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绮繁花》映鸢

5、第五章

　　4月14日。
　　姜绮拎着行李，一脸漠然地站在G中的校门口。
　　周围很吵，除去正在好奇地打量他们的G中学生，剩下的都是满脸惊惶的原明礼学生。
　　郑念华忙着工作，把他送到门口就匆匆离开了，于是姜绮伫立在喧喧攘攘的学生堆里环顾了一周，果不其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哎，是姜绮！”和几个以前的同班同学站在一起聊天的后桌一眼就看到了因为身高而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姜绮，眼睛一亮便凑了过来，“你也来啦...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吗？”
　　姜绮眯着眼看向保安室的方向，那里人头耸动，保安室被挡得严严实实。他收回目光，偏头看着后桌：“现在应该还不给我们进去，等G中的领导出来安排吧。”
　　后桌便又转回去聊天。姜绮感觉有点累了，于是摁下行李箱的拉杆，懒懒地坐在了上面。
　　他拿出口袋里放着的单词本，百无聊赖地低下头。
　　在他的额发垂下的那一瞬间，姜绮的世界就寂静了，余光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单词本上的白纸黑字。
　　背到第十个单词的时候，姜绮轻轻呼了一口气，刚准备抬头放松一下，就突然被重重地撞到了后背。
　　单词本“啪嗒”坠地，姜绮猝不及防地往前一倾，险些从行李箱上摔下去。他立刻扶住箱子坐稳，眉毛一皱，很不爽地回头看去。
　　背后站着一个长相秀气的男生，正捂着嘴睁大眼睛看起来很惊慌。
　　本来一声“对不起”都到嘴边了，姜绮一回头，那双本就锋利狭长的眼睛里含着吓人的、掩不住的戾气，男生明显吓到了，口水一吞，受惊的小鹿般的眼睛睁得愈发大了，感觉下一秒就要溢出眼泪。
　　已经瞧见男生眼睛里细碎闪着的泪光的姜绮：“...”
　　姜绮闭了闭眼，把一时没控制住凶狠的眼神收了收，再睁开时又是一片冷漠：“刚刚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有点低，却又清清冷冷的很好听，男生已经放下了捂着嘴的手正准备解释，听完姜绮问的这一句就突然捂了回去，脸颊上的飞红盖都盖不住。
　　姜绮：“......”
　　姜绮：“算了，你道个歉吧。”
　　男生貌似是羞涩地笑了笑，指缝间的大白牙闪闪发亮：“嗯...对不起啊帅哥，要不留个联系方式，我给你转点赔偿...”
　　“......”姜绮被无语了三回，他的视线往下一移，正好瞥见男生前胸处别的校徽上一个硕大的“G”。
　　你们G中...
　　姜绮直接别过了头看向单词本，给男生留下了一个薄凉锋利如同刀削般的侧脸：“不必了，你要迟到了吧？被领导抓住总不是好事。”
　　男生失落地低下头，“嗯”了一声后挤开他走了。
　　姜绮只当无事发生地低下头继续背单词。
　　也许他只不会拒绝心里的那个人。

　　又过了大约20分钟，姜绮都快把单词本翻烂了，终于在校门口听到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明礼的学生——跟我走——我们去学校礼堂集合分班——”
　　人群开始缓慢地移动。姜绮从行李箱上站起来，拉起拉杆跟着往前走。
　　后桌挤到他身边，脸上带着殷切的笑：“要分班了哇姜绮，你希不希望我们还在一个班？”
　　姜绮垂眸看他一眼，还是没有选择去抒发内心真实的无所谓：“...希望吧。看缘分吧。”
　　后桌立刻笑的更开心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他一边和姜绮并排走着，一边开始滔滔不绝地畅想如果两人还在一个班甚至还是前后桌的美好未来。
　　跟着大部队挤进学校礼堂，姜绮环顾一圈，客观地评价道：“像西式教堂。”
　　淡黄色的墙壁，棕褐色的木质座椅，与教堂的最大区别似乎就是主席台上的巨大标志是国旗和G中校旗而不是十字架。
　　“是挺漂亮的。”后桌也感叹一句。他往主席台上看了一眼，在看到密密麻麻站着的几十个老师的时候立刻矮下了身子贴近姜绮，“这么多老师啊...我已经在心里默念‘我和姜绮缘分深厚’了呜呜呜——”
　　姜绮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算了，祝你成功吧。”
　　台上一共有21个老师，应该是代表了G中高三的21个班级；而明礼这一届200来号人，每个班大概会分到10个原明礼的校友。
　　后桌对此信心满满。
　　G中的领导在台上用力拍了拍手，明礼的学生很快安静下来。
　　“同学们，我知道你们对于明礼中学的事故都是非常意外的，事实上，我对于这次意外发生的原因也不清楚。”领导说到这的时候，台下的学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礼堂内又开始有些嘈杂。
　　姜绮没有说话，只是扫了几眼台上的其他老师，有些好笑地看见几个老师的脸已经黑了。
　　G中对学生纪律的魔鬼管制果真名不虚传，这些老师已经连这种程度的喧哗都忍受不了了。
　　“但是——GENIUS高中自建校起就向全世界承诺的‘会给每个适龄的孩子一个有效学籍’的誓言会一直铭记在我们G中的每一位成员心中！”领导也皱了皱眉，又拍了拍手示意安静，“因此，我希望原明礼中学的你们，可以在一个新的、优秀的学校里度过一段美好的、充满希望的学习生涯！”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姜绮也跟着拍了几下手。
　　该说不说，就冲那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誓言”也要给点应援。
　　领导露出一个笑：“那么现在，我们开始进行分班仪式，每位老师手中都是新同学的名单，待会就由各位的新老师来念出名单上的姓名，对应的学生就跟着出列！”
　　“怎么跟福利院的资助人领孩子一样...”姜绮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嘴角很轻地提起一个幅度。
　　前5个老师都领走了10个明礼的学生，姜绮在里面找到了6个之前的同班同学。
　　他现在只有一个梦想。
　　就是非常迫切的希望能有一个老师提前带走楚烟辰，千万别让他们再分到一个班。
　　第六个老师站出来念着名单：“王晓玲，刘明燕，周茹，凌一维...”
　　后桌正是凌一维，他露出一个苦笑，拉了拉姜绮的衣角：“到我了，可千万要念出你的名字啊...”
　　念完剩下的六个名字，并没有听到“姜绮”。
　　凌一维立刻哭丧起脸。
　　“唉...”姜绮也觉得他可怜，于是对他扬了扬下巴，“可惜了，缘分不够。以后有什么事就还是来找我吧。”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被陌生的老师领走消失在姜绮的视线中，姜绮也不由得有些失落。
　　本来也挺好的呀...
　　等会！
　　楚烟辰是不是还没被领走？
　　姜绮咽了一口口水，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差。
　　第13个老师领走了8个学生，第14个老师站了出来。
　　这个老师长相十分年轻俊朗，一站出来时礼堂内的许多女学生都开始捂嘴小小声地惊叹。姜绮挑起眉看着他青涩地笑了笑，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更加鲜活。
　　“我是刚毕业两年的老师，这是我带的第一届高三。”那个老师说着，声音很清晰很悦耳，“由于经验不够的原因，我这次并不会带太多的新同学，那么接下来念到的同学——”
　　“姜绮，楚烟辰，出列。”老师念完手中的名单，抬起眼看向剩下的学生。
　　姜绮一顿，瞳孔骤缩，石化在了原地。
　　我，和谁？？？？？？
　　还有谁？你告诉我另一个是谁？！！
　　楚烟辰？？？？
　　怎么偏偏又跟他一个班？？？
　　他跟讨厌的人这么有孽缘，怎么就跟喜欢的人缘分浅薄呢。
　　“呃...姜绮，楚烟辰？”老师见迟迟没有学生出列，表情带了些茫然，“两位...在吗？”
　　又过了半分钟，一个长相锋利冷冽的学生缓缓从学生堆里挤出来，脸色冷得似乎要掉下冰碴子。
　　姜绮感觉自己身上的戾气和不满正在“呲呲”地往外冒。他走到那个老师面前站定，脸色黑如锅底：“老师，我是姜绮。”
　　老师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他极差的脸色，一双凤眼微微睁大，带着关心看着他：“好的，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去校医室？”
　　是不太舒服，姜绮腹诽。
　　治疗方式就是把您名单上的另一个叉走。
　　“还好。”姜绮摇摇头，撇开目光看向别处。
　　老师便不再追问，而是抓着名单继续朝着学生堆里喊：“那楚烟辰呢？楚烟辰在不在？”
　　姜绮见楚烟辰还是没有出来，也开始有点疑惑。
　　虽然他们素来交恶，但楚烟辰也不像是会一直避着他甚至转身就走放弃这个学籍的那种人。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根本没有来。
　　姜绮往人群里快速地扫了几眼，心道果然。
　　那个老师也有些焦急了，转头过来问他：“姜绮，你知道楚烟辰是哪位吗？他现在应该在哪里？”
　　姜绮险些翻白眼，恨不得答“不知道，不关我事”。
　　不过他还是看着老师淡淡地答了句：“老师，他没有来礼堂。”
　　“没有来？！”老师的表情浮上几分惊愕，“他这是要...放弃学籍？”
　　姜绮正想舒爽地呼一口气感叹这无比令人舒适的意外，就听到礼堂那与教堂极为相似的半圆拱形玻璃窗处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刺啦——”
　　像是玻璃突然碎裂的声响。
　　刹那间，从那一块窗户开始，无数的玻璃碎片爆发般飞溅到礼堂内部。
　　学生都吓了一跳，纷纷尖叫着跑着远离了那扇窗户。
　　细碎的玻璃碎片掉落在地，被吊灯的暖白灯光反射出七彩般的光泽。
　　台上的领导、老师，包括姜绮，全部都震惊地僵在了原地。
　　那扇窗户明显是被踹出了一个大洞，破口的碎片尖锐又危险。
　　可是下一秒，一个身影撑上窗台流畅地翻了进来，身体没有任何一点碰上破口处的尖刺。
　　随后，那个身影落地，像是一点也感受不到脚下的无数片玻璃碎片扎人般稳稳地站在那里。
　　看到那个高挑纤细还矫健的身影的那一刻，姜绮就两眼一黑。
　　楚烟辰。
　　以一脚踹碎新学校礼堂玻璃窗的方式进入了这个学校。
　　“哎呀...不给我开门，我没办法嘛。”楚烟辰喘了口气，叉起腰，白皙精致的脸上浮现一丝顽劣的笑。
　　姜绮脸色有些发绿。他抱起手臂，冷冷地看着在灯光下白得发光的楚烟辰。
　　他身边的老师也惊呆了，僵住一动不动，只有嘴唇微微抽搐了一下：“不是，他怎么...”
　　似乎是看到了姜绮，楚烟辰挑了挑眉，在视线里出现他身旁的老师的时候，那双桃花眼突然亮了一下。
　　“唔...我是楚烟辰，各位老师，同学，真是对不起啊。”楚烟辰歪了歪头，毫不畏惧地迎上脸色发白的领导。
　　“放心，我会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