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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这是奖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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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念高中起就没见过我爸,在同意把他添加进我的列表的同时也设置了彼此不可见主页,除了他本人戴着奢牌墨镜背景一片碧草蓝天头像外,我从不主动去看他的脸。
他跟我妈闹离婚吵架时的借口严重伤害了我妈,但在内心深处我却扭曲诡异的庆幸,他说我长的不像他亲生的。
当时我姑姑气的照着他的左右脸抽陀螺似的打了好几巴掌,说筠引明明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爸穿着一身休闲服,看起来至少干净舒适,应该是搭飞机时为了方便穿上的,真难为他下了飞机直奔浩瀚宇析找我,又马不停蹄的去提新车,再把我抓进医院。
知道的他是我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阎王那里冲年末KPI,他沉默的脸上好像有无形的索命宣言:许筠引你今天必须死。
如果他真的实话实说我还真跟他吵不起来,这人有自己的一套歪理逻辑,尊崇父权主义的“老子就是儿的天”原则,他要我死似乎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为有力的命令。
如果我跟他说法律,我丝毫不怀疑他说“你命都是我给的,我取走也是天经地义”这样的屁话,在他眼里他可以支配我做任何违背我意志的事,只因为他在我生日的前十个月左右,趋于生理本能快乐了一会儿。
三秒吧,估计不会更多了。
从他跟我妈吵架不背着我的时候起,我们两个就不再是充满尊敬与关照的父与子关系,他笼统的叫我野崽子,而我也礼尚往来称他为“死老头子”。
他每次听了都特别激动,我锁上房间门听他在外面挠门踹门,我觉得他倒不是生气我敢反抗他,而是生气我把他叫老了。
因为我听到我妈给她闺蜜打电话说看过我爸跟他女朋友别人的聊天记录,对方叫他小帅哥。
我妈说他老黄瓜刷绿漆装嫩,我觉得也未必是指年龄小。
至于“帅”,这本就是很主观的评价,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性转版本,荷尔蒙真是个好东西,造物主还是善良的,让任何人都有炮可打。
我爸走过来,在我诧异的目光里站在床头挤出了几滴眼泪,稀奇,简直惊奇。我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看到宫人在公牛乳-房里挤出牛奶。
“儿子。”他哽-咽着叫了一声。
装。
我回头看看,又看向他:“哪呢你儿子?”
权浩宇站在旁边有些尴尬,当时我来他家寄住的原因也不知道权董跟没跟他说过,看他能把我爸放进来,那应该是没说。
我爸一愣:“筠引,爸不是故意的,爸怎么可能故意撞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我心里发冷,撒谎的人总会去强调客观条件不允许,而不是去陈述主观意志的不可能。
或许我该起诉他杀人未遂,但这起官司打起来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我没兴趣把与他决断的仪式搞得那般盛大,他不配。亲生父亲故意装独子?说出去谁会信。
我爸哭的眼泪一串串的,我觉得他配角逐下一届奥斯卡影帝。
他说:“我就是见到你一时激动,我刚提的新车忽然就慌了手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反应过来你就撞到那个车头上砰的一声,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怎么没犯?!”
权浩宇按住我给我顺气:“你不要激动,疼不疼,这里疼不疼?”
我爸看了眼权浩宇,心里应该有所怀疑,但我们毕竟也没当着他的面打啵,他也不能十分确定。
我偏过头去不看我爸,权浩宇说:“许叔叔,我看你还是先出去吧,我这儿走不开就不送你了。”
我爸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跟旁边的两摞共七个银白色饭盒放在一起,显得十分没必要:“给你买了点饭,醒来还是得多少吃点东西。”
“您带走吧,放这儿也是浪费。”权浩宇对他说:“我已经叫人送过饭了,这儿什么都有,筠引吃东西挑剔胃口又不太好,还是家里的放心。”
我爸被噎的半天没说话,最后扔下一句“不吃你就扔了”算是他最后的尊严。
我爸刚出去我就呜呜哭出来了,疑似被亲生父亲故意开车撞的疼痛应该也算小众伤害,我一边哭一边把手盖在胸前固定的束带上,因为重喘气的时候很疼。
“不是我爱哭。”我说:“我真的太他妈震惊了。”
权浩宇眼圈也也红红的,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好半天后叹了口气把我揽住,我趴在他肩膀想放声哭还得估计骨折的肋骨。
“我好…好羡慕你…”
权浩宇不说话,非常非常轻的拍我的背,我说:“你爸妈都好好,我爸是个人渣,我妈,我妈还行吧,我不恨她,但她要是能管管我就好了,她,她当时也,也不管我。”
“嗯,你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再说,我在听呢。”权浩宇给我擦眼泪,纸巾在我脸上擦过的次数多了甚至有点疼,我的眼泪流了太多。
“你说我妈,我妈当时在香港,知不知道我爸把我丢下,跟别人跑去西班牙的事?她能听说吗?她怎么不回来找我,就,就因为我被判给了我爸吗?除了法律外,我们的关系,不得有点亲情支撑吗?唔…”
我哭的说说不出话了才安静,我想起来我爸妈离婚前我跟我爸掀桌子互骂,我妈挡在中间红着眼护着我的样子,我又觉得不该这么揣测她。
“好吧。”我说:“我妈应该不知道,她的亲戚都在香港,我爸这边的亲戚应该也联系不上她,她应该出了法庭就把姓许的一家都删干净了,她应该不知道。”
有些事情不能深究,有些答案也不是非要知道,我实在承受不来更加血淋淋的伤害了。
我把权浩宇的脖子哭湿了,冷静下来只剩抽-噎的时候用病号服袖子给他擦脖子,他捉住我的手说没事。
抽噎跟咳嗽一样根本没办法靠意志停下,我胸腔疼的像有人拿铁签子戳一样,早就麻了。
我闭着眼睛不说话,强迫自己冷下来,什么东西碰了碰我嘴唇,睁开眼睛发现权浩宇把手腕放到我嘴边,他说:“疼的忍不了就咬我。”
我觉得这句话比什么镇定剂都管用,顿时冷静了许多。我低头在他手腕亲了一下。或许更一种浪漫又土气的说法:除了咳嗽藏不能藏住外,爱意也不能。
我真的好爱权浩宇。
权浩宇看着我,整个人温柔的散着光,他应该很好奇我和我爸之间发生过什么,以权董的正常对照,权浩宇应该都想象不到我爸这人多离谱。
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用管,权浩宇担惊受怕忙前忙后,听权浩析说他还打了我爸几拳。
“你打那傻-逼了?”我问。
权浩宇点点头:“抱歉,我不知道他是你爸。”
我亲亲他:“这是你打他的奖励,凑够十拳我给你口。”
他把我嘴巴捂住:“你…你快好好休息吧。”权浩宇都结巴了:“宝贝,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跟人动手。”
我抱住他:“你说的对,他连亲儿子都敢撞,是个疯子,你见到他不要理,离他远远的,千万别被他缠上,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权浩宇点头,用很包容的眼神看着我:“乖,休息一下吧,你刚才情绪起伏那么大,我要担心死了。当时我顾不上他,Daniel信了他的鬼话就那么放他走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律师在呢。”
我想了想:“算了吧,他万一上了法庭甩出一份精神疾病鉴定证书也是有可能,别告了,不想跟他纠缠,就让他滚。”
“嗯,让他滚。”权浩宇亲我额头,还叹气:“你太心软了。”
我躺在他手心满满睡着了,能感觉到他把我挪到枕头上,然后噼里啪啦的打字,后边我就睡熟了。
醒来的时候罗枢也来了,他和权浩宇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各自安静玩手机,我把头一转过来权浩宇就敏锐的抬起头:“睡饱了?”
他站起来,罗枢也跟他站起来。
权浩宇在那桌上的一堆饭盒,罗枢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回头看权浩宇,床头的那堆银白色饭盒已经撤走了。
权浩宇端着饭盒进来,罗枢在他后面拿了剩下的,权浩宇把长桌拉到床上我腰部的位置,然后调节病床让我坐起来。
“你对医院很熟啊?”罗枢看着他的动作:“我刚才还真在发愁,怎么在不弄疼筠引的情况下把他扶起来吃饭,我还以为得你扶着,我往他身后垫枕头。”
权浩宇回头看他一眼:“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也是,我刚才说的不对劲,呸。”罗枢把饭盒打开放在我面前,权浩宇给我喂了一点水。
据我所知他近几年都没有来医院探过谁的病,之所以照顾我熟练,应该单纯的因为他很用心。
权浩宇舀了一勺粥递给我,我说:“我自己来,我手脚没事的。”
“我怕你牵动伤口,好吧你自己来。”权浩宇先是托着我的胳膊前后动了动,问我:“这样疼吗?”
“不疼。”
权浩宇才把勺子给我,我拿在手里也没有吃,他问我怎么不吃没胃口吗?我犹豫了一会儿,看向他:“我想去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