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收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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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蒙德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罗莎娜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依然发着低烧，但不像当初那样要紧了。按理来说玛格丽该委婉的叫她带着妹妹离开了，可如今看来玛格丽一点这样的意思都没有，罗莎娜的脸甚至都圆了一圈。这样诡异的现状，再加上寄人篱下的尴尬身份，叫罗莎蒙德开始纠结要不要识相点，在主人家赶人之前连夜带着罗莎娜离开。可一声不响地离开又好像显得她忘恩负义，她想，她还是得找个时机做个正式的告别。
她端着盆温水向罗莎娜休息的房间走去，她在照顾罗莎娜这方面还是想要亲力亲为，她也不是信不过提利尔家的仆人，只是她不想添太多麻烦，而且罗莎娜在生病时总是很粘她，离开一会儿都恨不得要开始掉眼泪。不过罗莎蒙德也没有什么怨言就是了，罗莎娜那股娇气劲本来就是她惯出来的——她总觉得罗莎娜那样的姑娘就应该是这样，天真、单纯，苦难和生活的琐碎不应困扰她，她就应像是只艳丽的蝴蝶，轻盈、美丽、自由。可世间总是留不下这样的人，除非有人能永远保护她，罗莎蒙德坚信自己会成为那个人，因为她那时在母亲的病榻前就是这样发誓的。
“我会永远保护这个女孩，将她当作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疼爱。”
她挂着眼泪，跪在母亲的床前，枯瘦又虚弱的母亲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勾起一个笑容。
“牢记你的承诺，我的女儿，牢记它。”
于是从那以后誓言就清晰地刻在她的心上，无论是出于对母亲的承诺还是出于她自身的情感，她坚定地认为她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这一句誓言。
罗莎蒙德没有抑制自己的混乱的思绪，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过去的回忆，她想起沉默寡言的父亲，温和又聪慧的母亲，尚在襁褓里的罗莎娜……
欢声笑语从未关严的门内溢出，叫罗莎蒙德从回忆和思考中脱离出来，她不愿打扰这样美好的氛围，于是只是轻手轻脚地靠近门扉。
“小罗莎，你觉得这里怎样？”问话者的声音罗莎蒙德再熟悉不过，是玛格丽。
“很好很好——”罗莎娜的语调上扬，罗莎蒙德能想象到她扬起的嘴角，久病过后苍白的脸上因笑而泛起红晕，她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听见罗莎娜这样快乐的声音了。“大家都对我很好，像家一样。”她听见玛格丽的笑声，“如果让你永远留在这里，你愿不愿意？”罗莎蒙德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等待着罗莎娜的回复。“只有我吗？”罗莎娜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焦躁和不安。“如果姐姐也在的话，那我愿意。”
“那我们一会儿问问她。”玛格丽柔声安慰着罗莎娜，罗莎蒙德适时地推开门。“瞧啊，姐姐回来了，我们刚刚说到你呢。”玛格丽一边用帕子替罗莎娜擦着眼泪，一边微微偏过头对着罗莎蒙德微笑。罗莎蒙德放下手中的东西，局促地站在离玛格丽几步远的地方，玛格丽微微前倾，用她那双柔软又细腻的手握住了罗莎蒙德有些粗糙的手，这叫罗莎蒙德感到莫名地难堪，这似乎又在提醒她，她不属于这里，她只是过客。
“亲爱的，如果让你永远留在这里，你愿不愿意？”玛格丽以一种亲切的语气来询问她，她总用这种语气来对她们说话，那和对其他人的语气有着明显的差别，这叫罗莎蒙德下意识感到不安，她感觉自己猜到了玛格丽的意思，但不敢确定。
“高庭就是我的家，除此之外我也无处可去了。”她望着玛格丽，神情真挚，却又佯装不懂，她怕她自己自作多情，她想要玛格丽将那句话清楚地说出口，这对她和罗莎娜的未来是一种保障。玛格丽倒没有恼怒，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微笑，望向她的眼眸里似乎盛着——骄傲和欣喜？
“我的兄长——洛拉斯·提利尔想要收养你们。”玛格丽含着笑解释道，罗莎娜震惊的睁大眼。
罗莎蒙德想，玛格丽说的很清楚了，无论目的如何，是利用或是真心怜悯，但总归比之前她们过的日子强上百倍不止，她也没有理由带着罗莎娜一直过苦日子，她以往那样拼命也只不过是为了让罗莎娜能高高兴兴地长大，如今既然有了更简单便捷的方法，她也没必要一条路走到黑，被人收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是吗？
“我乐意至极。”罗莎蒙德纠结片刻后便露出了罗莎娜生病后第一个真心的，灿烂的微笑。
“好极了，有人会比你我二人更加高兴。”玛格丽伸手去将罗莎娜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想要出去逛一逛吗？瞧一瞧你们将来生活的地方。”罗莎娜带着兴奋的笑容点头，罗莎蒙德也没有反对，罗莎娜在床上躺了太久，就算玛格丽不主动提出来，她也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叫起来走走的。
玛格丽挥挥手，示意侍女们来为她们梳妆打扮，瞧着倒像是蓄谋已久。
罗莎蒙德是不习惯这种侍奉的，她长大后就再也没让别人帮她穿过衣服，她红着脸试图自己更衣，侍女们咯咯笑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叫她不要害羞，她们的笑容不带嘲讽，倒像是在看小猫吃瘪时的那种带着喜爱的笑容。罗莎娜也在笑，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稍稍凑近玛格丽像是要说悄悄话，可声音却没压低多少，说道：“我从没有见过姐姐这样，她为我换衣服的时候从没有这样害羞过。”
“那是两回事！”罗莎蒙德无力的辩解，侍女们的笑意更浓了。
“你只是习惯了照顾别人，亲爱的。”玛格丽拿过梳子，为罗莎蒙德梳理那头黑色的短发。“是时候习惯被别人照顾了。”她轻轻拍了拍罗莎蒙德因紧张而僵硬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
“可是，可是……”罗莎蒙德脸上因羞涩而起的绯红还未褪去，她抬起那双犹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望着玛格丽，“可是我做了什么才配得上这样的待遇？享受着不应属于我的总叫我不安。”玛格丽一顿，凝视着罗莎蒙德，她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快到两个姑娘谁也没有察觉，她们只是觉得玛格丽顿了顿然后开口道：“这是对你的勇气的嘉奖，亲爱的，你的勇气拯救了一条生命，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高尚的了，你值得这一切。”
罗莎蒙德闻言，对侍女们的触碰没有那样抗拒了，但依然红着脸，罗莎娜敛了笑意，压低了声音，偏过头望着玛格丽问道：“她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固执……这样是好事吗？”在罗莎娜卧床休养期间玛格丽也经常来看望她，她们的对话经常没有主题，但罗莎娜却总觉得有趣，她和罗莎蒙德的母亲从没有教过她如何与人相处，但她知道只有讨得人欢心才更容易干成事，就像是嘴甜的商贩更容易卖出东西一样。而在和玛格丽聊天时她从中隐约瞥见了几分技巧，于是她就习惯了像这样询问玛格丽的看法。她想，玛格丽是她所见过的最为聪慧的人，长者的话总是有可取之处的，聪慧的长者的话则更甚。她想，无论做什么事总该有个老师的。
“不，这是件好事，亲爱的，这是种美德。”玛格丽同样压低声音回应着，然后示意几个侍女过来为罗莎娜收拾打扮。
相比之下，罗莎娜反而接受良好，甚至有些享受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摆弄。她被套上衣裙，被夸赞那头棕发顺滑漂亮，她只是用微笑来回应。罗莎蒙德想，罗莎娜似乎天生就应享受这种待遇，她的骨子里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在面对这种夸赞看起来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游刃有余。罗莎蒙德以往把这种成熟和游刃有余称作“贵族做派”，她想，有这种做派如今看来也是件好事，谁也瞧不出罗莎娜曾经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其他人总能很快地接纳她。
腰带束紧腰肢的轻微不适叫罗莎蒙德回过了神，她低头，丝绸制的长裙叫她莫名有些不适应，她已经想不起上次穿裙装是什么时候了，三年前？又或者是五年前？总之那时候父母还都在，但只是粗布制的……她不去想这些，手指却下意识地捏住了裙摆，她紧张时总爱用手绞衣服，可在接触到柔软丝绸时却停住了，这不是她那身粗麻布衣服了，是昂贵到她做工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好衣服，这不是她的。罗莎蒙德的手收了回来，僵硬又无措的垂在身体两侧。
“姐姐，你好漂亮呀。”罗莎娜目光炽热的看着罗莎蒙德，直白地夸赞叫罗莎蒙德再次害羞起来。“你也是……妈妈说得很对，你很适合淡紫色。”她难得扭捏地回应她，侍女为罗莎娜编完了头发，她不管不顾的扑进了罗莎蒙德的怀里。
“行了行了，别乱蹭……你总是这样，人家刚帮你收拾好呢。”罗莎蒙德的语气似是埋怨，但唇角却带着笑，侍女们小声说笑着，像是在感叹她们的感情好，罗莎娜用脸颊蹭了蹭罗莎蒙德，像是只柔软的小兽在撒娇。
“好了，两位容光焕发的美人———”玛格丽笑着用双臂环住她们向外走，“我们先去看看花园吧，现在的天气很适合散步。”
罗莎娜自然地从罗莎蒙德怀里离开，贴在玛格丽的怀里，她朝她笑，对她俏皮地眨眼睛，罗莎蒙德仅用一个微笑作回应，罗莎娜如常的举动确实让她放松了不少，她想起来曾经一家四口清贫但快乐的日子，她觉得就像在家里一样，或者说，罗莎娜在哪，她的家就在哪。
罗莎蒙德向前望去，侍女们替她们推开门。
玛格丽带着她们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收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