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荒谬》澍沐

2、第 2 章

　　“起来了！起来了！”

　　陆南一把推开小房间的门，把睡得不大踏实的范女惊醒，随后范女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背靠着墙，对来者起了戒备。

　　陆南急性子，看不得人磨磨蹭蹭的模样，更不用说此刻还肩负着煮早饭的责任，稍有差错就有受罚的风险，于是三两步跨向前一把掀开范女的被子：“快点起来了，早饭准备晚了遭罪。”

　　范女这才想起昨日夫人叮嘱过的话，速下床跟着陆南到了伙房。

　　“会烧菜吗？”

　　范女摇头。也是，虽说范家没落，但上有大哥大姐宠着，糙活尚轮不到她做，她四舍五入倒还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小姐。

　　“那你帮忙备料，不懂就问我，不然我们一起遭殃。”陆南说着就到米缸取米开始淘，立马进入了忙碌的状态，还不忘指挥新来的范女，“把那筐菜洗了。”

　　“是。”范女认为答“是”是在这个家应有的礼节。

　　“跟我不用整这些，做就是了。”别看陆南办事风风火火的样子，但性子随和，在佣人里也蛮受欢迎的，跟着她做事，范女至少能少走不少弯路，“菜叶一片一片撕开才能把泥沙洗干净。”

　　范女照做，但速度极慢，陆南完成淘米烧火，稀饭煮起来这一系列动作后，范女的菜也只不过洗了五分之一。

　　陆南一屁股坐下范女身边，手上不停忙活，嘴上也不忘传授：“这有技巧的，先把所有菜叶撕开泡着，等你处理完这一筐，泥沙浸软也泡掉不少，洗起来容易很多，更快。”

　　范女默默记下这些话，一声不吭地看着陆南的动作，跟着学习。

　　“哎，怎么不说话？”陆南是个嘴碎的人，很难忍受旁边有个大活人但不吭声。

　　“我……不知道说什么……”

　　“想到什么说什么。比如……你叫什么？你从哪里来？”

　　“我爹娘都叫我三妹，夫人叫我范女。”

　　“你没有个自己的名吗？”

　　范女愣了一会，又是这个问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却也不知道从何而起，只好摇了摇头。

　　陆南看出来她的失落，但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反而装作没心没肺地另起话题：“啧，算了算了，不提这个，说说这个宅子附近的事。”

　　“这个宅子附近有什么事？”

　　陆南见范女大有兴趣的样子，便放心发挥自己八卦的才能，敞开了聊：“这你可问对人咯，就发生在最近的，村尾那户人上月底又添丁，那可是他们家第七个男丁了，明明条件不怎么好，还生老多，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日子。”

　　“可我爹说过，家里男丁多是好事，将来能给家里带来不少好处。”

　　“哎哟，眼下日子都过不下去，哪还得空去想将来。”

　　范女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心里也在认同陆南的话，将来，谁能知道将来如何，太远了，远到她会逐渐怀疑是否真的有通往将来的路。

　　“还有咧，偷偷跟你说，你可别传出去……”

　　范女把耳朵凑近去听：“据说老爷是那方面不行，夫人生完小姐之后，肚子也没再有动静了，所以啊，少爷和小姐在这个家都得宠，这事罕见得很……”

　　范女听到“小姐”两个字，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前一天从角落里走出来的小人儿，她长这么大，除了刚刚陆南发问，倒还是头一回有人问起她真正叫什么名，而且，问完没得到答案还扭头就走是什么意思，她没想明白，是在和自己闹脾气吗？但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冒犯到对方。

　　“你在想什么？”

　　“陆南，昨天我好像得罪小姐了。”

　　“叫我南姐就行，叫全名怪别扭的。”陆南不喜欢别人叫她全名，因为每次听到全名，她总想起自己得病死去的爹娘，伤心的感觉她不喜欢。

　　纠正过后她才抓到范女话里的重点：“什么？你对小姐做什么事了？”

　　“她问我叫什么名，我答过三妹后，她留下一句‘不是我真正的名’便扭头走了。”

　　“嗯……这倒也不像是把小姐得罪了，估摸是她怪脾气上来罢，跟你没干系，小姐的脾气啊，连老爷夫人都摸不准，黄家上上下下也拿她没办法，你无须太过在意。”

　　南姐这么说，范女只是表面点头，实则心里还牵挂着这事，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觉着时间久了或许就会忘了。

　　两个人接着又继续在伙房里边聊边忙活，恰好在老爷醒来前一刻完成早饭，南姐习惯了这些赶工的惊险，但范女却暗暗给自己定了目标，第二天要早点起来，多预留时间，毕竟经过这个早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磨蹭很可能会连累南姐一同受罚，她不能不顾。

　　等老爷一家四口人落座，南姐才领着范女从伙房端来热腾腾的早饭，两个人还需要分工把稀饭舀到碗里放在他们面前，摆好餐具方能退下。

　　怎料，在范女把粥捧到爱美跟前时，爱美一手把它打翻，年方4岁的她一向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再加上大多情况下都有老爷夫人的庇护更恃宠而骄，不带客气地对范女说道：“你是谁？我不要你碰过的东西。”

　　老爷宝贝他的一对儿女，看到范女手里还装着稀饭的碗在自己小女面前落下，也懒分青红皂白，来到范女身后一手提着她衣领连拖带扔地赶了出门，并下令免去她今日的伙食。

　　这并不是爱美第一次因自己的任性给别人带去了麻烦，但她在打翻碗的时候注意到，那碗刚出锅的稀饭在落地前大部分都淋过了范女的右手手腕，如今范女还被罚一天不能进食，爱美却是第一次心生了后悔。

　　到黄家第二天就受罚的范女挨罚后躲进了柴房，此时右手手腕因烫伤而起的水泡已经慢慢胀起，她不知如何处理，只好任由它火辣辣地灼痛着，心里反而在想着自己是否真的得罪了爱美，如果自己找机会道歉，对方会否接受还是继续给自己难堪。

　　还未做出个决定，南姐就端着盆冷水匆匆跑了进去：“来，把手放进来。”

　　范女还没反应过来，起了密密麻麻水泡的右手就被南姐压进冷水里泡着，灼痛感也因此缓解了不少。

　　“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得罪小姐了……”

　　南姐一语未完，范女急着开口说道：“这该怎么办，我同她道歉可行吗？”

　　南姐摇着头，自顾自地说完方才想说的话：“倒也不应该呀，你昨日刚来，也没和她多接触，难不成她的脾气已经怪到这种地步了吗？”

　　对呀，范女想不通，自觉也没做错什么事，她低头看着泡在水里的手逐渐出了神。

　　“依我看，你以后还是避着点小姐比较好。”

　　范女点了点头，目光还停留在烫伤的手上，同时心里乱得很，对于第一个认真问起自己名字，在意自己到底是谁的人，真的要从此避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