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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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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之中,檀香袅袅。
一中年男子立于珠帘之外,默默等到里面诵经声停,方掀帘而入,长揖拜道:“殿下,已问得。自三年前赵博泽与王爷密会后不久,王爷便令轻欢留意净初山的消息,事无大小均报之。一个月前轻欢收到净初传人将下山历练之讯,便向王爷承报,王爷令其跟踪此事,终确认其人。随后又命暗卫在东城门与净初观间最近之路沿途设伏,最终选在望山楼安排了一场行刺。属下不察,请殿下责罚。”
新宁犹闭着眼,盘数着手中的佛珠,“二先生不必自责。便你号称是神算子,总归又不是千里眼,被本宫刻意支到西陲三年,如何能时时掌握长安动向?若三年下来,阿航都避不过你的眼,反倒叫人失望了。”她又笑道:“话说回来,你归来不过一日,那帮孩子便吐了真话,足见你积威犹胜,不减当年。”
这男子名为祁尔,对外原为祁府管家,实则新宁身边的暗卫副统领亦是谋士。四年前新宁放权予祁洲航,然因祁尔威望,府中仆从及暗卫皆随其令,乃至只知二先生而不知中山王。新宁见状,便令祁二携半数暗卫远赴西陲为祁洲航日后戍边打前站,随后祁洲航方逐渐放开手脚,接管了暗卫与得月楼。
祁尔自然知道长公主当年将自己远放西陲的意图,闻言亦玩笑道:“属下足足花一个月方赶回来,殿下此言总不会是又要把我赶回去吧?”
“饶是西陲风沙淬人,你竟也学会调侃本宫了。”新宁笑道:“大先生怎么还不出来管教管教你这徒弟。”她话音既落,却没有回应,蓦地睁开双眼,正欲起身便瞧见祁尔身后陡现出个老妪。
祁尔蓦然回首,退后一步又拜:“师父。”
老妪点点头,向新宁道:“刚刚府里来了个高手。”
“可有交手?”
“来人似无恶意,亦未久停,我至时已然离开了。”
这老妪身形佝偻,瞧年纪已是甲子开外,却是中山王府暗卫之首。新宁放权,独留她在身边。
新宁见状亦不追究,对祁尔道:“阿航明年将赴西陲,本宫属意你留驻长安掌局,二先生,你可以归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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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昨日板子打得着实结实,算起来小王爷已有近十年未吃过这种苦头,这一夜睡得断断续续,哼哼唧唧,也无甚么值不值得之说了。她昏昏沉沉打着瞌睡,便听饭团匆忙来报。
“爷,二先生求见。”
“二先生?难不成方闯了祸事,母亲便喊他回来看着我了?”她晃了晃脑袋,西陲距长安千里,起码要有小一个月的脚程,哪里是昼夜便能回来的。如此腹中便有了考量,昔年离开也是因她,而今归来也是为她,祁洲航素敬此人,便请入赐座,祁尔自她处讨回了王府大总管一职便不多作打扰。有祁尔坐镇王府,祁洲航自是放心的,只是那是长公主的心腹,她许多想瞒住母亲的小动作便不那么方便了。
“得空问问轻欢和祁陆,都吐了多少实话。”祁洲航看着一脸苦哈哈的饭团,不屑道:“瞧瞧你这点出息,怎就怕成了这个样子,单瞧你这模样,那两个怕是也好不到哪去了。”
饭团不服道:“爷若是在二先生手底下练几年,怕是也不比我等好上多少。但爷尽可放心,什么可说,什么万万不能说,咱们心里清楚的很。”
且不提这府中小小波澜。小王爷这个人,旁人见到了多数要绕行,见不到却少人想念。眨眼间她被齐皇禁足于府中五日,唯独顾原朝去探过一回。她恢复的不算慢,此刻已能小步行走,只是坐卧难安。
这第五日又新来了客人,打头的自然是向来跑得勤的唐家大小姐,只是这次她不是独来独往,身后还跟了位翩翩公子。
这人祁洲航识得,正是远安侯三公子,顾原修那位表弟,叶佑。这俩人怎凑到一堆去了?
祁洲航扶着棵树,本来就单薄的人变得更加消瘦。唐宛见此眼眶发涩,半是心疼半是恼恨。“好点了吗?前几日便想来看你,羽林卫却不准我入。”也正因此才撞了身后那个衰神。
“十一与孤说过。”祁洲航对她笑笑,摆手道:“菱角,还不奉茶。叶公子,请坐。”
主人未坐,客人便也只是拱手行礼,他的笑容自然温和,君子如玉,道是如此。“草民拜见少中山王。”
祁洲航与他只见过一面,但却记得上次这人隐约的示好,知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她目光又在唐宛身上打了个转,坐到百合铺好的软绒垫子上,身往后仰,皱了皱眉头。
唐宛立时关心道:“碰到伤口了?莫不如还是回去歇歇吧。”
“歇也没用。”祁洲航长吁短叹,“宛儿,你何时与叶公子相识?”唐宛与她自幼一同长大,有几个相熟之人她怎会不清楚,何况唐宛那模样,嫌弃之意十足。
“我不认识他,你把门的不好,放了狗进来。”
叶佑也不生气,笑道:“唐小姐与叶某初识在街上,叶某不长眼撞到了她,幸好唐小姐大人大量,未曾计较。”
以唐宛的性子会不计较?祁洲航道是她定然吃了闷亏,但叶佑既然没有恶意,她也便付之一笑,佯怒道:“上次叶公子在圣上面前害得孤好惨,宛儿心胸宽广,孤却是小肚鸡肠,这次正好你送上门来,休想讨得好去。”
唐宛一听她这话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叶佑却道:“正是此理,草民这不便是找王爷赔罪的。”
“哦?如何赔罪?”
“岭南云溪三百坛。”
少中山王好财好色,但不好酒,这礼按说送的不对,唐宛也等着小王爷打击他一下,但祁洲航却微微眯了眼睛,这叶佑意有所指,三百坛云溪分明便是婚宴所用,他不在朝中,仅凭当日短短两刻钟便能看出这许多?“借你吉言。”
她话音未落,饭团匆忙过来,低声道:“爷,张总管到了。”
与此同时,净初观内也进了位天子之使,国师有不拜之权,弟子却没有,莫夷莫希跪在她身后,低垂下去的脸上满是愠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少中山王年近及冠,当择贤女与配,兹闻净初弟子莫微,品貌出众,娴淑大方,特赐皇姓,封明欣郡主,食邑五百户,为成佳人之美,许少中山王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同办。”
净时站在前头,后面黑压压跪了十多个弟子,一片静默,这旨,无人去接。杨少监心中揣揣,手上把圣旨一拢,“国师,接旨啊。”
“旨意是给莫微师侄的,恕贫道不能代接。”净时脑中也是一片混乱,看前几日圣上对小王爷少有的惩戒,她还以为此事已经过去,谁知才安心了几天,竟突然就来了这样一道圣旨。
“明欣郡主是净初弟子,国师是净初观主,自然是可以领的。”虽然杨德正是有一点好奇那位继任宗主,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快点交差,以防不小心变成别人泄怒的靶子。
净时并不想让,“莫微她是师妹的弟子,纵是代领,也要去净初山才是,杨少监请回。”
没办好差事杨德正哪里敢走?他一边与净时相互推着圈子,再看看跪在地上的众人,忽地道:“都别久跪了,快起来吧。”
他这般一说,众人皆是一怔,从地上起来,杨德正脸上立时笑开了,把圣旨往净时处一塞,转身就走,“既然诸位道长均已同意,我便回去复命了。”
莫希这才明白他打的主意,拒旨当然不能站着拒,她脾气急,伸手便要去捉了圣旨丢回去却被自己师尊按住了手。
“莫要冲动。”净时摇摇头,低叹道:“通知净初山此事,咱们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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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接旨吧!”
祁洲航作大喜之色,又带了诚惶诚恐,连叩三个响头,恭恭敬敬领了圣旨。“饭团,把本王那柄祥云如意拿来。”
张纪摆摆手,祁洲航却美滋滋地道:“这是喜事之礼,张总管不可推却。”
张纪看着她模样着实欢喜,这才又拿出来一道圣旨,祁洲航瞧着一愣,连着众人又拜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净初弟子莫微,身份尊贵,本为天人,因少中山王一片心诚,故许之。少中山王自当洁身自好,守天作之媒,终其此身,再不二娶。”
祁洲航俯首接旨,心中却盘算着齐皇此举是否有什么深意。她面上不露烦色,正要再与张纪客套两句,身后一身红色的唐宛却已运上轻功门都不走,风似的窜了出去。她眼中暗了暗,抿唇未言,饭团张了张口,也没说出来什么话。
二人沉默着,适才还风轻云淡的叶佑却一跃而起,只留下句改日赔罪便匆匆追了上去。饭团眨了眨眼,“爷?”
祁洲航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抱着两卷圣旨往回走。“圣上下了旨,但却没解本王的禁足令,约莫两日之内礼部和钦天监定会派人来,喜气要作足了。”
“是。”
“莫希那人沉不住气,说不准会来找麻烦,忍让忍让,把诚意做足了。”作完欺男霸女,再作情深似海,等加冠后到了西陲再来个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一场戏便如同话本一样完美。
“是。”
“婚事要办得越大越好,嚣张点不要紧,以后遇着净初的人都照看些,修复修复关系才好办事。”
“是。”
祁洲航仍是往前走,似是没什么话说了,饭团却仍在跟着她,二人走至房门前,小王爷停下脚步:“那个叶佑,查一查底细,是不是对宛儿有什么别的企图。”
“是。”这一声答得短促痛快,向是等了很久,饭团匆匆离去,祁洲航却站在门前,久久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