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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 1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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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玖的期望并没有落空。
此地分不清白天黑夜,体感上的时间早已混乱,她也不清楚到底过去了多久。
面前的空间悄无声息绽开一道裂缝。
宛如被惊动的斑斓花豹,夏玖头抬起,眼神直勾勾看向异动传来之处。
经脉中早已搜刮不出一丝灵力,但她仍摆出防备的姿势。
空间裂痕一瞬间如蛛网扩散,随后碎块剥落,露出一片至深至浓的漆黑。
黑暗中一道银发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衣袍洁净如雪,本充当围脖的狐狸此时乖乖盘在他臂弯间,同样皎洁的毛发尖端泛着些微的黄,成了此人通身唯一的杂色。
屠维的嗓音轻柔含笑,“小姑娘,你可是让我一通好找。”
“要怪就怪把我关起来的那个人。”夏玖耸肩,假做轻松的模样,实则心已沉到谷底。
来的只有屠维一个,其他人是没发现还是被拖住了?
她只想趁乱出逃而不想自己送上门被屠维捉住。
屠维似乎看出她的小心思,狭长的眼笑得眯起,唇畔弧度不怀好意,“放心,不会有人顾及你这边的。”
“大伙儿都忙着呢。”
夏玖盯着屠维身后没能愈合的空间裂缝,那是她唯一的逃生之路,只可惜被人堵得严严实实。
她攥了攥手指,发觉有灵力从被破开的空间处渗了进来,她倒也能勉强借此恢复些许修为,不求能对屠维造成伤害,只要能一举冲出牢房就好。
前提是拖延足够的时间供她恢复。
夏玖热情地搭话,“都在忙什么,我刚来那会儿大家不都很清闲?”
屠维给狐狸顺毛的动作顿了下,掀开眼皮,先往夏玖身上看了眼,又扫视一圈周围。
正当夏玖为此疑惑,心想自己是不是遗漏了某些重要信息时。
屠维开口了,语气夹杂些许感慨,“你不知道吗,距离你初到圣宫,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
夏玖怔住,她体感上只过去了几天。
屠维接下来的话语彻底解答她的疑惑,“此地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大致上是一比七。”
“你应当是被耍了。”屠维没什么同情心,但怜悯地瞅着夏玖,“但凡怀着侥幸心,又或者出于纠结晚上个几天向外界求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夏玖一阵后怕。
她自以为只过了几天,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自己的前程,甚至有可能emo一段日子调整心态。
高辛说着对她拭目以待,实则压根就没打算等她。
将她关在与世隔绝的私牢,只为麻痹她的感官,让她与外界脱节,若不能及时自救,等待她的只有无力回天的结局。
“这一个多月里,外界都发生了什么?”夏玖抹了把脸,心脏这时还跳得飞快。
屠维揪了把狐狸耳朵,反被宠物一口叼住手指,他也不在意,惊诧道:“你明知我可能是来处决你的,还向我问这些?”
夏玖幽幽盯着他,“除了你我也没别的人可问了。”
“这倒也是。”屠维打了个哈哈,“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是五宗八姓打过来了而已。”
夏玖震惊,这都不算大事?
屠维以一张年轻人的面孔,老气横秋地表示,“我少说都活过了近万年,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少。”
“不过人族修士那边好像破解了血脉封印,接连击杀不少天干地支。”他说到这里神色冷淡下来,转而看向夏玖,“毕竟是紧要关头,而且你对我们尊上威胁不小。”
屠维语气轻快,“大家都挺赞成将你就地抹杀。”
夏玖心神一凛,随时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这所监牢。
“别那么着急嘛。”屠维松手,臂弯间盘着的狐狸轻盈一跃,晃着一条蓬松的尾巴往边上一蹲,而他掸了掸袖摆,“我其实是保守派,投的是将你暂且关押那一票。”
屠维说着若有所思瞥了眼某个方向,“现在看来,我的决定还真没做错。”
他话音刚落,地面传来剧烈的震荡,这处单独开辟的空间碎片就像一只封闭的盒子,被无形的手抓起来用力摇晃。
夏玖脚下不稳,扶着石桌避免摔倒,好不容易直起身,刚清晰的视野中就出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朝她直直抓过来。
屠维不知何时接近。
夏玖呼吸都停了一瞬,电光火石之间抄起提早准备好的器胚,炼制激活一气呵成。
“刻符黑陶罐!”
小小的罐身节节涨大,在屠维饶有兴致的注视下将他吸了进去。
夏玖趁此时机往出口的方向飞掠。
可仅仅向前踏出一步,身后响起令人战栗的破碎声。
她死死僵硬在原地,没敢回头,但能从刻符黑陶罐碎裂那一刹,捕捉到屠维身上泄露的,宛如横无际涯的深空般浩瀚恐怖的气息。
“怎么不跑了?”
屠维脚步踩在柔软草地上,轻到几乎听不出响动,伸手五指握拢。
明明只有几步之隔,却仿佛在此时变得遥不可及的空间裂缝,开始向内侧闭合。
夏玖深吸一口气,扭过头。
屠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妖异的金红竖瞳。
既有神性的璀璨,又带着兽类的残忍。
他在这片刻被太阳的光辉灼伤,眼睛眯了眯,放下遮挡双目的手臂时,白皙的皮肤一片焦痕。
都多久没受过伤了,还是在一个小小元婴期修士手上。
屠维被这荒谬的一幕震惊到瞪大了双眸,眼眶睁得圆滚滚的。
那只被他半放生,蹲在原地不紧不慢舔毛的狐狸也支棱起脑袋,与他一模一样的表情。
屠维再看夏玖时,眼神都变了,像孩童见到他心宜的玩具。
他手指一勾,宛如猫爪拨弄线球。
夏玖即将冲出空间碎片,却突然发觉眼前事物天旋地转,如同照映在一颗流动的水珠表面。
她与出口的距离转瞬拉远,重新回到屠维的近前。
所有的挣扎功亏一篑。
她就像一只被猫逮住戏耍的老鼠,不停捉了又放,放了又捉。
夏玖此时心跳都是麻木的,只胸腔中一股无名火起。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过是偏激是迁怒,可还是想愤怒地质问一句,凭什么都要来针对她!
受到烛龙气息的影响,她此刻不管不顾,只想撕咬屠维那截脆弱的颈子。
屠维也正低头看着她,满脸无辜却又残忍的好奇。
就在二人即将交手的瞬息,一只绵白的光团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
苍梧:“我复活啦!”
白光大亮,裹挟夏玖进行传送,屠维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看着她消失眼前。
夏玖刚一落地,就赶紧抱着白团子,“小苍,你怎么醒来了?”
苍梧听声音就神采焕发,“我休息够了呗,迷迷糊糊察觉到有灵气波动就醒了。”
夏玖揉揉白团子,警惕打量一圈四周环境,发现正处于一条寻常的走廊,附近没有人烟踪迹。
她带着苍梧往隐秘的角落里钻,“方才谢谢你,但我与帝俊神闹掰了,不会接受祂的帮助的。”
苍梧骄傲挺胸,“没事,我把本体给说自闭了,正忙着怀疑人生呢!”
白团子呼啦飘到她面前,“所以我大可自由行动。”
夏玖鼓掌,真心实意赞叹道:“厉害。”
苍梧羞涩扭了扭,片刻后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玖将刚才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苍梧义愤填膺,“这个高辛怎么这么卑鄙,还有那个叫屠维的怎么能欺负宿主!”
白团子气得跳脚。
夏玖没忍住笑出了声,见苍梧疑惑转了转,应该是将脸正对着她,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
只是浑身的戾气终究软化下来。
这时,又是一阵比先前更为剧烈的震荡。
夏玖与苍梧收了谈笑,一同来到围栏边缘。
高空猛烈的风掀起她的长发,透过骤然开阔的视野,能看见她们所处的位置是圣宫漂浮的宫殿群中,一座矮小偏僻的建筑。
而此地之所以无人,更为紧要的原因则是目之尽头,浮云遮望眼,山色隐连天。
密密麻麻的飞舟安静悬于山尖,各不相同的旗帜在同一阵风中猎猎飘扬。
硝烟一触即发。
不,是已经开始了。
圣宫各处皆有连绵炮火声响起,小规模的骚扰和试探不断。
苍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夏玖松开抓住栏杆的手,退回了走廊,“好歹算是逃出来了,不过现下这种情况。”
她摸着下巴分析道:“五宗八姓那边并不太关注高辛的消息,天道极有可能被绊住,而这时就是高辛下手的最好时机。”
“我先养精蓄锐一段时间,观察战局,谋定而后动。”
苍梧没说赞成与否,只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声,“看那边。”
夏玖视线沿着白团子飘过的轨迹,见到了圣宫正下方的光景。
千里裂土,万顷黄沙。
洛千荒立于沃野的正中心,红衣如一团烧不尽的烈火,眉心金纹极尽所能地蔓延,锋利的线条向两侧张开,宛如一只昂首展翅的金鸟。
然后在振翼到极致的那一刹,虚空中传来一声嘶鸣,金鸟符文支离破碎。
血脉封印解除,或者说那条移植到他身上,其实一直在折磨他的血脉终于被撕碎。
洛千荒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如现在这般酣畅淋漓。
多年套着枷锁行走的人,终有一天无拘无束。
他垂握的手执一柄焦木长弓,大笑着拉开满月般的弓弦,一股锋利无比的沛然灵力自他指尖凝作一把箭矢,而箭尖直直对准正上方的日轮宫殿。
“有点儿意思。”
宛如弓弦般紧绷到极致的危险感,霎时席卷圣宫之内的每一处。
夏玖分明身处太阳神宫,却也感受到那阵毛骨悚然的凉意,就像面对无可抵抗的天敌。
这时苍梧居然还能评价“有点意思”。
夏玖没控制住语气,略微发冲地说:“讲明白点。”
苍梧委屈了一下,解释道:“你也该瞧出来了吧,此人乃羿的直系后代。”
“没想到竟是借金乌之血掩盖他与太阳之间的关联,隐藏其家系。”
“不到最后一刻,猎人与猎物的身份随时可能颠倒,不仅是金乌与羿的血脉,还有一无所觉收留此人的圣宫,和幼时就要如履薄冰藏起真实来历的他。”
夏玖惊觉,“洛千荒也是高辛准备对付天道的后招?”
与她境况相似,甚至比她还要惨些,身边不是想利用他的,就是恨不能除之后快的。
“所以,你还是唯一那个针对尊上的杀招吗?”
屠维的嗓音忽然自走廊尽头传来,白衣胜雪的青年揣着袖子,笑如春风,“我若是抓了你,能威胁到那个吗?”
他从袖口抽出一只手,指了指洛千荒的方向。
夏玖后退一步,四处乱转的视线彰显她的心虚,实则借此飞快寻找最佳逃生路线。
她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谁、谁知道呢?”
屠维故作大度的语气,“无妨,让我试试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