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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请不要通知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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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酒店的电视开着,音量开得很低,明显只是一个让室内不那么安静的背景音罢了。
罗辑研究者餐桌上本就很考究的陈设:这束花最好还是放在桌子的一侧,烟灰缸和打火机就放远些,以免自己下意识点上一根烟。
他刚刚打内线电话要了两份松饼,现在正在纠结应该点一瓶什么样的果酒来佐餐。
余光在电视新闻上扫了一下但却被一张可怕的照片吸附住,吸附地牢牢的,半点也不敢移开。
电视里正在播报一起爆炸案。
主持人的嘴一开一合,听不懂的语言,但看得懂的是废墟、流血的伤者和四分五裂的死者,死者的照片来自截取的摄像头录像。
白蓉?!
白蓉也在巴黎?!
白蓉…被炸死了?!
白蓉能有什么仇家?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辆与他失之毫厘的肇事车在耳侧呼啸而过,或者是那颗如重锤一般的子弹再一次唤醒了他装睡的心。
几乎同时,颜颜那张天真的脸浮现在他脑海中,如炸弹一般炸开,令他毛骨悚然。
冲向大门,他要立刻见到颜颜。
巧的很,罗辑一把拉开房门,庄颜刚好要敲门,手还浮在半空中,这下有些不知所措。
罗辑拥抱了庄颜。
这怀抱并不紧。
但将纤细的人悉数包围。
庄颜听到他的心跳的很快。
但很快,罗辑就从警觉自己做了不太合适的举动,僵硬的收回双手“对,对不起,我,我实在太冒昧了。”罗辑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脸色从一分钟前的惨白变成通红。
“罗老师,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庄颜走近他。
“没有没有,我一切都好,来,进来吧,我叫了早餐,想喝什么吗?我去找酒水单,哎呀,看我大意的,我把酒水单丢在地上了…”
“你遇到事了。”庄颜却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告诉我。”随即她自己似乎意识到这与其不太合适“告诉我好吗?”
这瞬间,庄颜沉静的力量仿佛从那只手中输入了罗辑的体内。
“我,有些,”罗辑再一次忍不住虚抱住了女孩“害怕你也出事。”他不想聊关于白蓉的事,更不太想聊那个死去的记不得名字的一夜情人。
“我很好呀。”庄颜安慰笑“以罗老师你现在的脸色,我可比你健康多了。”
同时眼神在空间中迅速游走,寻找着引发了罗辑情绪波动的原因。
一无所获。
电视里正在播报一则关于本地经济危机的新闻。
侍者送餐,两人便坐下用早餐,庄颜注意到,用餐期间,罗辑一直在神游,直到眼神清明。
庄颜擦擦嘴,放下餐巾,她知道,罗辑做了某个决定,要与她聊正事了。
“我们分头回雪山好吗?”
庄颜有些惊讶,但没有反对,“如果需要这样做的话,我当然会配合您。”而所谓的分头行动,对庄颜来说也无非是明保转暗保,她答应的很痛快。
“我这次回去,也许…就再也不出来了。”
“好的。”
“你…你是来协助我工作的,而长久的住在雪山这件事,对你这样一个年轻的人来说,也许…太难…太枯燥了,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你可以随时拒绝。”
这句话说出来,罗辑感到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却又轻了一块。
“我不拒绝呀。”庄颜笑“罗老师,我这人挺社恐的,若是让我生活在灯红酒绿,高朋满座的环境中,我怕是更加吃不消呢。”
“可…那毕竟是好久好久…”
“嗯…”庄颜思考后道“那我就等那个好久好久之后再说吧,只要你需要,我想三四十年还是腻不了的。”回想起雪山的环境和生活,庄颜忍不住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本就是个隐士,雪山中的日子,即使让她不背任务过一辈子,她也不会觉得腻的。
这与叶榕大不相同,叶榕一向是团队里的头儿,要是一星期里不让她带着手下喝上顿扎啤,或吃两回烧烤,能闷死她也说不定。
庄颜忽地想起来老家山东的唐师哥也是个豪迈的酒鬼和肉食动物。
难怪会跟叶榕混到一对儿去。
他俩真是可惜……
她想起了自己牺牲的父亲,心脏病发随之而去的母亲,还有四五个,名字已经刻上石碑的旧人。
他们本不必死的,是地外的豺狼带着贪婪来杀死他们的。
这公道非得有人讨回来不可。
以刀剑,以枪炮,以鲜血,以生命。
文人怎么想,庄颜不在乎。
她,他们武人,认的是一寸河山一寸血。
罗辑看着面前女孩,他似已看痴了,她脸上的表情在出神中生动地变化着,时而微笑,时而神往,时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意险些从弯弯的眼睛中掉出来,却又忽地被叹惋、悲哀和怅然所取代,而当他在那眼波中下潜,却又仿佛触及到一层坚硬的石头。
在变化中保持不变的石头。
热的石头。
石头怎么会热?
除非石头下是地火。
罗辑蓦然意识到,这是个心里藏着好多故事的姑娘。
她有着丰富的过去和丰满的内心。
这是他的“设定”中所未能预设到的,但却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他怎么忘了,只有知世故的人才能真的做到不世故,入过世的人才有资格谈出世。
他早该想到的!
好在他想起的还不算晚。
“那我们这就启程吧。”罗辑简直一刻也不想在巴黎多耽了,他心里有个冲动就要破土而出了,而这冲动,他想回到那梦中的乌托邦再去尝试。
“好,”庄颜微笑道“我们回家。”
我们。
回家。
这是多么让人沉醉的四个字,也许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和最大的幸福都凝聚在这朴素的四个字里了。
两人商定,便立即收拾行装,通知接洽人员,联络两架专机,准备返航。
空旷的候机大厅里,罗辑伫立在玻璃墙前,先目送着庄颜的飞机飞走,才登机启程。
可他不知道,庄颜并没有登上刚刚起飞的那架飞机。
她停留在了无人的登机通道里,张翔在这里给她准备好了换装用品。
硅皮面具,衣着、发型、妆面、香水、高跟鞋、假指甲。
不消一刻钟,庄颜已然从一个文艺清新的森系少女转变成了一名三十岁上下,挂着职业性微笑的空乘服务人员。
罗辑登记,空乘站立在舱门左侧微笑颌首,用手势引导罗辑前往头等舱。
庄颜当然没有引起罗辑的注意,服务员总是有着隐形在环境中的特质的。
目送他在空荡荡的头等舱坐下,庄颜才离开,并向指挥部汇报“博士与牧羊犬已登机。”
“你的位置在后舱,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耳机里对接的是张翔,而不是庄颜以为的叶榕。
“榕姐去了哪里?”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
自她与罗辑分开以来,一直没有出现来自叶榕的指令。
“…秘密任务,”张翔回答“她有秘密任务。”
“是吗。”
不论真假,知晓真相,有害无益。
她不再问了。
罗辑选择了吃下一颗安眠药。
他依旧不希望知道自己的世外桃源的坐标。
庄颜对于这趟路途能否顺利完成有所保留。
第一个十二小时平稳度过后,意外不期而至,机长神色紧张地找到张翔。
“长官,我们没油了。”
张翔深吸口气,幺蛾子还是来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