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待天明》燕云四月

4、从深处求告 Chapter 4

　　张季青撑着楼梯扶手有些喘不上气，什么情况，该不会是遇上传说中的“鬼打墙”了吧，真是够了，一天之内竟然要经历两次这种荒唐事，有人生命危在旦夕，而他还要被困在这里兜圈子，一丝怒意冲上心头，张季青大吼道：“别挡道，有本事就现身！”

　　楼道里只回响着张季青空空荡荡的声音，他平常不是个喜欢大吼大叫的人，反倒是属于那种在电影院里会叫吵闹的小孩儿闭嘴的类型，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根本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几秒钟后，昏暗的灯光闪烁几下，张季青见状，继续往上走，一抬头，一个小男孩儿赫然出现在拐角处，四目相接，谁也没有说话。男孩一脸苍白，一看就不是人类的那种白，张季青硬着头皮往上走，心里默念着“人不犯鬼，鬼不犯人”……

　　就在张季青经过小孩身边准备推开16层的安全门时，男孩突然开口说道：“对不起，大哥哥，我是想帮你的，那个姐姐太凶了，谁要是碍她的事她就要杀了谁……”

　　张季青惊愕顿住脚步，蹲下身看向男孩，“你是说，这上面那个要跳楼的人是被一个女生胁迫的？”

　　男孩点点头，他显然也受到了惊吓，蹲坐在台阶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助地看着张季青。

　　张季青：“她……带刀之类的东西了吗？”

　　男孩摇摇头。

　　没带什么危险武器就好办多了，张季青默默想着，他向来不怎会哄小孩，只能试着去揉男孩的头以示安慰，真奇怪，他居然能触碰得到对方，不似想像中冰冷的温度，甚至男孩的头发还格外的柔软。随后，他毅然打开安全门，只见一位大婶一只脚正缓慢攀上16楼走廊的围栏，半个身子都已经探了出去，而她身边，飘着一个身穿校服的长发幽灵，像玄逸一样，她身上也漂浮着缕缕黑雾，时隐时现，张季青看不清她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危险，并且正狠狠地瞪着他。

　　张季青捏了把汗，本以为男孩口中的那个“姐姐”是人，没想到……还未等他开口说点什么，三分冰凉的女声便飘进了他的耳朵里——“滚……滚出去……！”

　　有那么一瞬，张季青双腿有些发软，连带着脊背发凉，那是一种源自对未知事物的恐惧，霎时震得他脑子一片空白，但是，老一辈人不是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何况他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人死后不也就变成这样，还能更糟糕到哪去……他向前一步，用之前那个神秘少女劝玄逸的话劝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听说你们要是杀生的话，会有更多业报，更难入轮回，你……”

　　“多管闲事！”女生打断了张季青，“反正我现在也进不了轮回，杀了她做我的替身，说不定我就能离开这里了！再多嘴，你就跟她一块死吧！”女生愤怒地咆哮着，在她的控制下，大婶整个人都已经坐上了围栏。

　　“等等！”情急之下张季青脱口而出：“你难道不知道抓替身这种事只适用于水鬼吗！”

　　女生明显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扭过头来看着张季青，张季青见她有所动摇，继续胡诌道：“我看你也不像水鬼，你用这样的方式逼人去死，八成当初你也是这样死的，你之所以入不了轮回，是因为还有遗憾，还有执念，我能帮你，帮你完成未尽之事，让你解脱！”这一套套的东西都是张季青从各种灵异故事里看来的，也不知道那些书里讲的是不是真的有用，只恨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前看这些故事也不过就是为了解闷，现在也只能先用这套说辞来稳住对方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很好，看来这女生确实有未完成的遗憾，他不确定帮助对方完成遗憾就能超度对方，但玄逸的回忆里提到过，那个所谓的“正异浩盟”不就是一群专门干这件事的人，虽然玄逸的记忆里没有提到他们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从张临渊帮玄逸找办法这件事来看，应该和他推测的差不多。张季青沉默片刻，坚定道：“如果做不到，我的命就交给你。”

　　女生听完，没作回应，只是渐渐将手从那个大婶身上挪开，随后便消失不见，张季青知道自己赌赢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大婶缓缓清醒过来，一见自己竟然坐在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吓得尖叫一声，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张季青快步冲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奈何他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手上没多少力气，慌乱中大婶还不停地挣扎，张季青大半个身子都被她拽了出去，他拼命将双腿勾在栏杆的间隙里，眼见二人就要摔下去，关键时刻，张季青感到自己的腿被人给拉住了，是赶来救援的消防员！因为电梯损坏的缘故，他们只能从楼梯上来，所以比张季青晚了一步，他们一边鼓励张季青别松手，一边合力将二人往回拉。

　　一切都有惊无险，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去，不过大婶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被救护车拉去了医院，张季青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便被送回家，只不过他隐去了关于那个女幽灵的事情。

　　异变事务所的一间办公室内，一个头戴黑色礼帽的男人两只脚不羁地搭在办公桌上，他看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画面里张季青正被消防员们搀扶着走出公寓大楼，男人手指不经意间弹落烟灰，而恭恭敬敬站在他对面的正是之前那个追捕玄逸的神秘少女。

　　“这个张季青，还真说服裘雨桐了，有点意思……干的不错，小憬，这次辛苦你了。”

　　得到男人的夸赞，夏憬掩饰不住地露出高兴，“老大，只要你一句话，再难的任务夏憬都会完成！”

　　男人笑了笑，没接夏憬的话，转而说道：“玄逸那家伙太危险了，更何况千百年来他还是难得一见有自我意识的魙，就连咱们事务所里那个曾经被称为天才的渡灵师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夏憬：“诶，天才渡灵师？老大是指那个[倒吊人]顾城吗？为什么是‘曾经’的天才渡灵师啊？现在不是了吗？”

　　“没错，就是他，你来事务所也不过三年，不知道他的事也正常，顾城曾是咱们事务所顶好的苗子之一，可惜，犯了些事，被逐出事务所了，至于他的事，你最好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起，高层那些人不喜欢有人谈论他的事。言归正传，这次让你单独跟玄逸对上也是不得已，你应该庆幸他是冲着张季青去的，小憬，你记住，不管什么任务，性命最重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棒棒糖推到夏憬面前，夏憬暗自窃喜地接过糖果，她从小就爱吃棒棒糖，小时候父亲每次出去工作都会给她带棒棒糖回来，三年前父亲意外离世，是老大收留了她，原来老大一直都记得她这个不起眼的小爱好，夏憬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崇敬与憧憬都化作了眼底的笑意，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注意男人的叮嘱。

　　“我明白了老大，那……张季青那边，要继续盯吗？”

　　“你先撤回来，我另有安排。”

　　……

　　回到家，已接近凌晨，张季青疲惫不堪，见着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就扑进去倒头酣睡，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股黑雾从他背包上的豚鼠挂饰中钻出，原来是张季青之前在楼道里碰到的那个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偷偷附在了上面，被不知情的张季青带回了家。

　　男孩凑到张季青跟前戳了戳他的脸，张季青睡得很沉，没什么反应，正当他好奇地打量张季青的房间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窗外，吓得他一溜烟缩回了豚鼠挂饰内。

　　黑影穿过玻璃飘进屋内，幻化出少女的身形，正是裘雨桐，她竟直接坐到张季青腿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张季青有些难受，迷迷糊糊间转醒过来，他终于看清了裘雨桐的脸，十七八岁的女高中生模样，不算特别漂亮，可能放进人堆里就是不起眼的那个，不过那双充满怨念的眼神怎么也跟她的外表不符。当然，以上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试问还有什么比大半夜的一个女生突然出现在你床头就这么直愣愣盯着你更惊悚的事。

　　“我去，你，你，你想吓死我啊！”张季青垂死病中惊坐起，下意识缩成一团，与裘雨桐拉开距离。

　　“你答应过会帮我。”

　　张季青见裘雨桐还一脸无辜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是，我是答应过你，我不会食言的，可你……”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进到别人家里连招呼都不打的，但他转念一想，人家都是鬼了，进你家里还需要打什么招呼，不符合做鬼的基本美学。他只能无奈道：“可你能不能让我补个觉先，我真的很困。”

　　“……好吧。”裘雨桐从床上起身，退到一旁。

　　张季青拉过被子躺下，裘雨桐便站在一旁盯着他看，张季青闭着眼，却能感觉到那股如芒刺背的视线一直没消停过，张季青睡不着，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最后他崩溃地看向裘雨桐，“我说，你能不能……白天再来？”

　　“不能，我们一般都是晚上出来。”

　　“啊？你是说，你们鬼都不能见阳光？我还以为这种设定是文学作品里虚构的？”

　　“谁说我们怕阳光了，只不过白天人类的活动太频繁，很容易扰乱我们的磁场，让我们在这个世界变得不稳定，晚上会好很多。”

　　“那……白天如果强行出现会怎样？”

　　“会消耗魂魄，但其实对我们能力的发挥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会丢掉一些记忆，而记忆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像我们这种徘徊在世间的魂，本就丢失了死亡时的那段记忆，如果再损失其他的记忆，就更难进轮回道了。”

　　什么？停留在这个世界的魂灵，竟然都是因为缺失了死亡时的记忆？所以，超度他们的办法莫非就是了解他们的过去，这样才能知道他们留有的遗憾是什么……？张季青从床上坐起身来，郑重看向裘雨桐说道：“那便给我看看，你剩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