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颜外传》雪浪花笺

2、第二章 这是任务的一部分

　　“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史严肃地说”现在是你最后的反悔机会，一切还来得及，等你见过了罗辑博士，事态的发展就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
　　“我已准备很久了。“
　　简直有些太久了，久地过分。
　　汽车在一个老旧小区门口停下，大史从后座拿过一个提袋，“去收拾行李吧，把衣服也换了，我等你。“
　　庄颜下车，大史开窗，点上了那根叼了一路、海绵嘴都泡软了的烟，扭开了收音机。
　　【…特别联大通过117号决议，宣布逃亡主义为非法….】
　　大史皱着眉头换了了频道。
　　【…近日，多地警情频发，多家博物馆、纪念馆遭到入室盗窃…】
　　大史的思绪如烟雾，悬浮着，终究又将频道调了回去。
　　【…本市警方对‘诺亚基金’、‘逃亡基金’、‘星空计划’、‘新未来’等十几家非法基金项目进行依法取缔，没收违法所得，并对各项目法人追究相应刑事责任…】
　　香烟静静地在指间燃烧。
　　大史突然手指一颤，长长的烟灰坠落。
　　啧，烧到手了。
　　三楼，庄颜换了衣服，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到书架前，书架上排着三张照片。
　　一张一家三口合照，小女孩笑着右手敬礼，中年男人高大强壮，一手叉腰，一手将自己的旧警帽扣在女儿头上，中年女人气质文秀，盘发，带眼镜，披了一件燕麦色针织披肩，拉着女儿的左手，笑得温柔。
　　一张警校毕业照，六个姑娘英姿飒爽，左右各三，中间夹了有些尴尬、有些羞涩的黑脸大史。
　　第三张比较特殊，是张抓拍照，满满当当、乱中有序的开放式办公室，白板、照片、文件夹、证物袋，快餐盒…站在白板前的干练姑娘一手拿三明治，一手惊愕的举着一枚戒指，一枚从三明治里吃出来的戒指，一个帅小伙咬了一支玫瑰单膝跪地，周围四个同事在起哄鼓掌，这张拍的有点瑕疵，右上角镜头被手指阴影遮住了一角。
　　第三张照片的主角不是庄颜或夏语冰，她是镜头后拍照的那个人，拍照技术很一般。
　　那个被求婚的姑娘是叶榕。
　　后来，那枚戒指被穿了一条细细的银链，挂在叶榕的颈子上，悬在锁骨之间，再后来，任务开始，就再也没见过。
　　拉开抽屉，将代表着过去二十多年的回忆一一向下扣在抽屉里。
　　合上，就是告别。
　　电话铃响，来电显示是史晓明。
　　“明哥。”
　　“妹子，我的蹩脚把戏快要到头了，”对面的男声听起来有些苦涩，但随后变成嬉皮笑脸“不过我不会悔改的，我是坏人，秉持三分钟一个笨蛋原则，不骗白不骗，作为一个警察，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警号上交了，你至少不会栽在我手里，对家人我没有想法，不过师叔不会领你的情的。”庄颜想起史强固执的脸。
　　“那是他的事，”对面的语气固执起来，固执的父亲，有个固执的儿子并不奇怪“妹子，我的原则很简单，就算地球人注定要全部死光光，咱家也得是最后一波，人只要不死就得蹦跶，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完，世道要乱了，银行和货币都不成了，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我倒腾了一批黄鱼，你还记得咱姥姥家躲猫猫的地儿吗？你别管钱干净脏，去那里拿东西找个靠谱医生买我爸的命，咱们都得活着。”
　　庄颜耐心听对面史晓明说完“好，我知道了。”
　　“爽快。”史晓明犹豫一会儿，继续说“妹子，我知道你在工作，我从大毛那弄了点东西，来路不正，但能用，跟鱼放在一起了。”
　　“好，你的人情我领。”
　　“再见，下一面，可能就是隔着玻璃打座机了。”
　　“外面乱，进去了就进去了吧。”
　　对面在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雪山、湖泊、森林、别墅。
　　罗辑不知道他自己在哪，但警方当然是知道的。
　　云藏交接之处，玉龙雪山脚下。
　　选在中国境内对PDC来说是有很多便利之处的，自黄金时代，中国就严格禁枪、禁毒、重视边防，比起某些筛子一样的国家安全许多，再加上幅员辽阔，一方风土一方人，可以很显著迅速地识别出异乡人。
　　史强带着庄颜飞三义机场，随后开防弹车进山，路不好走，两人交替开车，需要在山里曲折迂回三天三夜。
　　“史叔叔，我开一会吧。”
　　“行，”大史不矫情，他已经连续驾驶了十个小时，“把外套穿上吧，毛领那件，叶榕交代的，说…”大史有点忍俊不禁“说这是任务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一言一行，都是任务的一部分……”庄颜并不反感，但她的话被对讲机的声音打断。
　　“史队，红外热感成像有异常波动，你们离得近，东南一刻到三刻范围，三百到五百米之间。”
　　发布警报的叫郑侠，是史强留在别墅附近，负责外围布控的成员之一，有智子在，也许可以抹去一个人，一个入侵者的热感成像，但，它的对手是大史的小队。
　　异常的不是人，而是小动物，当一个区域的小动物纷纷受惊，远离某个区域的时候，就说明有看不见的入侵者来了。
　　大史睡意全消，停车，与副驾庄颜对视一眼，熄灭车灯，一阵翻抽屉，在庄颜的帮助下不太熟练地戴好夜视镜，开车门下地，拔枪在手，朝着通报方向追踪而去。
　　黑压压的山，冷冰冰的树，簌簌的风声、潦草的鸟鸣声、突兀的振翅声、小啮齿类和爬虫类散碎的脚步声……逐渐安静，不正常的安静。
　　二十分钟左右，一个吉利服黑影试探性摸到了停靠在路旁的车边。
　　咻---梆。
　　前者轻而细小，后者重而沉闷。
　　是消音手枪的子弹出膛，重击防弹玻璃的声音。
　　沉重的装甲车轻轻震动了一下，便没有任何声响了。
　　黑影朝车窗里窥视，里面一片漆黑，勉强能看到，驾驶副驾驶都是空的。
　　咔嚓咔嚓……嗡……叮。
　　车门的机械锁和电子锁先后被破开，黑影爬上驾驶位，手里的螺丝刀开始拆卸火线和零线。
　　咻的声响打断了他。
　　黑影的大腿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血液汩汩流出浸透了裤管，苦痛的□□被压抑在喉咙里。
　　他不敢动。
　　右太阳穴被一只带着击发余温的枪口顶着，任谁都是不敢动的。
　　后排座椅，庄颜缩在视觉死角中，右手持枪稳如磐石，左手打开了刚刚关掉的对讲机。
　　“史叔叔，郑哥，豺狼在我这里，已经控制，抓的活的，嗯，了解，他瘸了，逃不掉，好的，我等你们。”
　　“互啊右。”黑影开口，剧烈喘息，是个老外。
　　“ETO？”
　　“耶斯，互啊右？”
　　阴影中的庄颜笑了，深色的衣服，白色的衣领，仿佛纯洁的百合花。
　　终于，再见到你们了。
　　“我是你们种下的因结出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