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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烟花 ...

  •   梅雨季节总是雨纷纷,烟雨蒙蒙,映山红如其名一般靓丽鲜艳,开了漫山遍野。
      日子空虚又宁静,宣韶竟然产生了一种他们真的在谈恋爱的错觉。可惜并不是,许哲声不怎么和他说话,只在□□的时候说上一些戳他心肝肺的冷言冷语,其他时候都是在拉琴写谱子。
      “人不能闲下来啊,闲下来就废了。”曾经戴娭毑一边打着太极一边笑着说,“从前我啊……”
      “又要讲她那些往事了……”当时许哲声翻了个白眼,低头把糖拌西红柿从冰箱里拿出来。
      “啧,你一边去,我跟小韶说。”戴娭毑把他扒拉开,“当年老头子上北京办事,我一个女人也毛的人帮,带着妹子忙着照顾家里,那时候精力也旺盛,人根本闲不下来。”
      “然后落了病根。”许哲声泼冷水。
      宣韶那时笑着边吃糖拌西红柿边听他们拌嘴,现在真的闲下来才明白戴娭毑的感叹。
      不只是身体,精神也废了。人闲着了就会想很多,就如同阿尔海默患者一样让自己停留在了某个过去。
      他几乎是不可避免地开始回望曾经,每回头看一眼都会被来时路的血迹斑斑揭开伤口。就像菲利普·福雷斯特所说的那样,“每一次哀悼都会使过去隐隐的伤口再次开裂,这些伤从来没有完全结痂,只消轻轻一刮,旧阀门就会重新打开,从这里流失的是整个身体。”
      许哲声练琴的时间对他而言漫长难熬,对于他的身体也是一种漫长的煎熬,但是许哲声会摸摸他的头。而宣韶现在在尝试喝牛奶了,因为他喝完后许哲声会吻他。
      好像成为了理所当然。
      然而那夜许哲声淡漠的神色问他的话又像根刺哽在喉头,把难以名状又无法割舍的东西藏匿在下面,上面则如许哲声所愿而生长。
      “五一啦五一啦,殷莞也回来啦!一起去看烟花吗!”是了,康瑶在长沙来着。
      许哲声淡淡瞥了他一眼,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钢琴上敲着,他好似考虑了许久,最后说:“行吧,几点钟?”
      “你这都不记得了?八点半呐。不过人挺多,毕竟现在很少放烟花了,最好提早两小时走。”
      “好。”许哲声挂了电话,低头把弓毛拧松。
      “要出门吗?”宣韶问道。
      “我出门关你什么事。”许哲声挑眉,随即又一耸肩把刚刚冰冷的话全然只当做玩笑,“不过我也不喜欢你从我的视野里消失,谁知道你会不会跑。”
      “我不会。”宣韶虽然小声但很坚定地说。
      许哲声收起琴,只是简单说道:“我不信。”
      许哲声定了许多规矩,折磨人又难受憋屈极了,宣韶一向很能忍,亦或者说他如他人所愿那般听话了,但凡换一个人,是绝不能如宣韶这般的,不是玉石俱焚便是崩溃麻木。
      “别走远了,你走远我就拨到最大档,到时候所有人都听得见,也会看见你痛得走不动路的样子。”
      近年来长沙不知怎么成了网红城市,到了五一人挤人。许哲声脸都挤木了,宣韶站在地铁上被他环在怀中倒是站得很安稳,人来人往,在他们身边挤过,潮热的气息也被风带起一阵又一阵,宣韶却只闻得到许哲声身上淡淡的松香味道。
      难怪这么不爽,原来是又沾了松香粉。
      这念头一出来,宣韶自己也呆了呆。
      现在总是频频想到过去……他不想这样。
      “这里这里!”康瑶和殷莞正趴在栏杆边吃东西。
      “咦,宣韶?!”见到宣韶,两个人都惊讶得不轻,“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国外了吗?怎么回来也没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这一大串问题砸下来,宣韶只是笑了笑说:“嗯,回来了。”
      殷莞挑染了头发,这些年出落得愈发艳丽漂亮,而康瑶倒收敛了许多,可能是因为当老师了吧。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殷莞一贯会察言观色,瞅了瞅许哲声又瞅了瞅宣韶像是明白了什么,没再多问。
      “你们吃晚饭了吗?”康瑶正啃着烤鱿鱼,“呐,这里有夜宵。”
      “谢谢。”许哲声接过去一堆东西。
      大桥的金光落在粼粼江面上,翻涌泛波,横着一江平铺奔涌的热闹,如同闪亮的锡箔纸。
      曾经每周一次的烟花,反反复复单调乏味,人们不过驻足一会儿,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烟花绽放得热热闹闹,他们的眼里冷冷清清。后来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烟花了,日子变得反反复复单调乏味,他们的眼里依旧是空洞的,偶尔一次烟花绽放,所有的东西便喷涌而出,璀璨光亮填满双眼,融化成金色的泪水追忆过往流年似水,即便是人山人海也弥足珍贵。
      水面被烟花照彻得流光溢彩,轰响声下陡然升空的烟花燃尽夜空,一时间亮如白昼,又仿佛数万光年之外的灿烂星云,一簇连着一簇,浩大喧嚣。
      浏阳盛产烟花,在许哲声曾经的家乡便有这么一家。焦干的土地上长满烟叶,孩子们在灰尘飞扬的小路上奔跑,烟花厂是神秘的宝库,是经济来源。男人从不买烟花,只在一次把楚思宥打得狠了才像天底下所有家暴的丈夫一样以此“赔罪”。那是许哲声第一次亲眼见着烟花绽放,美得不可方物,但又短暂易逝,徒留一地冷清。就如同他们的生命。
      宣韶灿烂的眼眸中落着烟火浪漫的流痕,许哲声站在那样的烟花中,落寞又灿烂,像是被流光吻过般美得惊心动魄。他抽着烟,长发被微热的风吹得飘摇,好像站在摇摇欲坠的远方。
      宣韶最后一次看橘子洲头的烟花还是在高二上学期了。当年元旦时橘子洲头放了场声势浩大的烟花,很多人翘了晚自习飞奔到顶楼看烟花,那里视线很好,平时便有许多人喜欢在那里看落日,宣韶便是其中之一。长郡主要靠自觉,平时一般都会在教室写作业的人突然全涌了上来,带着偷偷藏起来的手机,一起眺望璀璨烟花。后来同学们提起这件事,总是笑着称这种集体的叛逆为青春。
      确实,那是他们的青春啊……
      当时许哲声带着捂了许久的烤红薯,和他一起顶着寒风看那场烟花。
      “我不喜欢烟花。”许哲声当时这么淡淡地说。
      殷莞和康瑶挽着手靠在一起,谈笑着拍着照,烟花于她们而言是美好的祝福。
      那对于他们呢?
      宣韶忽而有些明白许哲声为什么不喜欢烟花了。
      因为太美丽,太短暂,太可怜,也太难看。
      宣韶在漫天金紫烟花中仰头摸了摸脖颈上的项圈,烟花的硝烟味淡淡弥漫在空气中,伴着许哲声漂亮指尖夹着的香烟飘出的烟,宣韶鬼使神差地望进了许哲声的双眸。
      他从前便觉得许哲声的双眸如同黝黑深渊,诱人又危险,再灿烂的光芒落入其中都会被吞噬。
      宣韶在这眼眸的吸引下做出了他也想不通为什么的举动。他伸出手抽出了那根烟,含进自己唇间吸了一口,然后不出所料被呛得咳了出来。
      许哲声靠在栏杆边没有什么表情地盯着他,既不说话也不阻止,看着宣韶明明不会抽还敢大胆夺他的烟,突然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好笑。
      许哲声前倾身子抓住宣韶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吸了口烟,强硬地吻住他,猛地将一口烟渡了进去,舌尖相触,许哲声缠绕着他的舌头,在他想咳嗽之前顶住上颚。纠缠不休的热吻令人头晕目眩得近乎要窒息而溺死其中。
      烟花一瞬齐放,像是最后的祝福,又像是拉开璀璨难忘盛夏的序曲。
      宣韶在狂风暴雨中折了腰,猛地从鼻子里吸气,烟味彻底入肺,他全身上下都彻底浸染了许哲声的味道了。
      许哲声在刺眼光芒中垂眸俯看他,将烟慢慢碾灭在指下。
      “要这么吸,学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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