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唇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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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总是戏剧性的。形势急转而下又被猛地救起，最终宣韶看着和十五班不相上下挤在第五第六的二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辛苦了辛苦了！”被塞了一瓶水，最终也就这么结束了。宣韶叹了口气，喝着水慢慢往学生会岗位走。
人群热闹熙攘，康瑶跑过去给跳高加油，殷莞看着矮矮小小，跳得却很高，少女短短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助跑再轻巧跃起，最后拿了第二名。
宣韶笑了笑收回视线，站在铅球场边等着老师吹响哨子再登记。许哲声慢慢走过来，在他旁边抱臂站着。
“？”宣韶推了推眼镜看他，有些迟疑道：“你……投铅球？”
“怎么，我来看看你不行？”许哲声道：“感动吧，知道你管这片我才来报名的。”
“你信他。”旁边跟过来的男生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他就是单纯懒得动才报铅球。”
宣韶笑了笑，低头找他的名字。
“帮我签一个呗，我酝酿一下力气。”许哲声探头看了一眼。
宣韶瞥了他一眼，还真的就认认真真地写下他的名字。曾在笔下淌过多次的字漂漂亮亮落在光亮下，宣韶恍惚间有种自己的心思被摊开放在人前的感觉。
许哲声低声笑了一下，微微拉下拉链，十指交叠微压，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出清脆的轻响，修长的手指落在宣韶眼中，他一眨不眨看着。
“加油。”宣韶怀疑他是故意的，绝对故意过来勾他的。
许哲声挽起袖子头也不回地伸出食指，学着他一般摇了摇，然后拿起铅球掂了掂。干净有力的手指握住铅球，手背经络微微凸起，他托着铅球在锁骨窝处，紧贴着耳朵，只见身形前倾，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用力，动作却极为流畅。铅球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落在远处。
“9.6！”
宣韶微微张嘴，有些惊讶地看着许哲声甩手微笑。
“虽然他是懒，不过成绩还不错不是吗？”刚刚还在笑的男生语气有些炫耀似的感叹：“许哲声力气是真的大啊，扳手腕都没输过。”
“那挺好……”宣韶看着他放松下垂的手指，思绪有些飘远。
这两天田径项目和球类算是都比完了，趣味项目也进行得火热，二班同学彻底不要脸了，两人三足拖着倒下的人也疯狗一般跑完了全程，硬生生地在拉分。最后二班排到了第六名，四班则贯穿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挤到第八去了。
“你看，我们班就很表里如一。”殷莞自我安慰着，她这两天像风火狂舞，在运动场上挥洒了大量汗水。
“是是是。”相比起一脸疲惫的殷莞，康瑶看着倒是精力充沛，穿着殷莞的小校服，把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塞到她手里，“吃点东西吧，你看着要累死了。”
宣韶这两天也是忙上忙下，慢吞吞地在后面趿拉着走着，有种被掏空的美感。
“吃点冰凉粉？”许哲声也没什么项目，每天还精神不错地拉会儿琴。他早早在外面站着等他组织收拾完场地，已经排队买了碗玫瑰红糖冰粉了。
“谢谢。”宣韶偏头笑了笑，小心地伸出双手端住了那碗冰凉粉。凉凉的冰粉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味，入口像是融化离去的冬天，芝麻和红糖却又温暖而甜，像是柔和的春阳，软弹而细腻地化在齿间。
“今天别回去了，我外婆摘了最早最新鲜的芦笋和香椿。”许哲声缓缓说。
宣韶抬头看他，许哲声表情淡淡的，宣韶心念一动凑近了小声问：“那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许哲声看着他在热闹的灯光下发亮的双眼，轻笑一声：“你还真是心大。”
“你们两个，注意一下环境！”康瑶牵着殷莞的手走在前面忍不住回头喊道：“这里这么多人，什么话回去说不行吗！”她顿了顿又道：“咳咳，我可以去蹭饭不？”
许哲声冷漠看她：“做梦？”
虽然这么说着，她们还是爽爽快快蹭了顿饭，带着香椿煎蛋和芦笋炒肉的香味帮忙洗完碗才挥手离去。
“宣韶，过来。”许哲声招呼他。
宣韶不明就里，但还是有些忐忑地跟着他上了楼梯。
顶楼扶手盘绕古老，挂着蛛网通到顶层。风声有些喧嚣，五光十色的世界落在眼下，邻街的人头攒动都仿佛离得极远。许哲声在后面锁了门，回身走过来。
“楼顶的风景很不一样。”许哲声靠在栏杆上，笑着看着他：“有没有一种这儿都是我的天下的感觉？”
宣韶咧嘴笑道：“听着有点中二。”
许哲声也笑了笑：“对啊，我后来也想，为什么不去岳麓山呢，那里明明更高看到的也更繁华。”
“那里人挺多的。”宣韶说。
“嗯，这是一点。不过我外婆应该没告诉过你，我之前住在浏阳的一个偏僻村子，村子在山上，也有这么舒服的风。”许哲声说：“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一览天下的感觉吗？
“哪怕从这里落下去也不过落入它的怀抱。它属于我。我属于它。”许哲声肆意的笑容很灿烂。
宣韶竟不觉得这是很危险的想法，曾经透过装着栏杆的窗户往外看时他也这么想过——
是不是跳下去就可以飞起来？获得自由与最终的归属之地……
“我懂。”他点头。
“你喜欢就好。”许哲声没再说什么，走到一边打开琴盒开始调音。
天台并不是空荡荡的，戴娭毑在这里种了很多蔬菜瓜果，嫩绿的芽在风中吹得颤抖，月色抵不过这座城市的灿烂夜景，黯然在夜云中悬浮。
“听我拉琴吧。”许哲声在淡淡是月光下对他笑了笑：“想给你拉两首乐曲。”
第一次听见的那首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再次在琴上响了起来，离得这么近地看更加震撼，男生好似被聚光灯笼罩，他闭着眼在黑暗中用悠扬乐曲掀起波澜，用指尖在一片夜色中起舞。
拉完这曲，他没有停顿太久，甚至连眼睛也没睁开，夹着琴放松地垂着双臂站了一会儿，就又搭上了弓。第二首是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从容的快板清澈柔美，弓平静连贯，愈发激烈，形成了交织的音网。宣韶看到了宽广的田园，看到了盛放的生命，看到了热情的恋人。柔情与快乐像明朗的生命搏动在指尖绽开，许哲声的很多处理都巧妙狂放，每一次果断的换把都将情感越抛越高。
越发高雅恢宏的乐音中，宣韶忽然想起曾经老师说的话——贝多芬一生中“最明朗的日子的香味”渗透在他这部唯一的小提琴协奏曲中。
双音最后的抒情在减弱的高音中慢慢滑下，最终以壮烈得像是顿弓的长音结束。
“你喜欢哪首？”许哲声闭眼喘了一会儿才问道。
宣韶眼中闪着动人的光，像是激动的小狗，心跳得飞快，只是直直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嘿。”许哲声放下琴洗干净手，见他还呆呆看着自己，俯身弹了一下他脑门。
宣韶抬头握住他的手指，垂眸好似很虔诚地轻轻吻了上去。许哲声却抽手又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宣韶有些茫然地望着他，许哲声笑了笑，他眸色有些深沉，俯身看着坐在藤椅上的宣韶：“不准随便舔，你是狗吗？”
宣韶有些羞愧又有些委屈似的看过来：“不可以吗？”他轻轻歪头，眼眸中欲念微微翻滚，勾人地前倾身子，如魅惑的低语一般撩拨道：“那你锁门做什么？”
许哲声笑着直起身来：“当然是作弄你啊。”夜色浓稠好似黏在他身上，所有从长街上射来的光都被他挡着，落入他眼眸中如星星火点。他伸手轻轻压在宣韶喉结上，像是要温柔地掐死他，却用低沉微哑的嗓音循循诱导似的说：“不过我不喜欢不听我的话的。”
宣韶被他这样压着，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在害怕，然而两个人都很清楚，那是兴奋的战栗。喉结轻轻滚动，他几乎要抑制不住地想伸手缠住许哲声的手，再去舔那每一根修长漂亮的手指，然而许哲声在威胁他，三个“不”字像是一脚踹开了他，他不敢动。
许哲声好似很满意，要扼死他一般的手慢慢移到后颈，一瞬间变成了奖励性质的抚摸。丘比特的弓箭发出尖叫，他有种被猛烈电击的感觉，抽着气浑身颤抖，有些脱力地滑下去。
“做我的狗吧宣韶。”许哲声勾着唇俯看着他，眼中荡漾着疯狂的笑意，黝黑的眼眸浓重得要将他淹没：“不要冰冷的琴了，我想要你。”
宣韶被这双眼眸所摄，许哲声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他的腿还是有些软，兴奋的感觉将漆黑夜空都要炸成烟花绚烂的亮空。如同多刺花朵鲜艳欲滴的艳红，用温热血液浸泡浇灌，宣韶被这与他类似男生的疯狂所摄。他没有扶着藤椅爬起来，就这么跪坐在那儿仰头看着许哲声，软软地说道：“……汪。”
许哲声眼尾眯了眯，他坐在藤椅上，让宣韶转身靠过来，掐住他的下颌，倾身靠近。宣韶不自觉地闭上眼，心如鼓噪，以为他要做什么。然而许哲声却定在呼吸交缠若即若离的姿势，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镜。
“张嘴。”
修长微凉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滑干净，指腹却带着常年练琴而留下的茧，这漂亮的手指挤进宣韶微张的嘴，探进唇齿之间，非常暧昧地越探越深……
诡谲的藤条从唇齿间舒展出来，他胸腔里盛着十万腐烂的黑玫瑰，血液的香气馥郁诱人，最后燃烧成望不尽的火海，炸成最耀眼的破碎月光。
“宣韶，用力一点儿。”低沉的声音在蛊惑，那是火焰燃烧的轻笑。
宣韶什么也思考不了，许哲声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无处安放的手蜷在袖子里放在许哲声的膝盖上。明明只是侍弄许哲声的手指，他像是在做吹簫一般发出诱人水声，夹杂着小声的呜咽，好似卖力的勾弄。他的脸和耳朵脖子都红得仿佛渗血，沸腾着在渴望更多。
“声伢子啊！夜里冷，你们要不要拿两条毯子上去啊？”戴娭毑的声音在楼道间响起，伴着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走上楼：“你们怎么还不开灯啊？”
宣韶忍不住抓紧他的裤子，发出求饶的声音微微摇头，身体在剧烈抖动，被汗水湿透了。每一声脚步声都敲在他绷紧的神经上，他眼前都要出现幻觉，长街的灯光化成无数光斑在视网膜上跃动，模糊不清，他这才意识到这是被刺激出来的眼泪。
只在最后关头，许哲声还是放过了他，一点一点抽出了手指，唾液拉出的细长银丝只一闪，他便快步走过去开了锁。
“这是干嘛呢？”戴娭毑开门奇怪道。
“拉琴聊天呢。”许哲声弄脏的右手背在身后，他衣衫一点也没乱，像个正人君子一样伸出干净的右手接过薄毯，笑着回身问已经爬上凳子坐下的宣韶：“对吧宣韶，你喜欢哪一首？”
宣韶坐在黑暗中，轻轻咳了几声捂着嘴用微哑的声音回道：“……喜欢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唇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