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遇到真的狗》余音在歌唱

44、第 44 章

　　褉春姬和母亲之间，有一种不必说出口的默契。

　　正如多年前，她看向母亲，指着西国一大片土地说想要拿来用的时候。那时犬大将战败身亡，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半妖和孱弱的妇人，凌月仙姬坐在王位，漫不经心地看向下位的女儿，勾起嘴角：“当然，你是我的女儿，这西国中的任何一块土地都有属于你的一部分。”

　　但褉春姬没能了悟妈妈的言下之意。

　　她因为父亲突然死亡，手里的丛云牙摇身一变成了遗物，还额外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开什么玩笑呢还要我去照顾！？
　　小的只能拜托您啦！对方是半妖又是生下了半妖的人类，您再不去她们就要死啦！

　　褉春姬只能捏着鼻子去了，又不能真的动手打，如今的她一拳头下去，是真的要出人命。

　　于是就只能将怒气怨恨不解还有那么一点可怜的复杂心绪，一股脑的转化为种田的动力，对着那块荒田拼命的使力气。

　　完全没有注意到母亲委婉的询问。

　　你准备好将这西国的大部分土地都收入囊中了吗？

　　不过好在褉春姬用行动回答了。

　　没有。

　　凌月仙姬了然，安稳的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如今，又是多年过去。

　　王城上的墙砖斑驳脱色又被换上更加明艳崭新的，妖怪们的面貌不见变换，但总有新的面孔刚出现在西国的领土内，春去秋来，仿佛又是当年。

　　褉春姬再次站在了妈妈王位的下方。

　　看懂了女儿眼中意思的凌月仙姬随手指了个什么妖怪，将褉春姬赶出西国。

　　直到她布置好一切。

　　在前往西国在半路上褉春姬拐了个弯，顺着味道找到了杀生丸，妖怪们站在云上头，她落下去，直白的向杀生丸道：“我打算去挑战一下王位，你呢？有那个意思吗？”

　　她弟弟倒是还没有开口，身边那个小妖怪倒是聒噪的吵闹了起来：“杀生丸大人！哪怕要对上令堂，我邪见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后退半步！”那根仿佛是他拐杖的人头杖被挥舞的虎虎生风，仿佛下一秒，就要拿那老人头来冲着褉春姬喷火似的。

　　随后被杀生丸一脚踩过去，好久，她弟弟才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不，是回了两个字：“随便。”

　　啊，这是让她随意？

　　还是说，这句话的真实意思为：哪怕此时此刻她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将来有朝一日，当杀生丸对那个位置感兴趣时时也能抢回来？

　　“那个……”跟在杀生丸身边小姑娘铃拉了拉褉春姬的衣服：“要、要加油？铃不太懂，但是褉春姬殿下是要去做了不起的事情吧！”

　　“……这么贴心的小孩，干脆让我带过去养好吧！”褉春姬还没来得及抱住小孩，一条长长的尾巴就顺着她和铃之间的缝隙插进来，卷走了小姑娘。

　　虽然已经对‘杀生丸身边有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小姑娘’这件事惊讶过了，但如今再看，西国贵公子流云广袖下护持的那个的纤弱矮小身影，仍似目睹千年冰峰上绽开了一朵柔软的花。

　　“铃是个好孩子，她现在年纪还小，但总有一天，她会意识到人类和妖怪的差别。”

　　邪见匆匆忙忙的追着杀生丸的背影而去，只留下褉春姬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着。

　　如果不能当断其断，犹犹豫豫，不肯放手又不不敢迈步向对方身边，一定会受到伤害的。

　　哎呀，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就轮到她这个当姐姐的出手了！

　　考虑到变成妖怪之后，对于时间这种东西不再和人类时期一般敏感，褉春姬将这件事牢牢记住。

　　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西国的事情了。

　　填上的妖怪带着层层叠叠的黑云，裹挟着妖气，声势浩大的朝着西国的方向逼近。一路惊起鸟雀走兽无数，那些小妖，巫女，法师，凡是能看到这一幕的，全部抬头看去——那在云层中洁白如雪的妖兽和她低沉的吼叫，恐怕会成为很多人此生都难以忘却的奇景吧。

　　凌月仙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搭建好了展示的擂台，也给所有的同族传了信，此时此刻，几乎已经全部到场。要是关键的主角没有到场，她就亲自去给那笨蛋女儿的脑袋上狠狠咬一口。

　　所幸，她和女儿之间的默契还算不错。

　　带着自己眷属的褉春姬落在了不远处，几乎在一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这么大的阵仗，真是有点让人心里毛毛的。”用衣袖遮住自己不存在的嘴巴，无女呵呵笑了几声：“那么大的擂台，难不成是想要看我野蛮的一面？”

　　“野蛮的一面啊……我不太擅长撑场面这种事情。”织田作之助苦恼的摸摸真嗣的头发，却发现他要比自己兴奋的多，甚至已经表现出了‘野蛮’的一面：十分兴奋的喊着，“给他们好看！”

　　“那是我们在争夺首位时才会搭建出来的擂台。”年幼时，犬大将一边带着自己奔赴各个需要他的战场，一边自豪的向她讲述过去争夺首位的种种趣事。

　　而如今，她也站在了这里。

　　褉春姬落在擂台中心，凌月仙姬方才不紧不慢起身，看着自己的女儿：“褉春姬，你是打算来挑战我这个母亲来了吗？是打算成为西国的王吗？！”

　　相似的妖力奔腾着跃入半空，相遇而后碰撞，卷起残云枯枝，引动狂风雷鸣，呼啸着缠绕在一起。

　　就好像她和妈妈。

　　哪怕此时此刻针锋相对，而她们的血脉、千百年相处的时光、情感……这些永远无法抹除掉的东西，注定她们会和妖力一般牢牢缠绕在一起，与她竞争又托举着她。

　　“是啊。”妖力布满了褉春姬的全身，真身此时显露出来，白色的巨犬利爪牢牢扒住地面，在上面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妈妈在那个位置上已经太久了，而我，会成为西国下一代的王！”

　　凌月仙姬好似被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激怒了一样。她也显出本体，一只与褉春姬相似，但却看上去更加纤细的白色巨犬。

　　观战的妖怪们双眼一亮，连忙各自找好了位置，实力不济的后退，自诩有能力顶住压力的就往前走。他们也用余光注视着那些由褉春姬带来的妖怪，他们的数量不多，没有后退，目光皆落在擂台的中央，注视着褉春姬殿下。

　　此时他们不后退，不代表之后还能维持与现在别无二致的淡定。诸多妖怪在心里想着。

　　当新王冠冕落定的时刻，总会有潮水般的妖怪离去旧主麾下，向着权力巅峰奔涌。而褉春姬身侧众妖的必然会吸引未来投诚者试探的眸光，他们的忠诚和力量是体现褉春姬能力强弱的最好体现，也是将来——当新王登顶时，能否守住自身位置的的佐证。

　　是被赶到无人问津的角落，还是随着新王一同登高欢呼？

　　不过，若是新王未能战胜凌月仙姬，一切就会是另外一番模样了。群妖将互相打量的目光收回，重新聚焦在擂台之上。不论是凌月仙姬，还是褉春姬，二者的妖力已经攀升爆发至一个非常恐怖的点，只待一点点的风声吹动……
　　忽然，她们动了！

　　白色的巨犬化作两道白色的光影，随着的咆哮和大地的震动撞在一起。

　　大妖之间靠什么来打斗呢？是神奇的妖术？还是强力的武器？还是利用巨大的本体直接碾压？这个问题在褉春姬穿越成为真正的妖怪之后还困扰了她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她被妈妈开始教导撕咬、碰撞还有使用妖力的技巧，随后过了几年，被父亲带到战场上，亲身经历后为止。

　　是经验。

　　当你知道某只妖怪能用到的底牌，你的胜算就会越高。

　　父亲用自己的牙齿打造的妖刀铁碎牙便是一柄能够吸收其他妖力为己而用的宝刀。

　　恰逢此时的凌月仙姬和褉春姬，她们既是同族，又是自后者出生后就一直住在一处，日夜相伴的母女。

　　不会有另外的妖怪能比她们还要了解对方了。

　　凌月仙姬体型稍显纤细，却仅是在褉春姬的撞击下的微微后滑了几米，她绷紧四肢，露出牙齿，在褉春姬整个身体都向自己用力的同时，张嘴咬住了女儿的前爪。

　　这一下的疼痛，反而使得褉春姬越发愤怒，她同样张开嘴，却是向着母亲的眼睛而去。

　　凌月仙姬立刻跳开，她压低着身子，长尾状似随意的落在身后，但褉春姬知道，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破绽，那条尾巴就会用能将一只精壮的山妖捏碎的力道卷上来。褉春姬片刻不停，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冲了上去，二者再次碰撞在一切，两条尾巴仿佛是两把巨大的砍刀，发出‘碰碰’的闷声。

　　为何要怕？难道我做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