没这么多礼，你就放心好了，我们都会对你很好的，以后你在这里也不必多礼，像以前一样，做最真实的自己但人好。”
　　陆清月抬眸看向江雨悠，尽管上一世已经见过了，但她还是为江雨悠别样的美貌所深深折服了：少女斜靠在窗边，一身红衣，明艳似火，红色的发带随风飘扬，唇角笑容张扬，左手持剑，右手手掌上放着一颗光华闪耀的珠子。
　　陆清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隐息珠，传说隐息来自于风裂峡谷，那里是一片被无形刃风所笼罩的峡谷地带，风中蕴含着强大而又恐怖的力量。传说曾有古老的氏族在那里练就风之剑法，峡谷内部的家族残垣中藏着无数的珍宝和古籍，只有通过考验者才有资格得到先祖的奖赏。
　　上一世的陆清月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当是颗普通的珠子，也就收下了，但现在她知道了这个珠子的分量，便不敢轻易收下了。
　　“大师姐，”她恭恭敬敬的朝江雨悠行了一礼，“这珠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江雨悠一愣，轻轻握住陆清月的一只手，将那枚珠子放进了她的手心里，又揉了揉陆清月的小脑袋：“大师姐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吧。”
　　陆清月点点头，这是大师姐的一片心意，她就收下吧。
　　随后陆清月又一一向各位师兄师姐行礼，大家都送了她很多东西，她看着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众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该高兴的，但是看着看着，她就哭了，哭得泣不成声。
　　陆清月想起上一世，最一开始被七大宗门追杀，而走投无路的时候，师尊说要让其他人都活下去，就必须牺牲一个人，所以他牺牲了，可是他明明离成仙就差那么一步；再后来大师姐为救她，一人对战数人而死；大师兄为复仇而死；二师兄被奸人所害，走火入魔而死；一向温柔、怕疼的二师姐被七大宗门活捉，他们不让她寻死，费尽心思的折磨她，最后剔骨三个时辰而死，三个时辰，二师姐硬是没吭一声；三师兄在秘境中被人偷袭重伤，魔族身份暴露，被万箭穿心而死；三师姐擅长炼丹，心地善良，成救过飞仙门一名弟子，却被她救过的弟子一箭穿心；她被七大宗门的暗箭刺中，身中剧毒，四师兄和五师兄为了救她，被七大宗门发现，拼死带回了药草，却死在了她醒过来的前一秒；四师姐一瞬间成了他们之中最大，本来天真浪漫的小姑娘，承担起了照顾所有人的责任，总是偷偷的哭，不想让大家知道她伤心，因为她是最大的了，如果她哭了，那她身后的师弟师妹们该怎么办？她也怕疼，但最后却为了拖延七大宗门的时间，给师弟师妹们换取逃跑的机会，而被抓走，每天都遭受着非人的虐待，自刎而亡；五师姐被心爱之人所骗，金丹被挖，修为被废，手脚被挑断，最后溺死于海底；六师兄和七师兄被抓，为了不让他们受制于人，双双自刎；六师姐独自上山采药时遇到了一只妖兽，她独自对付这只妖兽，最后与妖兽同归于尽；八师兄为了保护她，心甘情愿被七大宗门带走，最后身上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被喂了妖兽；七师姐本就是大宗门之女，最后回到了自己的宗门，而在她死后，七师姐不愿独活，在得知同门都已死后，大哭了一场，也自刎了。
　　陆清月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绞痛，明明上一世，被逼到山穷水尽了，她没哭，就算是自己要死了，她也没哭，但是现在，看到师尊和师兄师姐们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哭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落。
　　“小师妹，你别哭啊！”宋枫绾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陆清月抬手擦了擦眼泪，看向纪怀澈：“师尊，我听说过几日会有一处秘境将要对外开放，此秘境名为忘川谷，我想进去历练。”
　　“不行！”纪怀澈还没说话，商时煦就抢着说，“这也太危险了！”
　　“是啊是啊！小师妹，那里很危险的，你就不要去了吧。”宋枫绾拉住了陆清月的手，一脸诚恳。
　　陆清月轻声笑了笑：“我可是第一天以小师妹这个身份来这里呢，你们就这么担心我，对我这么好吗？”
　　“小师妹，你就别跟我们开玩笑了！”云无漾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就算是你第一次来，我们也是拿你当小师妹来看待的呀，师尊早就对你势在必得了！”
　　陆清月笑了，笑得明媚而又灿烂，但又一脸坚定。随即她又对众人摇了摇头，这个秘境虽然危险，但里面的机缘是真的多，她记得上一世就是因为大家都说这个秘境太危险了，不让她进去，所以她后来没进去，从而后悔了好久。
　　众人见她一脸坚定，也都拿她没有办法，陆清月笑了笑，故作幽默道：“你们别都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谁说我要一个人进去了？我们都进去！”
　　纪怀澈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自然是知道陆清月的脾气的，一旦认定了某件事，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大家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总好过一个人进去。”
　　陆清月终于满意了，她点点头：“那行，大家都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这样对众人说话，已经是她前世的一种习惯了，怎么说呢？前世，在只剩下她和几个年纪较小的师兄师姐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话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得坚强起来，这些师兄师姐，以前都没经历过磨难，自己得保护他们，所以这样说话她也已经习惯了。
　　众人听罢，也都各自回屋了，只余下陆清月一个人，她走到院子里，刚下过雨的空气很清新，她深吸一口气，笑着冲天空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好久没这么自由自在了，她想。
　　前世，在被七大宗门追杀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如果没有被七大宗门追杀，那该多好啊！那该多自由啊！那个时候，她一直向往自由，她觉得自己活得好累，总是想着如何活下去，却没能真正体会一下生活的快乐，也许活下去就只是活下去，并非生活。她觉得，自由这个词，或许包含着世间万物。但并不局限于打破常规，敢争万物；亦复立于山峦之巅或云端之上。自抒己见，自由，像日出而林霏开的黎明，真正体现：是在灵魂突破认知的约束，思想不限他人的束缚，心流不随□□的消散而沉寂。一个真正自由的人，行为自在随心但不逾矩只是内心心魂的外在体现，典籍也不过是思想通过文字体现出来。俯瞰众生，尝遍生活百般滋味，看遍世间万份疾苦，心中仍涵盖天下，却还有一亩土地耕耘着对他人的善意，播种生长着希望的种子，且也还保留年少的梦想，心魂还年轻，在经历风雨飘摇，体味世间百态后，心魂并没有萎靡，以困苦作茧，涅槃重生，为自己筑起自由的根基。这，便是自由。
　　不过死亡之时，她才方可自由，方可解脱。
　　也许，这便是自由的真谛。其实她前世也总结过这些，只是不如现在畅快，前世没那么多闲情雅致来一一抒发这些情感，但现在有了，有很多，这一世，她不想再那么累了，她不想一直想着活下去，因为活下去只是活下去，并非生活。
　　前世，固然是遇到过这么好的景致的，人们总是说借景抒情，但在被七大宗门追杀的时候，她根本没有闲心去看，稍有不慎就会掉入敌人的陷阱，最后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奔跑，可以轻嗅路边野花的芬芳，可以放飞自我，高声呼喊，可以发泄压抑在心底已久的情绪，“这样真好！”她不由得感叹。
　　不过接下来，就该努力修炼了，她想。
　　上一世就是因为她每次修炼的时候都偷懒，不好好学习剑法，所以才需要人保护，这一次，换她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