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杨柳千丝恨》小土欧

9、东风至 忆病缘

　　言柳转身紧盯着永宁王，见对方不言不语，只是不紧不慢地敲着手中的扇子，她环顾四周，心下明了，转身就走。
　　回到未央宫，言柳屏退宫人，蹙眉沉思。
　　入宫第二天，言芷柔就让秋文给她传了信，信上说，让她努力固宠，等有人找到她时，一切听从对方安排。
　　“一丝杨柳千丝恨,三分春色二分休。”
　　就是证明对方身份的暗语。
　　她一直以为，这人是宫里的某位嫔妃，或是宫人。为此，她四处游逛，一来找草木探听消息，二来就是找到这个接头人。
　　入宫一月，她查到了淑贵妃难产而亡，的确是因为柳大金的拿手菜——红梅珠香。
　　此菜以鸽蛋、对虾为主料精心烹制而成。经过御医探查，发现鸽蛋里有大量的藏红花。
　　因为这鸽蛋在制作时，需要煮熟剥壳去黄，填入瘦火腿、海米、口蘑、干贝等剁在一起的细末，而藏红花粉就混在里面。
　　柳大金百口莫辩，毕竟为了保证手艺，这道菜的一切工序，都是他亲手操刀，亲自剁馅，自己填馅。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有藏红花！
　　线索到这儿就断了，这一切证据都指向柳大金，可言柳知道，这绝不会是阿爹做的！她需要换个思路，继续找新的线索！
　　想到这儿，言柳这才想起刚刚见到的永宁王，面色沉重。
　　她捂住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按耐不住急剧跳动的心。
　　她自认是一个理智之人，按她最初的计划，找到接头人，帮言家做几个力所能及的事，以回报这场机遇，从此两不相欠。
　　可现在，自从见过永宁王后，她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付出生命，帮助他，实现他的愿望！否则，她将后悔终生！
　　一想到这儿，她不可置信地站起来，却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言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低头算了算时日，捏了捏没啥知觉的双腿。
　　满脸苦笑，眼中却是雾蒙蒙，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扶着一旁的脚踏，言柳靠着不太灵活的双手，姿态僵硬地站起来，双腿一抽一抽地，朝着窗边走去，就像个穿线木偶。
　　“昭仪小主，晚膳好了。”秋文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眼见门被轻轻推开，言柳被惊了一瞬，极力控制着不灵活的脖子，扭着头，淡定地朝门外望去。
　　“皇上还没到，等一等，你先出去吧。”
　　这段时日，言柳日日受宠，昨天皇上就说了，今天会来同她一起用晚膳，她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困境。
　　哪知秋文并未出去，反而欲言又止，见言柳一动不动，只盯着她，便又福身道：“昭仪小主，刚才公公过来传话，说皇上今儿不过来了，去了、去了良妃娘娘那儿！”
　　听此，言柳心里乐开了花，她现在症状越来越重，连面部表情都做不出来，如果皇上真来了，那更是雪上加霜。
　　“喔，那你先出去吧，我还不饿，想独自待会儿。”
　　秋文小心翼翼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言柳，还以为是言柳心里难过，吃不下去，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恭敬地退出房门。
　　见房门关闭，再没人来打扰，言柳这才费老大的力，转动脖子，望向窗外。
　　她对这种情况并不惊讶，那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那时候，她已经在柳家呆了一年，她没有记忆，不知自己是谁，来自何处，年岁几何。
　　阿娘和阿兄柳青云为了哄她开心，就把她出现在柳家的日子作为她的生辰。
　　那天的生辰，难得回家的阿爹正高兴地准备他的拿手菜，阿娘为她绣了一身桃红新衣，阿兄送了她一支珠花。
　　正当言柳沉浸在幸福中，也是突然就感觉到四肢僵硬，动作迟缓。
　　那时候，僵硬速度并不快，直到傍晚，她才发现自己像个木偶一样，已经不能正常行走。
　　这吓坏了阿娘他们，立即请了大夫，替她诊脉，哪知接连换了几个大夫，不仅没能找出病因，就连脉搏也没摸到，直说“怪事！怪事！”。
　　眼看阿娘不停地擦眼泪，阿兄急得团团转，她无力地靠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那儿有只黄鹂鸟，正在枝头蹦蹦跳跳，叽叽喳喳。那自由自在的样子，不由得让她心生羡慕。琢磨片刻，她轻声安慰阿兄阿娘。
　　“阿娘，阿兄，你们不要担心难过，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被抛弃的原因？既然当初都挺了过来，那么过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只是，如果到时候我又失忆了，阿娘阿兄可不要嫌弃我！”
　　两人都不傻，经柳儿一提醒，自然想起初见柳儿的时候。
　　那时候柳儿失忆，同时四肢僵硬，形如木头，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正常。
　　想到这儿，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在柳儿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回房休息。
　　两人一走，柳儿就惊奇地发现。
　　原本呆在枝头的黄鹂鸟，突然展翅飞了进来，落在床沿，小脑袋一歪，豆子大的双眼，满是灵气，直直地看着她。
　　柳儿心中一动，费力地控制僵化的右手，微微抬起。
　　只见那黄鹂鸟轻轻一跳，稳稳地落在柳儿的手心，似是一点也不怕她。
　　柳儿正准备开口，逗逗黄鹂鸟，却见黄鹂迅速低头啄向她的食指，被啄处开了一个小口。
　　失去知觉的柳儿，没有任何疼痛感，本想微微一笑，却连一丝表情都做不出来。
　　然而，不过瞬息，她的食指便发出米粒大的绿色光芒，同时传来一股清凉的舒适感。
　　这淡淡的凉意和绿色的光芒还在沿着手心、顺着手臂蔓延。
　　她睁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光芒流淌过全身，又慢慢熄灭，那凉意却是布满全身，让她感觉到全身舒畅。
　　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柳儿猛地一起身，却又发现她能动了！
　　她不可置信地试着站起来，原地蹦了两下，她才肯定，自己真的恢复了正常，僵化的四肢又恢复了往日的柔软。
　　柳儿单手捂着小嘴，喜极而泣，回想刚才的那一幕，小心翼翼地捧起手心的黄鹂鸟，瞪着葡萄似的双眼，声线颤抖。
　　“你是天上的神鸟吗？你为什么要帮我？”
　　黄鹂鸟在她的手心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声音婉转灵动，却又满是急切。
　　柳儿听不懂它的歌声，却又能感知它的情绪。
　　“你是说，我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有这么一次？而且你也不知道还能帮我几次？”
　　黄鹂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小脑袋一啄一啄地，勾得柳儿心头发痒。
　　试探着伸出食指，轻轻抚摸它小脑袋上的绒毛，黄鹂不仅没躲开，反而舒服地眯起了小豆眼。
　　柳儿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坦然道：“谢谢你啊！小黄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阿兄常说，人这一辈子是短暂的，所以要让自己康健着、开心着、幸福着。珍惜眼前即可，我想不了以后。只是以后就要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