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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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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vip病房。
陆晴空入住病房以后,他们和林清泽就分道扬镳了。
顾封屿拿着一壶热水进来,恰好碰见陆晴空拿着镜子,在头上缠着的绷带间照了照,自暴自弃似的道:“好丑。”
“你还挺有偶像包袱。” 顾封屿倒了两杯热水,晾在一旁,“从哪儿来的镜子。”
“问护士借的。” 陆晴空将镜子收起来,看见他倒水的动作,道:“封屿哥,你别做这些事。”
来医院到现在,从看着顾封屿为他忙来忙去,到顾封屿为他倒热水的这一瞬间,他突然就涌起一股说不清的矛盾感受,有被在意的开心,同时又很不想让对方为他这样。
顾封屿:“怎么了。”
陆晴空:“我自己来就行。”
顾封屿:“你能行?”
“我……” 陆晴空本想表达我舍不得让你照顾我,我舍不得你为了我受一丝一毫的累,你应该在家做你的少爷,而不是被我困在这里。
但有些话,始终是没办法说出口。
所以到头来,陆晴空嘴一急,道:“你应该在家当少爷,而不是在这照顾我,我用不着你这么做。”
听见“少爷”两个字,顾封屿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他往后一靠座椅,道:“陆晴空,你拿自己当什么?”
陆晴空说不出来。
顾封屿垂目看他,道:“我们是朋友,不是上下级,朋友之间照顾一下没问题吧。还是说,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和我交朋友?”
陆晴空:“……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给我扯什么少不少爷?总是摆出副低人一等的样子给谁看?”
顾封屿在外说话做事一般不发脾气,一是没人会惹他,二是他喜欢和平氛围。但对于真心想要交的朋友,他该说什么说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会提出来,从不会藏着掖着。他最烦陆晴空看轻自己的窝囊样,他就是要说他。
陆晴空有点局促道:你生气了啊?”
顾封屿:“你说呢。”
陆晴空垂下脑袋,道:“抱歉。”
他投降的速度简直快的离谱,竟会又开始道歉。顾封屿气笑了:“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陆晴空一脸茫然。
“你可真好欺负啊。”
陆晴空轻声:“为什么?”
顾封屿:“因为你总是这样顺从别人的意见走,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说话也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可不就是好欺负。”
“我也没顺着别人意见走……”
陆晴空嘀咕,我只顺着你的意见走。
“你没么?”顾封屿抬眼。
被盯着一看,陆晴空改口:“……有。”
“看,你现在顺着我,就只有被我欺负的份。”顾封屿道。
陆晴空微歪了点头,像是在思考。
心说,可我只在你面前这样啊,我也没觉得你在欺负我,你明明对我是最好的。
陆晴空:“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这种性格。”
看陆晴空的第一眼,顾封屿就觉得合得来,只要感觉合得来,就算陆晴空是个废物,顾封屿也不会改变对他的一丁点态度。顾封屿本想说我们是朋友,自然不会。但又觉得不太行,这样惯着,陆晴空就永远无法从一个畏畏缩缩的状态中改变。
“没有不喜欢你的性格。” 顾封屿道,“只是没有人喜欢弱者,我也不例外。”
陆晴空顿了顿,道:“怎么算不是弱者?”
顾封屿:“起码要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勇敢表达自己,不要总是顺从别人的意见。”
顾封屿想要的是平等健康,会互相开玩笑的轻松朋友关系。陆晴空想做的是要谨慎、温柔、小心翼翼地对待爱的人。
这注定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
陆晴空脑袋里脑补的东西已与顾封屿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想——
所以要为了心中渴求目标,不管对方的想法,就死皮赖脸追求人么?
总觉得不能这样。
假设我追到封屿哥了又怎么样呢?他还有婚约,好像商业联姻挺难取消的……如果不取消,那我算什么?我只想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只想他属于我一个人。说到底,封屿哥怎么会喜欢我?我没钱没颜性格也不讨喜,家里还有一堆烂摊子。可连喜欢一个人我都不敢表白,我今后又怎么能成为一个强者?不成为一个强者,就算和封屿哥在一起了,我又怎么能保护好他?在想什么,我俩怎么可能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莫名其妙的自信真让人讨厌……
正当他想的乱七八糟时,顾封屿道:“算了,不说这了。”
陆晴空:“为什么?”
男孩头上缠着绷带,睁着乌黑的眼睛,眼角眉梢都写着“虚弱”两个字,顾封屿觉得再说下去也没劲。
陆晴空见他不说话,心里慌了,道:“你继续说,我可想听了。”
顾封屿笑笑:“你找虐啊。”
陆晴空:“没,我真的想听。”
“晚了。” 顾封屿目光落在他受伤的脑袋上道,“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么?”
陆晴空头上缝了针,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医生说是至少需要住院一周。
“没有不舒服。” 回答完,陆晴空也开始问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封屿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封屿:“有人用的你手机给我打电话。”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断对话。
顾封屿接通,对方道:“我想单独告诉你一些关于陆晴空的事,和裴洛也有关,要聊聊吗?”
听声音,是之前用陆晴空手机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这人明显是知道些内情,且说话时压低了嗓音,似乎不想让陆晴空听见是他。
而且还和裴洛有关,这谜团实在过于密集了,顾封屿道:“可以,现在么?”
“我在医院大门口,黄毛粉衣服。”
这过于潮流的形容让顾封屿顿了一下。
电话挂断后,顾封屿见陆晴空嘴唇很干,便递出晾温的水,道:“我出去一会儿。”
陆晴空双手捧着杯子,抬头望他:“好。”
这眼神让顾封屿想起家里养的小白狗。
每次他出门时,小白狗就会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伸出爪子扒在他腿边,像有严重依赖症似的,不舍得他走。
这时候,顾封屿会弯腰顺势摸摸它的头,说:“在家别捣乱,等我回来。”
然后狗狗就会听话地收起爪子,趴在原地等他回家。
鬼使神差地,顾封屿也顺手揉了下陆晴空的头,转身走了。
陆晴空发懵盯着雪白的被子,头顶翘起一缕呆毛。
掌心与发丝之间摩擦出的余温还在头皮间回荡,那些心动的情绪盛着小船,正和那缕呆毛一起晃晃悠悠,驶向远方。
蓦地,陆晴空将脸埋进枕头里,自脖颈到脸庞,都漫出一层深深的红。
汪呜。
——
离医院不远处的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装饰豪华精致,带着贵族复古风,普通人进入里面,往往会有种土狗进城的错觉。
黄毛端起面前不知牌子的咖啡,放在眼前观察,同时勾起一抹笑,贼眉鼠眼道:“托您的福,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咖啡厅。”
顾封屿左腿叠右腿,拿勺子的那只手慢条斯理搅动咖啡,目光淡淡望着旋开的纹,没应他话。
黄毛不动声色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有钱人就是傲啊,是一点多余的闲话都不想和我这种人说。”
对于第一眼就不感兴趣的人,顾封屿纯粹是懒得多说话,和对方身份地位没什么关系。
出于习惯性的礼貌,顾封屿抬眼问了句:“您怎么称呼?”
“名字只是一个称号,叫什么都一样,顾少就叫我黄毛吧。”黄毛拿出一个手机,推给顾封屿,“这是陆晴空的手机。”
外表是款普通的银色手机,屏幕已经摔裂了好几条缝,顾封屿试着按了下,屏幕亮了起来,里面没坏,但劣质感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陆晴空是被隔壁职校有势力的大哥打的,他被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那时候他被踹倒在地上,手机也掉了出来,被我捡走了。”
黄毛道,
“多亏他没设置密码,我才有机会打了电话。当时看他列表联系人只有你一个,我还以为你是他家人。”
那群混混怎么会让黄毛有机会把手机捡走?除非……顾封屿想着,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黄毛道,“我本身就不会打架,也是被他们叫去放风的。但凡被打的换个人这事儿我都不会管,谁让我以前欠陆晴空一些情,我现在想还给他。”
“我偷偷捡走他的手机,看他联系人只有你一个,我还以为是他家属,就给你打了电话。”
联系人只有他一个?
就算没有朋友,至少也会存着家人的电话,连家里人的电话都不存……
当有困难时,你扭过头,发现背后能看得见的只有一个人时,是什么感觉?
顾封屿有很多朋友,他想象不出这种感受。
黄毛:“不过你来的太晚了,到了人都走没了。那时候我藏在一边,看见你脸后,才发现原来不是陆晴空家属,是您顾少啊,真有缘分。”
顾封屿:“缘分?”
“小时候咱俩有过几面之缘,不过那时候你应该没注意我。”黄毛笑一声,“也对,你从小就高高在上的,能记着谁啊。”
顾封屿之前失忆过,忘记了很多人。但他没必要和一个外人说这些。
顾封屿:“他们打陆晴空的原因呢?”
“抢他手里的那双鞋。” 黄毛道,“你要不要猜猜为什么抢他的鞋?”
答案无非有两种。
第一,自己见钱眼开。
第二,受人指使抢鞋。
假设是二,黄毛在电话中又提到了裴洛,难道是裴洛指使的?
“是裴洛指使的。”黄毛给了他确定的答案,“他这个人,嫉妒心可太强了。”
所以说,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送了这双鞋。
可陆晴空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是怕他会自责么?
想起对话时,陆晴空对他露出的那副万物皆可没关系的模样,顾封屿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确定了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