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月光》流沐沐

17、绣幕芙蓉一笑开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间又陷入了和刚才在马车上一样的沉默之中。林毓璃双肘撑在桌上手掌拖着下巴望着窗外，其实她也一直在研究窗外有什么迷人的景色的。李俊则是斜靠在座椅一侧，认真地品茶，不过看他那认真劲，很有想要数清楚茶杯里的茶胚共有多少片的样子。
　　楼下传来“蹬蹬蹬”的声音，一齐响起的还有老王头的大嗓门，小姐，活计给您做好啦。然后就看见抱着锦盒的亦远，后面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的王师傅。林毓璃再次看过这些琉璃瓶和玉瓶，发现能工巧匠这个词完全就是为老王头这样的人创造的。
　　“王师傅，您手艺真是名不虚传啊。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自己也高兴坏了，有这样的外观，一定会为里面的内容增色不少。
　　“哪里哪里，小姐过奖了。我老王头也是听了您的吩咐才弄出来这些。以后还有活，您就来找我老王头，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帮您办到。”
　　“好的，以后说不准哪次就又要来麻烦您了。”说完，林毓璃转向亦远，“小远，王师傅今天辛苦了。”
　　亦远也是个聪慧的人，听罢就拿出之前准备的碎银打点给王师傅，之后就又忙着去楼下跟老板结账。王师傅谢过三位客人就又去后院忙着自己的事了。
　　事情现在也办完了，林毓璃就想着是不是要回宫了。带着疑问的表情看向李俊，其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什么时候变得竟然有点开始依赖他了，是从他神奇般的交换腰牌开始么？
　　李俊也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人就一前一后地下楼，走到楼梯的时候，李俊突然清了清嗓，“咳咳，嗯，那个，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有没有发觉虽然你今天穿着男装，但是从老板到王师傅他们，第一眼见你的时候都管你叫小姐？”
　　“啊？好像是真的诶。他们眼力真好啊，呵呵。”
　　“我觉得不是他们眼力太好，而是你从头到脚看都是个女的。”
　　“这个我比你清楚，专心看路。”说完林毓璃还不甘心地拍了一下走在自己前方的李俊的头。我的大小姐，要是你知道自己拍的是谁的头的话，你会不会腿软得从楼梯上滚下去，也许哦。
　　不过作为“受害者”的李俊，似乎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有点……享受，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亲密，平等地对待他吧。

　　就在三人走出玉玑阁准备上车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一阵嘈杂，接着就听见一阵细碎的打斗之声，然后就只剩下一阵阵的哀嚎了。作为我们好奇的林大小姐，此时怎么会“坐视不管”呢？于是，她勇敢地挤到前面去了。李俊低咒一声“多管闲事”，就吩咐亦远拿好锦盒，先去早上和小山约定的地点，他和小璃随后就到。
　　才不管身后的两人做什么的林毓璃这时早就挤到人群里了，还问了下旁边的大娘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就见识到了一张此前从未见过能够变化得如此绚烂的脸，先是以极其悲戚的表情讲述了一个女童身世如何凄惨，父亲病亡，母亲弃家离开，不得已只得卖身葬父，然后，大娘就转换了到极其愤懑的表情，一个无赖如何扔下一块碎银子就声称要带走女童，女童说银子不够的时候就对其出言辱骂并且还不忘动手动脚，神情令人作呕，再然后，大娘的一张脸染上一层红霞，双眼放光，因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风神俊逸的少侠出现了，他简单两招就把那无赖打得只有求饶的份。而此时的他正蹲在女孩身边，用手中的丝帕擦去女孩的眼泪 ，还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要给她，女孩却因为之前的事吓得怎么也不敢收，所以现下两人正僵持着。
　　看着这样的情景，那段被遗忘好久的童年有重新回到林毓璃眼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自己，从来不知道父母的爱是什么样子，性格孤僻的她少不了被院里的其他人欺负，吃不上饭晚上没有被子盖是常有的事，所以大学时她才会选择心理学专业，当时的她，是多么需要一个可以帮助自己打开心门的人啊，如果没有人，那就靠她自己来。回忆起专业的知识，她知道女孩现在是对之前无赖的猥亵的恐惧遗留，她现在，最排斥的应该就是男性的接触了，这样的话，她去和女孩谈谈吧。正准备挤到女孩那边去的她却突然间感到手臂被人轻轻抓住了，转过去，才看到李俊那张平凡的脸上此刻却挂着明显的担忧表情，“小璃，这里人太多，你会受伤的。”
　　“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女孩那样，如果现在没有得到合适的开导的话，以后说不准会有什么事发生？”
　　“一定要过去吗？那好，抓着我的手，在身后跟紧点。”
　　“噢，好。”把手再次递给这个人，原本以为他还会反对的，没想到会这么爽快，想必也是替女孩担忧吧。
　　由于有李俊在前面开路，这次只走了十十几步，就绕道对面女孩的身后站定了。由于是跟在李俊的身后，再加上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女孩的事，林毓璃意思并没有注意到李俊在看清女孩面前蹲着的男子的长相时一瞬间表情的变化，似是抑或，又有释然。
　　“公子，手帕给我吧，我来劝她。现在，你们男子说的话她听不进去的。”
　　“哦，好。姑娘，给。”说着就把手帕递过去，那男子还好奇怎么身后突然来了这样两个人，其中还有个散着长发穿男装的女子，（那个，其实林毓璃的发带实在刚刚自己挤进来的时候被人撞掉了），后边跟着的那个男子的身形也十分熟悉，怎么那么像……皇兄，不过不可能，皇兄的面容是见过一次就永远忘不掉的，而眼前的这个人的脸平凡到大街上随处可见，而且，这也不是皇兄会出现的地方。
　　接过手帕后，像刚才那男子一样在小女孩身边蹲下，轻轻擦掉她不断涌出来的眼泪，“小妹妹，不哭哦。其实姐姐也没有爹娘的，你看姐姐都没哭。姐姐帮你葬了你爹，再给你讲姐姐的故事好不好？”
　　听到头顶传来的轻柔女声，小女孩才缓缓睁开已经哭肿的眼睛，就看到一个长发散肩的姐姐，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是不是娘亲之前每次双手合十神情虔诚参拜的观世音菩萨，不过这个菩萨好奇怪哦，长得和天仙一样美却穿着男子的衣服，头发也没有束起来。“姐姐，你是菩萨吗？”
　　看着小女孩怯怯地出声，林毓璃一阵欣喜，之后又被小女孩的问题逗得哭笑不得。“姐姐不是天仙，姐姐也是凡人。但是姐姐觉得，哭出了让自己变得好丑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用处呢。所以我们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不要再哭了。你爹爹还等着入土为安，不是吗？”
　　“嗯，对啊。爹爹还等着下葬呢。可是家里都好几天揭不开锅了，更别说买棺木下葬的钱了。”说着，小女孩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轻叹一声。林毓璃帮她把眼泪擦干，安慰道：“别担心，姐姐帮你。下葬爹爹的事，就交给身后的那个哥哥了。姐姐带你去好好吃饭再睡一觉，然后后姐姐就给你安排去处好不好？”
　　“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问那个哥哥。”说完，林毓璃就转过身，和小女孩的一样眨巴着可怜的双眼，看向李俊，如果他敢拒绝，以后就再不理他了。
　　本来还觉得这丫头怎么这么“古道热肠”的李俊，此时也突然间心软下来，笑着点头：“是真的，相信姐姐的话吧。”看来，又要飞鸽传书给小山子改变行程了。只是不知道还敢不敢的及明早的早朝，哎，那丫头啊，真会找事。
　　一旁的男子此时也觉得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好想有点过不去，于是就提议说，“我在附近有一座别院，不如两位就带着小女孩去那里稍作歇息，如何？”
　　想着小女孩需要休息，还有安葬的事一时半会也弄不完，去找个地方安顿一下也好，林毓璃就同意了他的提议，顺便还象征性地问了下李俊的意见，此时的李俊倒是爽快地表示听她的，其实就是反对那丫头也一定是听不进去的吧。
　　众人都散去了，三人又在原地等了一会，才看到驾着马车赶来的小山和亦远，给两人把事情安排妥当后，三人就带着小女孩朝那男子的别院走去。其他两人都没注意到，李俊在靠近小山的时候，低声的吩咐：若明日不能按时归朝，就招太医进寝殿，再宣布朕身染风寒，罢朝一天。小山领命离开的时候，李俊突然自嘲的想，朕勤政的英名啊，就让这死丫头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