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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兄弟 ...

  •   宣韶骗他的。他其实无处可去。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他是你哥哥……”姚沐霖小声道歉。
      也是,世界上姓宣的那么多,谁知道他是宣韶的哥哥呢?
      “我就是想让他看看我以前的好朋友才把照片给他看的……”姚沐霖不安地揪着裤子,“对不起……”
      “没事,不关你的事。”宣韶温柔地笑了笑。
      “你难道想带我去上海?”宣韶看了一眼宣盛泽,“没必要。”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宣盛泽紧抿着唇,“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那是当然。”宣韶笑了一声。窗外明明暗暗的灯光落在他眼眸中,他漫不经心说道:“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我可是拿了把斧头把门劈开抢走了护照什么的一堆证件。他们估计恨死我了吧。”
      他扭头看了看震惊的宣盛泽,自嘲地笑道:“最终我还是步了你的后尘啊。”
      “没有。”宣盛泽声音硬硬的,“你早该反抗他们了。”
      宣韶笑了笑没再说话。
      “有什么事叫我。”宣盛泽还是很不放心。
      “我没事。”宣韶摇了摇头关上门。
      身体要散架了。他猛地趴到了床上,全身一瞬间松懈了下来,他终于难受地抓紧床单一脸痛苦地叹了口气。
      许哲声做得太过火了,他全身酸痛,屁股也火辣辣地疼,估计红肿得老高了。
      他忘不了许哲声的眼神。许哲声无疑是爱着他的,但是爱的是哪个他呢?
      一定不是现在这个吧,不做时他的眼神堪称是凉薄的,离开的时候也是冷漠的。
      宣韶心中绞痛,叹了口气又强撑着去洗澡了。
      内里还留着许哲声的东西,他把那些挖出来的时候竟产生了一种不舍的感觉。
      “不可以……”他喃喃告诫自己。
      十二点的长沙依然灯火通明,那是马萨诸塞州所难以见到的景色。也许是发生了太多事,他竟破天荒地倒头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很长的梦。
      在他很小的时候,宣盛泽是讨厌他的。小孩子惯会察言观色,对于宣盛泽不喜欢他这一点,他也能察觉得到。
      在家里,他是圈养的金丝雀,是从一开始表现出音乐天赋就陷入无休止调教中的可悲的笼中鸟。所以面对已经被放弃的前任金丝雀,他该是骄傲又幸灾乐祸的。
      “哥哥,我……想问问这道题怎么做……”
      哥哥待他没有不好的地方,但是每每望入那双冷淡的眼睛,他都会害怕地打个寒颤。
      为什么,为什么像是你在可怜我呢?
      宣韶是个很乖的孩子,不怎么哭闹。在小宣韶的眼里,哥哥是更厉害的星星级别的人物,是所有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宣韶不懂为什么父母不喜欢哥哥,明明哥哥的成绩那么优秀。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宣盛泽冷笑道,“你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偏爱你?”
      因为哥哥不会弹钢琴。
      音乐就那么重要吗?音乐确实很美,可是音乐知识很枯燥,练琴漫长难熬。他也想像同龄孩子一样好好学习好好玩耍,而不是被告知他正走在独一无二的捷径上,谁也比不上他。
      “我想和大家一样。”宣韶会讲学校里有意思的事,盼望着哥哥能露出稍微亲近似的笑容和微笑的眼神给他看。然而并不会,哥哥从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你想吗?”宣盛泽却破天荒地搭理他了,明明只是随口的一句抱怨。
      宣盛泽带着他逃了晚上的琴课,一起到他朋友家打了一晚的游戏。宣韶第一次知道还能有这么开心的玩法。父母对此勃然大怒,甩了宣盛泽一耳光,对着一直很乖巧的宣韶露出了獠牙。
      “谁指使的!”宣廷敬怒目圆睁。
      宣韶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没指向宣盛泽。
      “是宣韶。”宣盛泽毫不犹豫地说。
      父母骂了他一顿,没有打他,只是凶狠地罚他练了两倍时长的琴。
      原来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两个人都不会被罚。宣韶想道。哥哥果然很聪明。
      上了初中后,简直就是噩梦的开始。
      他第一次明白了背叛。
      他以为所有弹钢琴的人都像自己一样,全家他也知道,像他家一样也是音乐世家。然而全砺和他不一样,他张扬而见多识广,是个风云人物。
      他以为是美好友谊的开始,却没想到是噩梦的开端。
      持续了一年的霸凌,宣盛泽视若不见。宣韶安慰自己,嗯,哥哥学习很厉害,他是要考厉害学校的人,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了。
      他讨厌阴暗潮湿的雨天,被那些人堵住抢走所有钱按在墙上打时他的目光遥遥和宣盛泽的对上了。宣盛泽像是看到了一片叶子,很快移开了目光,笑着继续和朋友去球场。
      “那是你弟吗?”朋友问道。
      “嗯?不知道啊。”宣盛泽漫不经心地拍着篮球。
      自己在宣盛泽那里不过就值那么一句话和那么淡漠的一眼。
      正常,什么叫正常?宣韶从来没有正常过。因为也没有人正常对待过他。
      “宣韶,对不起!做正常的男孩吧,你自由了!不弹琴了也无所谓不是吗?宣韶,你解脱了啊!”
      啊,他说了好多声对不起。
      原来全砺是他的朋友,原来弟弟什么也不是,原来一切都是各种人操纵下的阴谋……原来一切只是出于可笑的报复。
      宣盛泽是热爱音乐的,就像他爱着化学一样。
      宣盛泽在他眼中看到了曾经自己眼中如出一辙的怜悯,崩溃地抱头大哭,只是喃喃地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我们所有人都很可怜又不幸。如果我们不是他们的孩子,也许能正常相爱,也会爱着他们吧。
      可惜没有如果。
      宣韶醒来时才五点不到,这座不夜城的天蒙蒙亮,街上的人都忙忙碌碌走着自己的路。
      宣韶有点晕,额头烫得吓人,全身也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他无精打采地勉强爬起来,慢慢刷着牙,想着待会儿得去买个药。
      梦很真实,真实得他不由想到了些过去的事儿。后来宣盛泽打工当家教拿奖学金,高考时在最擅长的化学上交了白卷,生生留在了湖大。宣廷敬气得要呕血,一个烟灰缸砸得宣盛泽头破血流。这一茬过后,宣盛泽几乎便与家里断绝了关系,直到一年后才缓和了一些。后来宣盛泽待他格外好,像是有几分补偿讨好的意味了,对他的想法从不说什么,再给他介绍朋友也是一个姓容的心理医生。
      宣韶洗完脸,看着自己青肿得吓人的脸有些发愁。项圈还在脖子上套着,他垂眸抚摸了一会儿,还是没舍得摘。
      还是回学校吧,投身学业能让他清醒地走出来。
      他背起包,准备不告而别,却忽而想起了什么。
      对了,风暴瓶。
      想到这个他几乎是心一悸。那个东西承载了太多太多,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心理,他想赶紧回去拿一趟。
      赶到房子的时候许哲声果然已经不在了,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和他来时没有任何区别,仿佛那荒唐的五天都是一场幻梦。
      风暴瓶安安静静地立在窗台上,澄澈干净,预示着一个灿烂的大晴天。
      宣韶摸着冰冷的瓶壁,小心翼翼地把它抱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风暴瓶里的雪了。
      “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到如今……”(《春闺梦》)
      那日戴娭毑放的戏曲犹在耳畔,只是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能带着它去哪儿呢?
      “嗯?”瓶子下面压着一张纸,他捡起来展开。
      那是一串音符,是他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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