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暗恋》渔灯

13、第 13 章

　　陆晴空自知不占理，拿过书包，没什么表情道:“谢谢。我不用人照顾，你走吧。”

　　一天的药物输完了，他没打算再躺床上，拿出卷子和笔，摊在病房的桌子上自顾自写了起来，没有招待人的意思。

　　“我去，你这个情商啊，能交到朋友才怪了。” 韩池宣走近了点道，“你不想问问我表哥去哪儿了？”

　　陆晴空目不斜视:“他肯定有自己要忙的事。”

　　韩池宣:“他去找裴洛了。”

　　“刺啦——”
　　笔尖将卷子划破了。

　　韩池宣乐了一声，道:“你和裴洛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最好实话告诉我表哥，我不希望因为你俩的破事他最后受一身伤。”

　　陆晴空:“为什么会受一身伤？”

　　韩池宣:“知道为什么顾封屿会和裴洛联姻不。”

　　陆晴空无声了很久，才道:“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么？”
　　他并不能看出来顾封屿是否喜欢裴洛，只是以这样的形式问出来，他或许能得到一直以来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的答案。

　　韩池宣:“都商业联姻了，还喜欢？”

　　陆晴空转了下笔，这个回答使他想继续打探下去，套话道:“封屿哥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不可能会同意。”

　　“你又懂了？你才认识我哥几天。”

　　陆晴空:“那你说吧。”

　　“我哥和他在一起的因素有很多，但没一样是因为他喜欢裴洛。裴洛是什么人，我相信你也知道。”韩池宣道，

　　“他今晚就是去找裴洛，要问的也是你俩之间的事，裴洛那张嘴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谎话。到时候我哥肯定还会来问你，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他，让他看清裴洛是什么人。”

　　陆晴空:“封屿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韩池宣:“你觉得要是能看清，我哥还会和他在一起么？”

　　陆晴空:“看清了又怎么，难道就因对方是一个坏人，就不喜欢了吗。”

　　韩池宣:“别把你喜欢人的思维套别人身上，心理有问题的阴暗神经病，我哥不会喜欢，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真正会喜欢上的只会是那种温柔善良光明向上的人。”

　　闻言，陆晴空捏紧了笔，在卷子上画了个叉。

　　“总之，你要是不想我哥进火坑，快把他俩搞分了。裴洛欺负过你的事，都告诉我哥。与其因为你俩的事让他左右为难，不如就让他知道裴洛是个什么人，不用同情。”

　　陆晴空:“我的事你怎么知道。”

　　韩池宣:“我自有我的办法。”

　　“那你告诉过封屿哥裴洛是什么样的人么？” 陆晴空道。

　　韩池宣:“当然告诉过。”

　　陆晴空:“你们关系那么好，你都没成功，你指望我去说？”

　　“不一样。” 韩池宣道，“曾经裴洛检查出来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恰巧，我在那时候告诉表哥，裴洛威胁我，不让我靠近表哥。表哥考虑到裴洛的心理问题，就没在意这件事。”

　　“如果顾封屿能亲眼看看裴洛对待我的样子就好了，那模样好像随时会把我杀了，那件事给我留下了极大的心理创伤，所以我一直认为裴洛这人是个变态，表哥不能和他结婚。”

　　“现在的裴洛心理体检已经合格了，但他仍旧欺负了你，就证明他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你就在表哥面前加把火，让他俩彻底掰了算了。”

　　韩池宣见他在沉思，便道:“我的话讲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走了。”

　　刚一推开病房，韩池宣在走廊间看见了正往这边来的林清泽。

　　林清泽看见他后，掉头就走。

　　韩池宣一急，跑了过去，勾住他脖子震惊道:“你怎么在这？”

　　林清泽甩开他，道:“你管我。”

　　韩池宣:“你不会是被顾封屿喊来照顾陆晴空的吧？”

　　林清泽顿了顿，没说话。

　　韩池宣:“靠，真是给那小子脸了，你都还没照顾过我呢。走，别照顾他了，请你吃饭。”

　　林清泽:“不去，我吃过了。”

　　韩池宣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道:“哎呀，去嘛去嘛，请你吃你最爱的小龙虾。”

　　林清泽冷着脸:“我还有事。”

　　韩池宣:“什么事比我重要？”

　　“………”

　　照这个形势下去，韩池宣能跟他拉扯到明天，林清泽放弃原本的说谎了，道:“我妈住院了。”

　　“什么？！” 韩池宣瞪大眼睛，“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顾封屿知道吗。”
　　“嗯。”
　　“草，你怎么能先告诉他……你俩不会还背着我和江溪偷偷建小群吧。” 韩池宣咕哝道，“算了，你去照顾阿姨，我一会儿来找你。”

　　林清泽眯起眼:“你想干啥？”

　　韩池宣顿时心脏受损，道:“喂，你别用看坏人的目光看我啊，我是想去买点礼物，带给阿姨。”

　　“不用，别费事儿。”
　　“不费事，就这么定了。”

　　韩池宣松开他，又将自己书包扔他怀里寄存，很快没了影。

　　——

　　裴家别墅。
　　顾封屿进入客厅，里面没开灯。

　　夜光散了进来，裴洛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影子被拉成长长的一道，投落在冷白的地板间。

　　裴洛是单亲家庭，裴父也总是出差不在家只有偶尔会回来，偌大的别墅，基本上是他一个人住。

　　顾封屿在找上裴洛之前，就先接到了对方的电话。电话中，裴洛嗓音很不稳，似乎状态很差，他说他心情不好，想和顾封屿见一面。

　　顾封屿将灯按开，道:“怎么不开灯？”

　　裴洛转过头，顾封屿发现他的眼神不像以往充满阳光似的热，而是很苦的寒。

　　顾封屿走近了，又发现裴洛手里拿着见底的酒杯，脸色烧红，他像是逃了一天的课，坐在家里面喝酒。

　　“你都知道了吧，我找人打陆晴空这件事。” 裴洛抬着头看他，眼睛蒙着层灰扑扑的雾，他说的顺其自然，似乎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

　　顾封屿:“就因为我给他送了鞋？”

　　“那是一部分原因，我从小就恨他。”

　　“小的时候，我爸妈总是吵架，吵架的原因都是围绕一个人，我家佣人，也是陆晴空他妈。那女人整天在我家和我爸眉来眼去，实在太他妈明显了。”

　　说到这，裴洛嗤笑一声，像是讥讽。

　　“后面大概是藏也懒得藏了，我妈在家里亲眼看见他们上床。因为这件事，我妈拍了视频说要曝光他们，那次发生一场很严重的吵架，我妈也因为那次吵架受了刺激自杀了。”

　　顾封屿顿了顿，还是说出了真实想法:“上一辈的事情，这和陆晴空无关。”

　　“怎么没关系，他们可是亲母子。” 裴洛眼里带着刻骨的恨意，嗓音寒凉，
　　“那一年，小三被我爸掩护着送走了，陆晴空的爸因为聚众斗殴进了监狱，你说我该找谁算账呢？我都没有家了，我只想报仇……我有错吗……”

　　顾封屿:“你有没有想过，陆晴空也没有了家。”

　　裴洛笑了，露着森森白牙:“不，陆晴空的爸妈对他并不好，没了这两个人，他才是迎来了新生。可凭什么呢？我明明都没了家，他凭什么能一个人自由自在？！”

　　顾封屿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望着他，有失望，有陌生，有心疼，也有怒火……

　　“所以你就从那年开始欺负陆晴空，还在学校散布他谣言？”

　　“是，我不过就是让他名声差点而已，就算我不这么做，他那个性格也没朋友。” 喝了酒的裴洛情绪似乎处于极度失控中，
　　“我也明明在你前面说过他不好，你也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顾封屿没有回答，裴洛突然就卸了力，埋在他肩膀上呜咽道:“封屿哥……我求你了……我不喜欢陆晴空，我讨厌他，你别再和他走近了好不好？”

　　裴洛穿着短袖，顾封屿垂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裴洛的胳膊上有一条长而丑陋的疤痕，那是曾经裴洛为了救他而受伤的。

　　顾封屿曾经失忆过，醒来后才知道他有一个青梅竹马叫裴洛。

　　听父母说，他们订有娃娃亲，从小关系亲密。他被绑架时，裴洛为了救他，差点没了命。

　　可顾封屿看着裴洛，却生不起一点熟悉，他尝试去喜欢裴洛，却发现感情真的勉强不来，再怎么心理暗示，他始终无法欺骗内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立马向裴洛表明，他不喜欢裴洛，裴洛也应该找个真正对他好的人。

　　裴洛却偏执地回答:“我不用你喜欢我的，我只要你以后和我结婚。”

　　顾封屿冷漠道:“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在一起不会幸福。”

　　“可你就这样陪着我，我就很幸福了啊。” 那时候，裴洛也是突然红了眼眶，抱住了他，道:“别抛弃我，那样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后来顾封屿才知道裴洛有心理疾病，他说活不下去，就真的有可能活不下去。再加上当时顾家面临经济危机，是裴家帮的忙解决。于情于理，顾封屿都不能再说解除婚约的事儿。

　　在还没有喜欢的人的前提下，父母养他长大，希望他与裴家联姻，那他就这么做了。他亏欠裴洛，便答应了恳求。

　　自那以后的时光中，顾封屿也会尽力去照顾他，陪伴他，管着他。可这不代表，他事事都要听从对方的安排，同意联姻，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

　　更何况，害裴洛家庭分崩离析的人也不是陆晴空。
　　顾封屿将裴洛拉离一个适当的距离，道:“你先冷静点。”

　　“你会站在陆晴空那边吗？”

　　顾封屿没说话，确实，他认识陆晴空不过几天，站在他那边很不道德。但也确实，他讨厌裴洛这种将自己的痛苦加注在无辜人身上的行为。

　　如果真站在裴洛这边，那才更不道德。

　　他的沉默是无声的回答，顷刻间掀起一场燎原大火，裴洛低低冷笑一声，道:“冷静？才认识几天，你就站在他那边了？你从来没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可你对陆晴空这么做了！！”

　　这话实在太不可理喻。裴洛一向不喜欢他的朋友们，骨子里也总是带着对自我的高高在上，别说玩到一块，没打起来就是好的。
　　但下一刻，顾封屿又反应出一件可怕的事。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顾封屿拧眉，“你监视我？”

　　知道他介绍朋友给陆晴空，知道他给陆晴空送鞋，知道他帮了陆晴空。一切都太过于密集，除了监视顾封屿想不到其他答案。

　　“我就是想多看看你……”裴洛攥住他的手腕，嗓音嘶哑，“顾封屿，你从同意和我联姻的那天起，都没有真心对过我。你现在还要……还要帮着小三的儿子，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我啊……”

　　顾封屿:“我很早就说过我不喜欢你，就算联姻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越想，顾封屿越觉得他当初心软答应联姻就是个错误，联姻只会让裴洛越陷越深，并不能治愈裴洛。

　　治愈缺爱的患者，需要给与真正的爱，而不是用借来的氧气，自欺欺人般来延续生命力。

　　顾封屿继续道:“裴洛，这两天你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我会带着你去给陆晴空道歉。还有，就当为自己考虑考虑，取消联姻这件事。”

　　“……”
　　空气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嘀嗒，嘀嗒……”
　　裴洛的眼泪落在地板上，他想，人们是不是总会执着于一个人不爱自己的人，明知道这很痛苦，却还是想要，还是……舍不得。

　　他眼里是几近病态的固执:“我不会解除婚约的。就算你不喜欢我，也必须和我在一起。”

　　“砰”地一声，他将酒杯摔碎，然后捡起地上的玻璃片，抵在脖颈，做出一个自杀的动作。

　　灯光与锋利的玻璃交融，摩擦出刺眼的银。裴洛的手指被磨出鲜血，他也毫不在意，低吼道:“顾封屿，我爱你，我比谁都爱你，你懂吗？！”

　　“你先学会爱自己吧。”
　　顾封屿口吻淡淡，将他手里的玻璃片夺了下来，扔进垃圾桶，转身往外走。

　　出了客厅门，管家焦急站在外面，道:“顾少，我们家少爷……”

　　“联系裴总，说少爷自毁倾向严重，”顾封屿递出一张名片，“你们所有人都看着他点，有什么不正常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