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俗戏码》六牧

1、班长大人

　　“就是他告的密。”

　　“确定？”

　　“十万个确定！”

　　教室后排，一男生抱着胳膊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子上，腿吊儿郎当的来回晃荡，周围还围着一圈男生，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学生，跟他说话的则是他的好兄弟张博旭。

　　“严哥，这小子可不止一次向班主任打小报告了，要不是他，我们这次怎么会向七班那群孙子丢了脸。” 张博旭满脸愤怒，恨不得马上要弄死那个打小报告的人。

　　严次听着没说话，眼睛却微抬看向张博旭说的那个人，神色透出一丝嘲讽。

　　邵明宣，一班出了名的舔狗，了不起的班长大人，班主任身后得力的监视器。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起身拉开凳子坐到课桌前，无所谓道：“放学再说。”

　　张博旭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惜被上课铃无情的打断，不得已回到自己座位上，围着严次的一帮男生也随之散场。

　　严次随手从桌斗里掏出一本书来，翻了两下，然后又抬头向前方看去，顺着他的视线，只见坐的端正的背影和穿的一丝不苟的校服。

　　这时，班主任穿着高跟鞋嘀嗒嘀嗒的推开了教室门，把教案往教桌上一放，照例批评起了逃课的几个人，严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副不知悔改的派头。

　　满足了班主任的长篇大论之后，她才开始讲这节课的主要内容，除了不听课的那几个，班上其他人倒是听的非常认真。

　　最是认真的当属班长大人，时不时的低头记着笔记或是抬头看着老师讲课，而严次则又是在睡梦中度过一节课。

　　放学铃响起时，安静的教室“嗡”的一下吵闹起来，像放飞的鸟叽叽喳喳的，邵明宣装好最后一本书，起身背上书包往门口走去，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给拦下了。

　　邵明宣不明所以的看向严次，班里的同学瞧见之后也全部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两个人，连收拾东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严次冲他一笑，表情看起来虚情又假意，“耽误班长几分钟，班长介意吗？”

　　张博旭看见这一幕急忙想上前插一脚，邵明宣看看他又看看张博旭，心里逐渐明了，无声摇摇头。

　　严次抬手意示张博旭别跟着，然后看了邵明宣一眼走出教室，邵明宣不知道他去哪里，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严次个子高，步子大，没一会儿就走出了教学楼，他带着邵明宣出了校门，又走过几个小巷，邵明宣见他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率先开口问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严次猛的站住，然后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被老师们天天挂嘴边的好学生，他上下打量一番，没有心思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你向班主任打的小报告？”

　　邵明宣默然抿抿嘴，“我不想对老师撒谎。”

　　严次眼神微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猝不及防地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他力度极大，完全没收着力，邵明宣被打的撇过脸庞，白皙的皮肤立马泛起一大片红，他那半个脸颊又疼又热，就连口腔里也好像尝到了一点铁锈的味道，脑袋嗡嗡直响，像是有一群小虫子在飞。

　　“是不想撒谎还是正好给了你机会拍马屁？” 严次看着他红肿的脸，甩了甩手指，“班长大人，你可不要怪我，没当着全班人的面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我好心给你留住了你班长的权威，你得感谢我是不是？”

　　邵明宣捂住自己的脸，愤怒抬眸看向这个狂妄无礼的人，暴戾的怒气从心头横冲直撞，但是对上严次的目光，脑子又突然清醒过来，不可以打人，他不可以打人，无数火气就这样被他死命压在心里，挣扎片刻，闭上眼咬牙切齿的说：“谢——谢——”

　　严次满意的笑了笑，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看看，“你这脸伤的不轻啊，按照流程你要去告诉老师，然后控诉我，叫我的家长，再给你开医药费是不是？”

　　邵明宣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他脸上笑意一片，眼底却透着冷意，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似早就看透了他们这样的人，像是有多么肮脏无耻。

　　他忍住了想要还手的念头，只要一想到打了严次，伴随而来的是高昂医药费和各种麻烦，他就没有还手的能力，他没有钱，也承担不起，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邵明宣心里堵着气，但也只能服软，“我打你小报告，你扇我一巴掌，算扯平吗？”

　　“班长这么大度，我怎么好意思说不，” 严次松开他的下巴，假模假样的说：“不过，这医药费也不会亏了你。”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千现金，往邵明宣脸上一扔，钱就像万斤重的刀子全部插在他心上，“我特意找出来的现金，班长应该不会嫌我小气吧。”

　　邵明宣看着地上的钱以及侮辱性的动作，慢慢攥紧手指，沉默数秒后他呼出一口气，蹲下来把钱从地上一张一张的捡起，而严次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如此卑微的举动。

　　捡起最后一张后，他背对着严次侧头说道：“医药费，我接受了。”

　　不等严次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走出小巷，纵使知道这是严次羞辱人的手段，他也可以抛下尊严去捡，因为没有人比他更需要钱。

　　或许同学说的很对，他就是舔狗一个，嘴上说着不想撒谎，其实心里又想讨好老师。

　　这两者的天秤，终究不能平衡。
　　于是，后者占了上风。

　　邵明宣回到家后，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拿出镜子看了看脸上的伤之后便有些丧气，他不能让爷爷看见，爷爷的病才刚好一点，不能让他担心。

　　他被打的那半边脸已经红肿，留下的手印痕迹看起来有些严重，他用冷水浸湿毛巾轻轻敷在脸上，被打的地方有些发热，贴上湿毛巾之后舒服了点。

　　敷了一会儿，他掏出在药店买的药膏，挤出一些抹在脸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只希望这伤赶快好，别被爷爷发现了，不然以爷爷的性子肯定会找老师，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出了卧室，听见爷爷屋里有戏曲的声音，便扬声喊到：“爷爷，我回来了！”

　　因为太过用力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他龇牙咧嘴的捂着去了厨房，桌子上有爷爷做好的饭，还是温的，邵明宣坐下吃了两口，便因为脸上的伤不吃了。他到爷爷门前慢慢推开一点缝隙，看见爷爷头枕着胳膊在休息，又慢慢关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邵明宣写完作业，复习完功课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他赶紧收拾着东西准备睡觉，毕竟明天还要早起，匆匆的身影映照在昏黄的灯光里，下一秒，灯光熄灭。

　　寂静无声的夜晚让他快速入眠。

　　第二天早晨，他先去厨房熬了点粥，然后才去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脸还是有些红肿，他又拿出昨天买的药膏涂了涂，掐着时间喝完粥然后给爷爷保温好，这才出门去了学校。

　　一大早同学都还没来齐，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他进去时同学还带着八卦的眼神看他，他无视着这些眼光，掏出课本预习第一节课的内容。

　　张博旭几人这时手插着裤兜，踹开了教室的门，他走着大哥大的气势在邵明宣桌前站下，目光无法掩饰的嚣张，尤其是看见邵明宣脸上的红痕时，哼笑一声。

　　“怎么样，班长大人，”他低头拍了拍邵明宣的肩膀，语气是十足的愉悦，“昨天跟我们严哥相处的还好吗？”

　　邵明宣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课本，向他露出了一个还算可以的笑容，“托你们严哥的福，相处得还不错。”

　　“是吗？”张博旭脸上带着嘲讽，“那我以后可得多照顾照顾你了，毕竟都是一个班的兄弟，有好事自然少不了你。”

　　邵明宣表情淡然，像没听懂他的意思，“那可要谢谢你了，不过我功课忙没时间，你心里能记着我就行了，其他的不强求。”

　　“那怎么行，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照顾两字张博旭刻意加了重音，说完之后得意一笑，看邵明宣没什么表情，他又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去了后排。

　　早读下了课，严次也没出现在教室，邵明宣拿出本记下他的名字，一会儿他还得把这节早读没来的名单交给班主任。

　　写好名字，他又数了下数学作业，差了六本，除了请假的同学，还有三本，严次和一位女同学没来，就只剩下张博旭没交。

　　邵明宣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张博旭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他心里有些纠结要不要叫醒他，但想到之前他跟自己说的话，又不想再去招惹。

　　在他思考间，隔壁桌的语文课代表孙雅静叫了他一声：“班长，数学作业收完了吗？”

　　邵明宣转身看她：“还差一本。”

　　孙雅静抱起一摞作业本问他：“那你现在去办公室交作业吗？”

　　邵明宣又回头看了张博旭一眼，见他还在睡，便对孙静雅说：“去。”

　　“我们一起吧。”孙雅静抱着作业出了教室。

　　去办公室的路上，孙雅静一直朝他脸上偷瞄，邵明宣察觉到她的目光，便说：“脸上不小心受了点伤。”

　　孙雅静听到他的话，口直心快的问：“是不是因为严次？”等她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邵明宣听到她的话，没回答。

　　孙雅静心里想着补救一下，“我就是看昨天他把你叫走了，才这么问。”

　　“办公室到了。”邵明宣没接她的话。

　　推开门，只有语文老师和隔壁班老师在，他向两位老师打了招呼，便把作业和名单放在了班主任的桌子上。

　　然后没等孙雅静，他自己转身回了教室。
　　他走进教室，一眼便看见严次来了，而他也正看着自己，严次的目光直白又阴沉，让他再一次想起昨天的侮辱。

　　他垂下眼没有表情的走到座位坐下，像是没感受到身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