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手札》秋禾拾子

7、不要折磨我的心好不好，它快坏掉了

　　又是一整夜的折磨，被檀悉茗从背后拥着，她有些放弃挣扎了，眼睑下一道清泪，恐惧和折磨感并存。

　　“还可以抱着吗？”

　　察觉到谢听谰的抗拒，他手上一僵，心里的酸涩感翻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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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了吗？”

　　他松手。

　　谢听谰却并不感到轻松，他是个恶劣的人，恰到好处的将力度维持在疼与不疼的边缘，总要让她累的半死，但是又不至于到受伤的程度，他是医生，最懂得如何摆弄她能最大程度的获得生理上极致的愉悦。

　　如今都结束了，又说这种话，她分不清他言语里的受伤是不是真的。

　　檀悉茗跪着附下身来，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着她，似是欣赏与称赞，聚起她的脚踝，很是认真的观察着，又轻吻了一下，迷恋的看着她道：“小谰，不要折磨我的心好不好，它快坏掉了。”

　　他深情的望着她，眼底红的厉害，瞳孔里倒影着那个如同红山茶一样漂亮的女人，心底的渴望，鬼祟般的生长。

　　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结束的时候，谢听谰累的发抖，他将她的手反扣住，按在心脏处，开口道：“小谰，你听，它好像快要碎掉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又一夜，谢听谰觉得自己快死在床上了，她想将手抽出来，却被他按的更紧了，手扣着回不来，耳边却又响起他的声音：“喜欢吗？”

　　“小谰，我是你创造的，不会有比你更了解我的身体的人了，你喜欢吗？”

　　“我们亲密无间，世上再也没人比我更懂你了。”

　　像是恶魔的低语，谢听谰却忍不住落了泪，说道：“你放过我吧，也放过自己。”

　　他仰起头来，像是一个机械的木偶娃娃一般生硬的转过头来，看着她，轻轻用温良的手拭去她的泪珠，道：“真的那么恨我吗？那明天，你就自由了。”

　　背过身去，不再说话，这是谢听谰第一次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在床上禽兽的一面，也没有病态疯狂的试探，只有落寞与无望，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线支离破碎的风筝，掉进了阴沟里。

　　他纯白的风筝纸沾染上了下水道的污渍，却一动不动，懒得擦拭，任由冷风一阵阵的将他的身子吹起，毫无反应。

　　“走吧。”

　　醒来的时候，他细致的吻去了她的泪，将她抱进浴室里整理了一番，又推开门拿了件衣服。

　　自从谢听谰来了，他的衣柜就变了。

　　以前是纯白色的，干净又整洁，现在充斥着明黄色，牡丹色，大红色，黑紫色，墨绿色。

　　谢听谰是个张扬的人，喜欢复古旗袍，喜欢妖冶明理的鱼尾长裙。

　　他随手拿了件衣服为她穿上，也不恼她侵入了他的地带，混乱的打翻了整洁的颜料盘。

　　“怎么回去。”

　　谢听谰似乎已经感觉到自由的气息了，心里有些雀跃。

　　“就那么高兴吗？小谰。”

　　他低下头来看她，心里紧的窒息。

　　谢听谰收了收情绪，认真的看着他，开口道：“什么时候走，怎么回？”

　　“先陪我看一场雪吧。”

　　“最后的请求。”

　　“嗯。”

　　谢听谰没有拒绝，反正明天就要自由了，看雪而已。

　　想了想说道：“我折磨了你的过去，你掠夺了我的恋爱自主权和身体，你救了我，我被你困住陪你看雪，很公平。”

　　檀悉茗单手抱着她，又将她放在了地上，看她的高跟鞋稳稳落下，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谢听谰，你常常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算的这么清吗？”

　　谢听谰不解，看他又恢复了往日里清冷的样子，立于他身前道：“两不相欠，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檀悉茗静静看着远方窗外的落雪，笑了笑说道：“缘分易结难解，有些事情有些关系有些人之间的相分相离是算不清的。”

　　“永远算不清。”

　　他的眼神像是结了冰一般冷，怅然的痴痴看着远处，不像前几日的痴缠，倒真恢复了那幅天才该有的样子，睿智，成熟。

　　携着谢听谰的手，走到窗外杂乱的小巷子间，在某处房顶停下，他开口道：“这里的雪很好看的。”

　　谢听谰看着他的手放置在栏杆上，欣长的影子就那样倚靠着，有了些她没见过的野性，兀自问道：“檀悉茗，雪天又什么好看的，又冷，下雪的路又难以行走。”

　　“你看。”

　　她顺着他的眼睛，看向台子外，纷乱的雪里，是被爱心形状的电线缠绕着的光圈，一簇又一簇，电线已经老旧废弃了。

　　“都是心形的？你弄的？”

　　“嗯，小时候每次挨打，觉得心里不平衡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把很乱的线理成这种形状，好像这样就能感觉到一点爱了。”

　　谢听谰透过面前成熟的檀悉茗仿佛看到了那个满身伤口哭泣着的小男孩，忍不住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都过去了。”

　　“谢听谰，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的。”

　　他转身靠近她，不知怎的，谢听谰竟然有些面色发红起来。

　　语气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你除外。”

　　谢听谰不敢看她的眼睛，忍不住辩驳道：“你只是个纸片人，不算男人。”

　　“那昨天是谁叫的那么厉害？”

　　“我……”

　　谢听谰有些意外，檀悉茗这样的人，清冷儒雅，可说起荤话来那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为情。

　　“我小时候很野的，也很叛逆，成绩也不好。”

　　谢听谰更意外了，书里明明写的是一路以来成绩都不错。

　　“很意外吗？那时候就想在外面鬼混，还想当个溜子。”

　　“那你为什么选了医，做了医生。”

　　檀悉茗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认真而虔诚，她读不懂。

　　“你们那里管我这样的人叫纸片人？”

　　谢听谰听着他的话，有些沉默，开口道：“可能还算不上吧，纸片人好歹也有个形象，你应该是一次元纸上的人，而不是二次元的纸片人。”

　　“嗯，听起来真是无足轻重。”

　　他低下头来，不再讲话。

　　谢听谰看到远处旧天台的桌上有些剪纸，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

　　“这是？”

　　或高兴，或难过，或行走，或直立，栩栩如生，竟然每一张都是她，精雕细琢。

　　她看着他，抬起头问道：“这是……你弄的？”

　　“剪着玩玩。”

　　他伸手将那些剪纸夺过去。

　　谢听谰看那纸厚厚的一摞，很有些年头了，天台的水电室一般都是废弃的，没人会来，除了他。

　　“雪很冷寂，确实不好看，但和你一起看雪，很好。”

　　他垂下了头，不去看她，手指骨捏的发响，头上的落雪粒簌簌抖落在眼睑，睫毛，化成了水，眼睫湿漉漉的。

　　“走吧，穿过空间隧道，你就自由了。”

　　他沉稳的执起它的手，让人感觉很是安心。

　　打开灯，走进了那面镜子，她有些意外。

　　“这里就是？”

　　“嗯，是两个世界的连接处，很早以前发现的。”

　　“走吧。”

　　他眷恋的望了她一眼，将她抱在怀里，生冷的刀片刮的感觉遍布全身，谢听谰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心脏不安的跳动起来。

　　不知怎么的，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疼吗？”

　　迷离交错的隧道里，他狼狈的滚落着，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手上的血液浸润了她的脸。

　　谢听谰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第一感觉却不是害怕，而是痛苦。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吗？”

　　泪滑落下来，却毫无用处。

　　“嗯。”

　　“我抱着你，一会落下去了，刀都落在我身上，你是那个世界的人，不会疼的，只是需要一个置换的东西。”

　　“我就是那个东西，你也可以把我想做燃料。”

　　“等回去了，你再重新过来，在我的世界里好好生活，我把我的世界让给你，你就不是多余的人了。”

　　“你不是说，你的梦想是继续做设计师吗？你会很幸福的，谢听谰。”

　　“是我伤害了你，强迫了你，可离开你，我根本不想活下去，这是我的私心。”

　　“对不起，小谰，我知道我是个很下流很差劲的人，可我就是忍不住靠近你，亲近你，忍不住每天晚上把你抱在怀里，忍不住舐去你身上所有的湿润和灰暗。”

　　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拨动着她鬓角的碎发，那样健壮的□□却被放置在漫长而反复变化的迷宫里反复受着凌迟刀刮，最终化成了一滩血水。

　　最后一句话是：“小谰，万事万物都是有代价的，何况逆天改命，可我总希望，你的代价，都由我来承。”

　　天亮了，谢听谰重重的摔落下来，世界明明那么亮，地上却只剩下了一滩血水，和血水里的那只旧手环。

　　手环是用盒子装好的，和孤零零的血水作伴，因为专门选用了防震的盒子得以幸免，旧手环上镶了金玉，是她喜欢的风格，现在却也沾了些血，不复从前的光泽了。

　　明明什么都没变，谢听谰却觉得好像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掉落了一块碎屑，随后整片整片的碎屑掉落下来，心痛的无以复加。

　　这个世界没有檀悉茗，可回到那个世界，也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