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以后》悠悠夏日长

13、十三、故事（上）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季夏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低落，她缓缓说道：“自从失去灵力以来，我的步履变得沉重，心情也愈发烦躁不安。
　　“当我失去灵力的第四天，我的精神几乎要陷入崩溃的边缘时，一位好心的姐姐出现了。我们相遇在一片静谧的山林山道上，我俩一见如故后，开始交谈起来。她告诉我，她此行的目的是前往百花城参加花神替身的选拔……”

　　“花神、替身？什么、花神、替身？”锦瑟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季夏的话，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季夏见状，明白锦瑟对这位“花神替身”产生了兴趣，于是她便投其所好地解释道：“关于百花城的‘花神替身’，我也是从她口中得知的。据说，从二十年前开始，花神娘娘便降下一道神谕，命令百花城每年挑选一位尚未出阁的女子，代替她享受人间的供奉。如今已经是第三次遴选了，百花盛会也因此变得愈发盛大热闹。
　　“不过，‘花神替身’的选拔方式也是有所不同的。每十年一届的百花盛会，由花神娘娘亲自降临挑选，她会降下灵光，指定一位幸运儿成为替身。而每年举办的花朝节，则由百花城的花神庙祝负责挑选替身。这些庙祝是花神娘娘在人间的使者，拥有着极大的权力。我听说，那些有幸成为花神替身的女子，在死后她们的魂灵能够一步登天，成为万花谷中的草木精灵，享受无尽的荣光。”

　　说到这里，季夏不禁心生羡慕，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变得酸痛的四肢，心中暗自感叹：“唉，成为一个凡人可真是不容易啊，稍微保持一个姿势久一点，就觉得四肢酸痛无比。”

　　季夏用手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肩膀，继续说道：“不过，今年的百花盛会之所以如此轰动，吸引了如此多的人前来参加，主要还是因为百花城主的选拔。这个‘花神替身’的选拔，只要是神州大陆上的未出阁女子，都可以报名参加。参选的女子只需站在一个特定的阵法中心，等待片刻，如果阵法石发出光芒，那就意味着这位女子与花神娘娘有缘。据说，光芒越亮，代表缘分越深。只要阵法石发光，通过初选的女子就可以继续参加下一轮的选拔。
　　“直到二月十二日盛会当天，花神娘娘会亲自降临，与信徒们共同庆祝这一盛大节日。在那天，灵光会自动从众多参选女子中指定一位作为花神娘娘的‘凡间替身’，接受人间善男信女的朝拜。如果花神娘娘感到欢喜，她还会降下福祉，保佑我们人间未来十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而被选中的女子，则将获得无上的荣耀和地位，不仅成为花神庙的主事人，还将荣登百花城新一任的城主之位。”
　　“当然，听说那些未能成为替身的落选女子们，也会得到丰厚的金银财宝作为补偿，最少的也有纹银百两之多。这对于她们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也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

　　“二十年前……”锦瑟紧锁眉头，陷入了沉思。她在思索，那段遥远的岁月中，人间是否曾发生过什么异乎寻常的事件？然而，经过一番探寻，她却发现一无所获。关于百花城的盛事，她所知晓的仅限于每年一度的花朝节，而即便是这花朝节，也与她记忆中的有所不同。

　　之前，她听季夏随口提及百花盛会，当时并未放在心上，误以为这便是花朝节的另一种称谓。然而，当季夏为她详细阐述了百花盛会的来历与意义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百花盛会十年才举办一次，而每年举办的那次，依然称之为花朝节。今年的百花盛会已是第三届，显然有着特殊的含义。

　　回想起二十年前，花神娘娘降下神谕，自此花朝节的举办规律便发生了改变。除了百花盛会举办的那一年外，其余年份均会如期举行花朝节。然而，对于这个所谓的“花神替身”，锦瑟却感到十分陌生，脑海中几乎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一万多年前，百花仙子成功进阶为神，成为执掌六界所有花卉的花神。她不仅掌管着鲜花的盛开与凋零，还代管着人间的春季。自此，花朝节在神州大陆上的地位日益提升，成为仅次于青龙节的盛大节日。

　　时至今日，人族为了祈求来年的丰收，家家户户都会虔诚地供奉花神。毕竟，在六界之中，花神娘娘的地位极为尊崇，一旦她发怒，便会令人间所有的花木凋零。而人族赖以生存的五谷杂粮，都需要先开花后结果。一旦粮食不再开花，人间将陷入饥荒，生灵涂炭。

　　作为倾听者的锦瑟，她的心思并未被这些表面的繁华所吸引。她的心神完全被那个“奇怪的花神替身”所占据。毕竟，这个替身的人选关乎着人族未来十年的命运，决定着人间未来十年花卉的盛衰。

　　就算锦瑟已成为修仙之人，但作为人族的一员，她自然对此等大事格外关注。她深知，花卉的盛开与结果直接关系到粮食的收成。若是没有花朵的绽放，又怎能期待果实的丰硕？而没有果实，又谈何粮食的丰收呢？

　　对于‘花神替身’事件的前因后果，锦瑟已然知晓，解决了心中困惑后，她想起季夏的故事还没讲完，于是问道：“你遇到、那名女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季夏对此颇为配合地回应道：“哦，你是说那位自称桑停云的姐姐啊。她告诉我她姓桑名停云，来自业州，至于这是否为她的真名，我也无从考证，暂且就信了她吧。
　　“‘桑停云’自称并无武艺傍身，自己又是一个羸弱女子，孤身一人上路，心中有些害怕。她见我似乎有些功夫，便鼓起勇气上前与我攀谈，恳切地请求道：‘我一介弱女子，孤身一人上路实感不安全，见妹妹似乎身怀武艺，不知可否与我一同前行，相互照应？’
　　“我那时年纪尚小，又是第一次离开谷中，涉世未深，对她的请求毫无防备之心，只觉与她一见如故。加之我们的目的地都是百花城，我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于是我们二人便结伴同行。然而，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精心策划的圈套，旨在降低我的防备心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没过多久，‘桑停云’就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她带我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四周无人，我担心她的安全，并未多想便同意了她的提议。谁知没过多久，几名男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要求我们交出身上的钱财，口中还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淫邪之意。我闻言怒火中烧，厉声喝止他们的无礼行为。
　　“而此时的‘桑停云’却突然躲到了我的身后，我误以为她是害怕，便将她护在身后，以防那些男子对她造成伤害。我出手对付那些男子，几招之下便将他们制服。正当我打算教训他们一顿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毫无防备地回头查看，却不料迎面扑来一阵香烟，下一刻我便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直到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踏入了他们的陷阱之中。”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长叹一声，接着缓缓陈述：“我自小便身为家中的独女，谷中亦无同辈师兄弟，因此心中总怀揣着一个梦想，‘若我拥有一位亲生姊妹，那该多好啊。’正因如此，当我遇见那位‘桑停云’时，我们一见如故，我满心欢喜地将她视作了我的亲姐姐。然而，事实证明，我错付了信任，她竟与那些男子是一伙的。
　　“坦白说，那伙人的武艺并不出众，但他们的计谋却极为阴险狡诈。他们十分精明地选择在荒野山道无人处动手，专挑孤身赶路的女子作为目标。他们的手段虽不新奇，但却极为狠辣。一般而言，他们的行动分为三个步骤：首先，他们会假装友善地搭讪；接着，投其所好，与女子结伴同行；最后，诱导她们走偏僻无人之道。由于‘桑停云’是女子，她常常假扮成独自上路的旅人，以害怕为由与那些女子攀谈，从而激起她们的同情心，最终实施不轨之举。此计一出，一般百试百灵。
　　“一旦计划成功，他们便会将那些女子捆绑起来，随后四处高价贩卖那些……”

　　贩卖？锦瑟闻言，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懊悔，只恨自己一个不慎放跑了他们。

　　季夏的叙述还在继续，“……若此计未能奏效，他们还有另一套方案，那便是让那些男子假扮恶霸，上演一出精心设计的仙人跳。至于他们具体是如何实施仙人跳的，我并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只要被他们盯上，都难逃厄运。
　　“据我粗略估计，这一路上，他们应该已经抓走了不少人。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竟然是一边赶路，一边贩卖那些女子。”

　　说到此处，季夏的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锦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这伙贼人竟然如此残忍，而她竟然让这样的恶徒逃脱了。一想到不仅季夏受到了他们的伤害，还有许多无辜的女子也遭受了同样的苦难，她心中便充满了自责和懊悔。

　　随后，锦瑟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但她并未多想，直接问道：“那他们、为何一直、留着你？你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还是、他们觉得、你‘奇货可居’，舍不得、出手？”

　　锦瑟的这句话，虽然看似在询问，但其中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刺耳，似乎有些冒犯到了季夏。

　　果然，季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如同一只炸毛的可爱猫咪，她反驳道：“怎么可能？”

　　“那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或者是、想把你、带到、某个特定的、地方去……”锦瑟并未在意季夏的反应，她更关心的是那伙贼人的行踪和目的，于是继续分析道，“你好好想想，他们对待、其他人和、对待你的、方式有什么、不同？比如，他们对那些、普通女子是、如何处理的？又是如何、对待你这个、修士的？”

　　“别开玩笑了啦。”感到被冒犯的季夏，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她打断了锦瑟的话，声音又大又尖。

　　这时，锦瑟才察觉到季夏的情绪有些失控，她心头一紧，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女子而言算是万分过分了。她看着季夏，心中不禁涌上深深的懊悔，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呢？

　　她急忙道歉，声音略带颤抖：“对、对不起，季夏，请、请你原谅我……”

　　然而，季夏却久久没有回应。她正在大堂焦急地踱步，一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恶心感。她尽量保持声音的平和，猜测道：“他们……所以他们并不是觉得我是个什么‘奇货’，而是要把我带去某个地方，你……”

　　锦瑟一怔，顿了顿，赶紧道：“这只是我的胡乱瞎猜，做不得准的。”

　　季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锦瑟师姐，或许你是对的。因为……”季夏托着下巴，眼神飘向了远处，“我曾经无意间听到过他们的谈话，好像真的有什么计划要送我去某个地方……”

　　说到这里，季夏噌的一下跳起来，表情出离地愤怒：“肯定是魔门的人干的！”

　　锦瑟听得一头雾水，她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确定是魔门的人？”难道这两者之间还有什么联系吗？

　　季夏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充满了愤怒：“魔门中人最是歹毒，他们专门做这种勾当，捕捉女子，定是为了采阴补阳，以此来提升他们的魔功！”

　　锦瑟听得目瞪口呆，她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听季夏碎碎念道：“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地问道：“季师妹，你是……怎么、得出此事、是魔门所为？”

　　‘你是知道了什么内幕吗？’她本来想这么问，却强行改了口，只不过心中实在好奇，她是怎么将一切联想到是魔门所为的。

　　据她所知，魔道修士的功法威力巨大，源自魔域，出自魔族，这种功法通常进阶迅速，虽是正儿八经的顶级功法，但极易引人入魔。

　　在神州大陆上，如果出现了一个修炼邪功的修士，正魔两道都会严厉打击此等害人修士的。

　　在现存的几个魔门当中，除了合欢宗的阴阳和合大法，因为某些原因，被人诟病以外，其他魔门，目前好像是一切正常的，也没有听闻，近期有哪位魔门高人判出门庭，自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