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聆芷》少女那吒

54、冲浪风云

　　霍风望着漫漫无际的大海，心里的慌乱早就叠高至一万丈了。
　　“霍芷！霍芷！”
　　刚才那个还冲自己比着耶，略略略坏笑的小屁孩儿似乎真的被大海的深渊巨口吞噬掉了！
　　霍风的心脏像是被钢丝高高悬在悬崖之上，简直感觉下一秒就要疯了！
　　她朝着手腕上的呼救器疯狂嘶吼，自己也拼劲力气疯狂向着海岸靠拢。
　　上岸，调动直升机、调动搜救人员、调动搜救艇……
　　她所能做的一切如今似乎只能有这么多。
　　第一次，霍风第一次直面感受到了那种人类面对自然之力时的渺小与悲哀。
　　即便强悍如自己，在大自然面前，也是如此微不足道……
　　在人类构建的金字塔里，她可以所向披靡碾压一切。
　　可是，在自然秩序面前，自己却如一只丧家之犬，无处安放那种畏惧与恐慌。
　　霍风裹着毯子，木然地站在岸边。
　　十分钟前，她还在大海里和霍芷嬉戏……她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失去了霍芷……
　　这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
　　“我的继承人，绝不能没的这么不明不白！霍芷！你给我回来！”
　　霍风嘴里呢呢喃喃，好似在念咒，又好像是在排解着自己的不安和无措。
　　她一遍遍强调着什么，却也一步步暴露了自己对人类力量的不自信。
　　天色已然开始暗下来，霍风在沙滩上形单影只的模样，就像在天空布下的深沉巨幕下投射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黑点。
　　太阳逐渐西沉，那个点也开始变得模糊、变得更茫然。
　　霍风最终还是面朝大海，跪了下来。
　　“老天……把霍芷还给我……求你……”
　　这样的祈祷不符合霍风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所以或多或少带着些别扭与不甘。
　　海面上，那些搜救的呼喊与红光，把整片海域闹的鸡犬不宁。
　　就连海豚都频繁出现在搜救海域来凑热闹……
　　眼前，整个海面就像是锅里开了的沸水，扑腾着、吵闹着、不休着……
　　而与此同时，隔壁海滩上，霍芷正焦急地抱着自己的冲浪板往回跑。
　　她原本只是想作弄一下霍风的。
　　可是没想到今天浪实在大了些，捉鸡不成蚀把米，自己险些被浪卷走……
　　得亏水性好，被浪冲开的那一刻，她心里确实是慌了一下的，直到跟着胳膊上的定位仪一路冲回岸上的时候，她心里才有了一些踏实。
　　恶作剧险些把自己弄没了……
　　不过，霍芷现在最担心的却是霍风。
　　任何恶作剧，只要不触及霍风的雷区，霍风一般都会包容她。
　　但今天这种，绝对不会包容！因为玩过火的绝对例外！
　　霍芷一边往回跑，心里一边忐忑着：“估计不是被一顿胖揍，就是被冷落许久……”
　　但是，再忐忑她也不敢因为惧怕而直接逃走，因为那样那换来的，极有可能是被“彻底流放”……
　　这才是霍芷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主动面对的原因。
　　圣人畏因，凡人畏果。
　　当然，更私心的原因就是——她不想让霍风着急担心。
　　她见不得那个光辉伟岸的背影变得没落失意，也厌恶让霍风产生不安的一切……
　　脑子里就像是幻灯片，预演着一幕又一幕的结局，催促着霍芷的脚步不断加快加快再加快。
　　跑的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手里的冲浪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掉了……
　　缺氧的满脑子里，霍芷想得都是赶紧回去，赶紧抱住霍风。
　　她甚至分不清是自己想要姐姐的怀抱，还是害怕姐姐因为自己失踪而对自己担心……
　　情感是双向的，就像爱与恨是一种情感的一体两面。
　　人和人之间，实实存在着一把高悬着的双刃剑。
　　终于，霍芷拼尽力气跑回出发点的时候，夕阳也拼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那一刻，夜幕彻底战胜光明。
　　远远的，霍芷借着天边那一丝晕染的最后亮光，一眼瞥见了沙滩上缩在毯子里泣不成声的霍风。
　　霍芷原本的设想，是自己飞奔进姐姐的怀里。
　　可是这一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绊住了她急于前行的脚步。
　　而与此同时，她脚上前进的频率也在极速减慢。
　　沙子有个好处，踩上去没有声响。
　　所以最终，她还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霍风的身后。
　　“姐……”
　　她叫的小心翼翼，又诚惶诚恐。
　　不知道是出于惧怕霍风生气，还是埋怨自己让霍风崩溃……
　　霍风被这个熟悉的声音震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飞速转身，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就这么条件反射一样地，扑进了霍芷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甚至，来不及让心口的巨石落下。
　　霍芷倒是终于踏实了，真实地感受着这个久违的怀抱。
　　就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和层峦叠嶂，最终终于回归了这片不怎么宁静的海滩。
　　不过，这份冲动本能所带来的温暖怀抱，只停留了三秒。
　　三秒后，霍芷脸上多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印。
　　而与此同时，霍风还不断地捶着霍芷身体的其他部位。
　　人类就是这样，惊慌失措以为自己错失了最珍贵的东西时，脑子里想得全是日后拼命地补偿。
　　可直到失而复得的时候，那种复杂的情绪外化出来，第一反应往往是先打一顿再说……
　　霍芷没有像平常挨打时那样四处闪躲和求饶，她甚至从内心要求着自己一动不动承受着这些落下来并不轻巧的责打。
　　霍风的手劲儿挺重的，霍芷也任由霍风肆意发泄着情绪。
　　直到身上的皮肉确实开始持续作痛，她才一把将霍风再次摁在自己怀里，死死抱住了跟前这个几乎发疯的女人。
　　霍风是情绪管理的高手，原本，她从不会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情绪。
　　哪怕是霍芷，看到的也是极其稀少的外化情绪。
　　可是今天，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终究，还是个凡人。
　　霍风在霍芷怀里默默沉淀着自己的情绪，用沉默让那些声嘶力竭的感性渐渐消失。
　　等到沉稳和淡然重新回归了身体，霍风才一把推开了霍芷。
　　隔着闷潮的海风，和四周逐渐回来的搜救者们投射来的五花八门的光束，霍风又变成了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霍氏掌门人。
　　霍风没有再说一个字，反而剜了一眼霍芷，然后扭头就走。
　　周围人都觉得她冰冷地像是海里捞上来的死珊瑚，只有霍芷知道，这次大小姐的脾气只怕是难哄了。
　　就凭霍风这么傲娇的举动，霍芷便断定接下来的几周乃至几个月，自己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可是她没想到，今夜这果子，会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期。
　　甚至于，直接推翻了从前两个人的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