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楚王 ...
-
“二爷回来了!”
凌荒拖着暮色的黄昏,沉步迈回了家中,前尘往事一勾起,就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绵绵缠绕,凌荒依旧沉浸在那戏腔里,有些许失神。
“在渊?”凌望原本伺候着父亲用饭的,恰好听见人外头喊着,喜道:“父亲,在渊回来了。”
凌和漴夹了口菜,略微点头,“只管让他进来。正好用饭。”
凌荒走到门旁突然停住了脚步,扶着门框轻声道:“爹,青云军有点事,我换身衣服先去了,您和大哥还有豫无,先用饭着。”
凌望眉头紧锁,似乎想说什么,凌和漴神色如常,抬手示意让他去,凌望这才讪讪地将嘴合上。
凌荒今日出奇地没有过于张扬,换了身衣服掩门出府了。
“在渊怎么每次都是如此,全家上下,属他忙活。每次家里人好不容易有一次能齐全了,他偏偏就不在。”凌望颇有不满,凌和漴只是轻抬筷子,示意他先吃饭。半晌,老人才缓缓道:“在渊啊…这些年可不容易。”凌望刚想说什么,凌和漴摇手让他别再说了,“在渊这孩子,你们多担待些,不必太过在意这些细节,他这些年为凌家做的,够多了。”
凌望不解:“他身是凌家子弟,这可不是理所应当。”凌和漴抬眸久视不语,将筷子压下半寸,“先行吃饭,莫要多语。”随即又道,“凌家子弟是不错,但…自幼欠他的太多了。”
“凌二爷!”
凌荒眸色淡淡,右护使陈嗣飞奔上前,勾着他的肩头想给个过肩摔,凌荒面色无异,反扣住他手,侧腰让身放着陈嗣猛的摔倒在地。“我去,凌在渊你玩的狠啊。”陈嗣龇牙咧嘴,手肘一撑从地上跃起。
“指挥使陪着二殿下,那是位贵人。”陈嗣努嘴。“这时候都快关城门了吧,二殿下这么晚来?”凌荒蹙眉,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营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甚至照不清人脸,影影绰绰的身影半隐着,青云军指挥使唤名韩砚,是个长相很文雅的中年男人,他手心微湿,攥着腰间一把短刃,眼底是藏不住的狠辣。
“指挥使急什么。”闻隐身形依旧不动,“陛下做过什么事,你我都不知道,何必呢。”“二殿下,您是否管太多了,青云军的事,望二殿下有点分寸。”韩砚带着老茧的指腹摩挲着刀柄。
“三十年前,先帝病重,当今圣上以探望先帝之名,进京探望先帝,而先帝临终时,先帝的太子突然举兵而起,与三皇子和六皇子一同逼宫。当今圣上当机立断,率两千御林军守住了先帝的寝殿,后先帝病逝,圣上奉先帝遗诏,登临大宝。”闻隐淡然抬眸,“指挥使莫慌,当时指挥使方才十几岁,与指挥使毫无瓜葛。”
韩砚声音却突然压低,却依旧能听见他的急切:“二殿下!看透不说破,当年那些事,怎么还要管?”
闻隐恍若未闻,继续自顾自道:“而圣上登基不过三年功夫,先帝的兄弟子嗣尽数屠尽,独独只留下了当时的十四皇子,如今的楚王闻柏舟。当今圣上排行第十三,与楚王兄弟情深或许是舍不得下手…可是,楚王家子嗣单薄,楚王妃受孕三次,却都流产了…”
韩砚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下跪:“二殿下…”
闻隐眼神飘忽,“怎么会这样啊…堂堂皇室血脉,这些年韩家可瞒了圣上不少。”闻隐垂首,眸底是看不清的情绪,他伸出手轻轻拍下韩砚的脸,“指挥使,圣上不喜欢被欺瞒,那位小世子,现今又在何处?”
韩砚连连叩首:“韩砚深受圣上大恩,怎么敢欺瞒圣上。”
“韩砚,你早些年为楚王门客,现今却能一跃成为指挥使,受了圣上这么些年的恩,怎么就不晓得好生报答?”闻隐低首,轻吐气息,“韩指挥使,凌家…近些年和你走的倒是很近。”
“二殿下!”韩砚惊呼出声,他也顾不上礼数,揪着二皇子的衣袖,慌忙道:“凌家那小子,楚王不知道,楚王一直以为他没有嫡子,楚王妃也走了,楚王他们都不知道的,楚王不会危及陛下的位置!”
“我何尝不怜惜凌家那孩子,可惜…他是皇家子嗣,不能蒙尘在凡夫俗子家中的。”闻隐微微露出笑,“除非楚王死了,否则整个凌家都要遭殃啊…”
闻隐突然起身,抬眼望向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营帐外空荡荡一片,只有荡起的凌乱风沙。他神色方才松弛了些许,淡淡垂眸,“韩指挥使办事我还是放心的。”韩砚拭去鬓间的薄汗,扬唇勾起一个勉强的笑:“能为陛下办事,是臣的荣幸。”
“那位世子爷…活的久了些,还望韩指挥使早日找到他。”闻隐抽出一条丝巾,细细地擦拭着指缝间,他皮相好,自是添了番清冷,韩砚连连点头称是。“不然…等凌荒真正成为了陛下最锋利的一把剑,韩指挥使恐怕地位不保。”韩砚目光呆滞,不敢多说一句话,而闻隐浅浅地弯唇,低下眸子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吓唬韩指挥使呢,可莫要当真。”
凌荒裹紧了衣袍,他只觉得背后冷汗一阵阵不曾停歇,不多时衣衫已湿了小片。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他目光略显空洞,他只知道自己母亲出身卑微,只是青楼的戏子,凌和漴不舍得亲生儿子受这番苦才将自己从青楼接回来。母亲的印象太模糊了,但怎么也不可能是楚王妃啊…凌荒又思考起会不会是其他两位兄弟,但这两位兄弟都是嫡妻凌夫人所出,怎么也不可能出什么意外。
凌荒呼出一口白气,轻轻伸手握住腰间的短刃。凌家养自己这么多年,待自己不薄,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他凌荒个杂种连累凌家。楚王…对不住了,既然是闻归洵要取你性命,那…还真是没办法了。
凌荒扬唇一笑,猛的收腹起身一跃,踏着京城的屋檐砖瓦,飞奔直向皇城,迎面夜色,昏凉月光比水还淡泊。楚王府前,凌荒抽出短刃,不等守卫出声,干脆利落抹掉人脖子,两个守卫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好像困倦睡下了。
凌荒没什么神色,只是默不作声地拭去刃面上的血渍,银光辉映,年轻人薄凉的面容深邃又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