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陷落》绿瘦红肥

3、第三章 再遇

　　余书茵一夜辗转无眠，清晨便出发赶去玢州的海边小屋。
　　玢州的天色灰白中略带些浅蓝与凉意，近海的街道成了杂草丛和鹅卵石的领地，商户早已停止了营业，街道上寂静无人，一些曾经的招牌还有气无力的垂搭在冷风中。
　　从街道向海边再行进几百米，已经可以清晰看见海边小屋斑驳的外墙。
　　步入庭院，余书茵环顾四周，满目荒芜，院子里的花盆已经很久没有承载生命痕迹了，昔日里母亲和慕枫哥忙里忙外的画面恍若眼前。
　　慕枫被母亲收养，从小和余书茵一起长大，明明只年长几岁，却已经颇有家长的姿态。
　　他总是细致的替她整理好下潜装备，还不忘叮咛：“茵茵，你的潜水电脑表已经给你换新了，这次可以超长续航了。”
　　青春期的懵懂让两人都成为了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些默契和相守见证了两人最真挚纯粹的爱恋。
　　余书茵的母亲庄晓却是一个没有烟火气息的人，她不会打理衣物，也不会细心地将蔬菜与肉类分开，冰箱里总是鼓囊囊的被她塞满。
　　但是余书茵记得她会将潜水装备摆放在固定的位置，
　　会在游过珊瑚时带走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海洋垃圾，
　　会在遇到紧急情况时熟练、沉稳的做出规避手势，
　　在上岸后更是第一时间给自己的女儿擦干身体。
　　那时候他们三人生活在一起，闲暇时母亲总会带着他们俩去探索着深海的奥秘和美好。
　　“妈，”
　　“慕枫哥，”
　　“我想你们了。”她轻声呢喃，却不再有回响。
　　推开红褐色铁锈爬满的铁门，并没有久不通风的腐烂气息，屋内散落着残破的家具，东倒西歪却并不凌乱，似是被人整理过的痕迹。
　　她走向书房，还未推开房门，隐约的对话便从里面传出，突然门把手转动，余书茵顿感不妙，来不及离开，只能躲到一旁厨具处藏身。
　　瞧见屋里走出来余一韦，余书茵有些惊讶，在这里生活的十六年里，父亲从未到访过海边小屋。
　　母亲在自己提起父亲时，总是神情落寞的解释着，
　　只要茵茵能找到海中海，爸爸就会来接茵茵了。
　　茵茵一定要开心快乐，即使有一天妈妈不在你身边。
　　余一韦的声音将余书茵从回忆中拉回，
　　“没想到骁少爷和亡妻还有故交。”
　　“庄教授在国际深潜领域上的成绩一直备受瞩目，我早年间曾经接受过她的指导，这次回国也是想要当面探讨一些专业问题，没想到庄教授已经离世了，实在是遗憾。”
　　余书茵被骁野突然的出声吓到了，怎么又是他，这人每次出现都和母亲的事有关，听他的语气，没有平日里的桀骜，言辞里似乎都是对母亲的敬重。
　　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她带着几分疑惑，佝偻着身躯，把自己往角落里挪动。
　　“叮”，清脆的一声，余书茵右脚边躺着一个掉落的汤匙，她懊恼极了，伸出去的手张开又收回，蹑手蹑脚蹲在那里等待着审判。
　　“哒、哒、哒”，
　　一双精致的手工皮鞋停在余书茵眼前，她抬起头来，与男人的目光对上，骁野一米□□的身形投射下大片阴影。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衣，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眼眸深邃难懂，余书茵明艳又忐忑的匍匐在他脚下，他那双黝黑中惊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眼光迅速从四周扫过，扭过头来对余一韦说：“只是一只野猫，已经跑了。”
　　“骁少爷，您这次是独行吗？需要派车送您回去吗？”
　　“余总客气了，接我的人已经来了，我就不便久留了，再会。”
　　“这里久无人居，余总也该找人过来清理清理了，免得这屋里动不动就发现小野猫了。”男人的话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调皮，惟有余书茵却被这有意的挑衅激起了怒火。
　　这人品质恶劣，她在心里给他定了原罪。
　　“您这边请，”余一韦小心翼翼将骁野送走，不久又折返。
　　余书茵不敢轻举妄动，听着余一韦拨通了一个电话：“手稿难道被她带下海了？”
　　“当时我让你看着办，可没让你自作主张，现在人已经不在了，海中海的计划还要怎么推进。”
　　他瞥着的眉头随着电话那头的低语逐渐舒展，“你放手去做吧，这次一定要有结果。”留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余一韦在屋里等待了许久，没一会，杜若卿推门而入。
　　“一韦，怎么样，手稿找到了吗？”
　　“一无所获。”
　　“姐姐平日里除了海底探险，也没有别的爱好了，她遇难前还有给你交代过什么吗？”
　　余一韦锁紧眉头，“当时她找我要最顶尖的深潜装备，说愿意赌上性命拍摄海中海，如果她死了，就得让茵茵认祖归宗。”
　　“会不会手稿被她留给茵茵了？又或者手稿已经被毁了？”杜若卿旁敲侧击的问道。
　　“不可能，茵茵从小在庄晓身边长大，庄晓的心性我是知道的。”
　　“一韦，你怎么能这么笃定？毕竟当时茵茵回来已经十六岁了，这孩子也不一定像她表现的这么乖觉。”
　　“当时我派人下过海，我心里有数，不必深究。”
　　“反倒是你，昨天骁家晚宴，你去见过他了吧。”余一韦故意点明。
　　杜若卿神色有些慌张，“只是碰上打了个照面。”
　　“别在外人面前失了身份就好。”
　　听着两人的对话，余书茵想到上次撞破的事情，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三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骁野的到访也十分奇怪，所有的人似乎都因为母亲手稿的秘密到来。
　　理清的思绪像潮水一样吞噬着她，她无法再逃避，也更加坚定了要找到手稿的信念，揭开当年事故真相的决心。
　　两人离开后，余书茵打量着旧宅里的各处，很明显屋内已经被他们搜查仔细了，她没存多少期待，规整好物件便悄悄从后门准备离开。
　　“余小姐平日里都是这样东躲西藏的吗？”骁野去而复返，正守株待兔将余书茵的小心翼翼尽收眼底。
　　“骁少爷也不惶承让，还有心思在这里和我打趣。”她背挺得笔直，面露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认识我母亲庄晓吗？”她也不藏着掖着了，与昨日不同，今天她的长发盘起，额前些许碎发散下来，耳垂上别着简约的珍珠耳饰，在清风吹拂中更显清丽潋滟。
　　清新的栀子香水被风带到他鼻尖，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又或者对他来说，余书茵本就是一种致命诱惑。
　　男人有些漫不经心，“你不都听到了吗？嗯，小野猫。”尾音带着几丝撩拨。
　　余书茵觉察出男人的一丝道貌岸然，不动神色拉开距离，“你是来找手稿的吗？”
　　看着骁野微讶的面孔，余书茵乘胜追击，“海中海到底有什么秘密？”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想知道吗？”
　　“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这么诱惑的词，这我得好好想想。”他唇色染了绯红，声线不自觉带着躁动，“不如，你先取消和邵氏的婚约。”
　　“你在开什么玩笑？”
　　“是啊，什么玩笑呢，那可能是我喜欢上你了吧。”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似乎传递着什么讯息，余书茵实在看不透这人，而男人抬脚向她靠近的那几步，一种强烈的荷尔蒙袭来，她无所适从。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要毁了深海的宁静。”余书茵认真的说道。
　　“还有，刚才多谢了。”她指的是骁野并没有当众揭露她藏身之事。
　　“好了，抓小野猫的游戏到此为止。下次再见面，余小姐可一定要给点实际的谢礼了。”他微勾着嘴角，与生俱来的从容、无谓气质尽显，最后在海浪声的映衬中，黑色车影疾驰而去。
　　夕阳散发着浓重的光辉，缓缓将暮色中的海面点亮，余书茵光着脚丫漫步在海岸线上，细细地倾听海浪拍击岩石。妈，你是不是给我留下了线索？
　　她拾起满载往事的一只只贝壳，云层下洒落的光线透着迷蒙的神秘气息，仿佛母亲和慕枫的笑颜闪送。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轻轻的向着大海倾吐自己的思恋。
　　回到家里，准备睡下的余书茵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打开房门原来是家里的大哥余舜瞑。
　　余书茵从十六岁回余家生活后，便得知自己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二哥在国外读书，而大哥一直在家族企业里任职，平日里很少回家。
　　余舜冥生性比较冷漠，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一直没放在心上。
　　男子裹着一身火红色浴袍，体态颀长，刚出浴后的水珠还挂在那完美的下颌线上。此刻他俯视着余书茵，厌烦的出了声：“啧，你怎么不接爸的电话？”
　　余书茵这才想起手机电量耗尽早已自动关机了，于是解释了一番。
　　“爸说明天的订婚宴他回不来，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出席，”那双静默的眼十分冰冷，打量了她片刻，嘴角微微下压，“好好收拾下自己，别丢我的脸。”
　　果然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自己，余书茵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夜里她反复审视着自己和邵新尘的关系，好像那么近，也好像那么远，他们之间总是邵新尘主导着这段感情，从最初的告白到双方家长见面，余书茵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更因为自己故地重游后，摆在眼前更重要的是寻找母亲和慕枫遇难的真相，对于明天的订婚宴，她已经有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