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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浪里白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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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骡子手下都是极为干练的年轻汉子,穿得齐齐整整,果然不像那些没眼色的,个个手脚伶俐,知道马天生畏水,各自拿了三捆精草料,卸了马嚼子,勾得几匹马稳稳当当上了船,老老实实钻进了船舱里。
既然李无衣回来了,照顾谢断云的活儿就落到了她身上,她扶着谢断云,踩着板子晃晃悠悠上了船,见知微和漆采薇跟在她后面。薛翮落在最后,她牵着芬夏,塞北来的少女一直悄悄缀在薛翮身边,她倒是见过汹涌江河,只不过是在笼子里,回想起当时的煎熬,只觉得这次要安心许多,尤其是被薛翮握在手里,飘荡晃悠的船板也不那么可怖了。
薛翮看了一眼岸边,只觉得心中惴惴,自古以来江心、湖心都不是安宁之地,也不知这江骡子是不是表面上那样老实。
那边谢断云站定,见知微在她边上朝薛翮招手,唤她赶紧上来。薛翮看了一眼芬夏,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别怕。”
这些日子芬夏被薛翮照顾着已经学了些汉话,此时还以为薛翮在教她说话,她对着薛翮笑了下,也跟着说:“憋、爬。”
等她们上来,见知微便立刻凑过来,问:“你还在教她说话呀?比照顾我的时候耐心多了。”
发完牢骚,她转脸注视着芬夏,满眼期待:“来,跟我学,见、知、微。”
芬夏听不懂这么多,疑惑地看了看薛翮,嘴巴里嘟囔了几句。
她们听不明白,谢断云倒是听得清楚,芬夏刚才说的是:“她在跟我说话吗?”
可惜白奚话弯弯绕绕,薛翮至今也没学明白,只能和芬夏面面相觑。
谢断云虽听明白了,可没有当翻译的闲心,她摘下帷帽透透气,遥遥望着江面,看着白鹭争飞,凌水捕鱼,如果不是琐事压身,不堪重负,此番秋游倒也令人一展胸怀,郁气尽疏。可惜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骡子在船头吆喝一声,船工紧跟着喊起了号子,突如其来的响动惊起滩边鸥鹭,随着江水波荡,船也慢慢推离了岸边,往对岸驶去。
见知微实是与水不合,刚一发动,她便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身子,还好自幼练武,下盘稳当,才没被这一下摔到地上,在众人面前丢脸。她也不再和薛翮说话,赶紧走到船舷边,扶着木板才感觉到好些。
她从怀里掏出刚才谢断云给她的香囊,放到鼻间轻嗅,淡淡的香草味冲淡了水上的腥气,她双手捧着香囊,将脸埋进去深深吸了口气,看不到水波荡漾的江面,那股冲上喉头的恶心感也消减了不少。
“知微,你还好吗?”
漆采薇见她如此难受,到她身边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熟悉熟悉就好了,薛姑娘问过船家了,大概行两柱香的功夫,你权且忍一忍。”
一碗水从边上横了过来,薛翮刚才跟船工讨了一碗水,见知微接过来又勉强喝了两口,里面加了两片橘皮,还算管用,头晕好些了,见知微深呼吸一口气,对着薛翮说:“师姐,我们以后出门再也不坐船了好不好?”
她这话过于天真了,薛翮知道不切实际,可又没奈何,哄孩子般地说:“怎么,你要游过去还是飞过去?”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再坐船了。”见知微被漆采薇揽在怀里拍着肩膀,赌气说。
谢断云靠在船舷上,侧脸过来看着她,也不知是哄她还是如何,只说:“那便再也不坐了,以后绕过便是。”
“谢姊姊未免太溺着知微了。”漆采薇苦笑,人不辞路,这世上岂有一辈子不涉水的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了,谢断云笑了笑,也说:“不仅是知微,你们都是小辈,青春可爱,我一见你们,心中便无限爱怜。”
见知微听她这么一说,撇了撇嘴,说:“我还当谢姊姊对我一个人这么好呢。”
薛翮戳了戳她的脑门,骂了她一句,从她手里接过喝得干净的碗,她连生涩的橘子皮都吃进了嘴里,可见是难受极了。
几人谈话间,船已不知不觉驶至江心,后不见来处,前不见对岸,波光粼粼,天光洒金。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水鸟掠过江面发出的低鸣。
薛翮一颗心始终吊着,不得安歇。不过水面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异常,船上的四个男人也是各司其职,江骡子在船头指挥,避开水下暗礁,躲过江中暗流,确实如他所说,一路上稳稳当当。
就在薛翮觉得自己杞人忧天的时候,异变陡生,破水之声自四面八方而来,见知微似仍晕着船,浑身使不上力气,但她五感依旧灵敏,喊道:“小心!”
一旁戒备的李无衣迅速抽出剑来,飞身跃起,舞动太阿宝剑,将朝船上来的银针一一弹开。
见突袭不成,那些人又重新钻进了水里,船身随之一晃,见知微抓紧了船舷,方才没被摔下去,不过紧接着她便失了力气,被薛翮抓住了小臂。见知微这才意识到不妙:“师姐,水里有毒。”
从未如此无力过,她一时间慌了神,想抽剑出鞘,可她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手一遍遍从剑柄上滑落,她又急又气,骂道:“该死的东西!”
薛翮从她手里拿过剑,站在她边上,漆采薇半搂着她,不让她滑下去,只见见知微嘴唇边缘泛紫,不知是中了什么毒,连气息都乱了,粗重的喘息声不断撞着薛翮的耳膜,她霎时间心如火煎,运起内力,朗声喊道:“江骡子!”
江骡子并几个汉子从船头慢慢走出来,可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和气,几个汉子手中攥着铁钩,紧紧跟着江骡子,以他为中心。江骡子脸上仍带着谄媚的笑,说:“几位姑娘什么吩咐呀?”
“你还敢问?”漆采薇抱着见知微,可怜的见知微手脚冰凉,几乎失了温度,她眉毛一竖,怒骂道:“你这老狗!我们好心照顾你生意,为何要下毒暗算?”
“还有刚才那批人,是不是也是你派来的?”
听到她的咒骂,江骡子面色不改,仍笑眯眯地说:“俺的兄弟本事如何?都是巫江水里钻出来的妖精哩。”
谢断云见他脸上褶子都堆成丘壑,丑陋非常,不禁心中厌恶,冷淡道:“不知阁下求财还是求命?”
“都到我这地盘了,自然是既要财……”他带着□□看了一圈,这几个女人各有风情,舍之可惜,说:“又要人!”
说罢,他一跺脚,水中又窜出数人,向几人吹发银针,李无衣应对之时,江骡子背后的三人也拿着武器冲了过来,直奔几人。
这银针上淬了蟾蜍剧毒,他们几人均提前服了解药,哪怕是中上几针也无关紧要,但见知微几人只要中了针,不消半刻便得口吐白沫,浑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