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ursura

13、削权

　　这天一大早，秦府上下就已经忙开了，秦老爷的灵堂就设在前厅中，两面门襟上挂着白布黑绸还有一些招魂帆随风飘摇，
　　灵棺摆在厅的正中。深沉的紫檀木，上雕西方极乐百象图，内衬黄绸锦缎，尸身周围熏以特种龙延香。厅中烟雾缭绕，
　　锡箔、纸钱大捆大捆地往火盆里丢，呛得人睁不开眼，混着忽闪忽闪的烛焰，模糊了秦老爷安详的睡颜。两边各位夫人
　　少爷、少奶、小姐、姑爷们跪了一地，哭声震天。铁手眼光从个人身上扫过，落在角落的追命身上，一身月白的长衫，
　　外罩白麻，凸现他苍白的面容、憔悴的神情，恍惚的眼神不知透过这烟雾在看什么。因为跪得时间长，似乎已经有些
　　支持不住，腰轻轻颤动了铁手心弦，看来追命病得不轻呀，不会是发烧了吧。要是往常，铁手已经把追命按在被中，体
　　贴得端汤送水，擦汗轻抚，恨不能替他代了这恼人的风寒，可是现在碍于秦府的众人，不敢造次，只得拿一双眼紧紧盯
　　着追命的身影，像是如此便可减少了他的苦楚。

　　快到晌午用饭之时，各人歇下，在偏厅用茶，一阵争吵把铁手的眼光调从追命身上调离。
　　“我说大少爷，这件是也不能光是你说了算吧。”五夫人狠狠的瞪着秦关越。
　　“自古以来，长兄为父，五姨娘安心修养，这些烦杂的小事，我会小心办的。”秦关越笑得阴险。
　　“你。。。你。。。”五夫人颤抖着指向秦关越。

　　“是谁说要代我夫君啊？嗯？”身后一个沉稳不乏气势的声音传来。
　　“大夫人（娘）”众人惊讶于从不踏出偏院——“一清院”的长夫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只见一个半百的妇人，一身金丝团绣滚边石青长衫，肩披米黄重丝绣花镂空披肩，在七夫人的搀扶下缓步走入偏厅。张
　　妈赶紧上前，把戴孝的麻布为其穿上。
　　偏厅顿时，静得只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秦关越更是浑身发抖，不知是怕的还是惊的。从此，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偌大的秦府像是冰封了的烈火，无声地燃烧，蓄势要突破那暂时的封印。

　　“关越，你的粮铺先让你舅舅看着吧，这些天为老爷办丧事，一定会忙得脚不着地，你又是长子少不得累些，让你舅舅
　　帮帮你吧。”长夫人待穿好孝服，就发了话。
　　“可是，娘。。。”
　　“怎么，还不服气？山东的天气不错，你刚刚前些日子去过了吧，有没有给娘带些土产？”长夫人冷着脸，但口气轻松
　　得像是在询问游记见闻。
　　“是的，娘，我知道了。”秦关越咬着呀，吐出几个字。
　　“小三呀，听说‘楚乐馆’众位戏子可都是京城名角呀，只是可惜老爷生前都没有听过他们的曲子，就走了。”说罢，脸
　　上浮现惋惜的样子。
　　“是的，这些天忙爹的丧事，恐怕是不能照顾到铺子的生意了，这不正想请妹子帮帮忙呢。”秦关恒低下头。
　　“嗯，这样你们也能专心了。七妹，扶我去前厅。”长夫人起身向着前厅走去，临出门看了追命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个长夫人气势不凡，沉稳有礼，满脸风霜丝毫不损害她犀利的眼神，短短两句话就削了两个儿子的权，算是杀鸡警猴，
　　谁要是再闹腾，就如他俩的下场。

　　一场葬礼办得风风光光，前来吊唁的客人络绎不绝。只听得，家仆行至面前，“禀长夫人，安南王爷（二小姐的公公），
　　兵部尚书李岸李大人（二少爷的岳父），江南苏府苏景沅苏老爷（大小姐的公公），国舅爷柳飞叶柳大人（就是淑妃哥
　　哥，也就是三少爷的岳父）前来吊唁。”

　　“迎。”长夫人带着一溜人来到秦府前门，准备迎接。
　　少不得好一阵寒暄慰问，来人就行至前厅，各自上了香，行了礼，便要随主人家到后院歇息用餐。长夫人让秦关越带着
　　人到后院，自己落在众人之后，伸出手把追命拦下。“九妹，我有话同你说说。铁二爷，你也留一下。”就把两人带到
　　已经一人没有的偏厅之中，掩了房门在主位上坐下。

　　“九妹，我知道老爷一大把年纪还把你娶进家门，的确是委屈你了，而且又在昨天丢下我们独自去了，白白浪费你如花
　　的年纪。”长夫人一开口，就让两人莫不着头脑。

　　“我也知道，铁二爷风流倜傥，正值青春壮年，长得一表人才，又温和知礼，是多少女儿家仰慕的男人。” 一句话把铁
　　手夸得，面红耳赤。

　　“但是，想归想，喜欢归喜欢，可别作出什么对不起老爷的事情，说到底，你还是我们秦府的人。要是你们真是真心喜
　　欢对方，我做个主意，等老爷丧事一办好，我就把你的户籍销了，放了你自由，那以后嫁娶不再同秦家有任何关系。若
　　你愿意呢，等忙过这一阵，你来告诉我一声。”长夫人边说边观察两人的态度。

　　追命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脸上飞起一片红云直到蔓延到耳根颈项，就低了头，咬住唇，一句话也说不
　　出。长夫人只当是追命害了羞，女儿家被猜中心事的娇态。

　　“不过呢，你们还是小心流言，虽然我能放了你自由，可是管不了府里这么多张嘴。这些天，你们就委屈些吧。九妹，
　　委屈你，今天晚上给老爷赔个不是。”长夫人说完，就离开偏厅，留下两个莫名其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