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聆芷》少女那吒

22、不想吃药

　　霍芷自己都没料到，十八岁时霍风写给自己的那份环球旅行计划会来得这么仓促。
　　而且并没有按照曾经霍风规划的顺序那样，甚至和两个人预想中的旅行，有着云泥之别。
　　预想之中的她们，有钱有闲开开心心环游世界。
　　可现实是，尽管可以推掉一切，但也确实是会对她们的事业造成一定程度的打击，甚至有可能因此错过一些机会，而导致后续东山再起很困难……
　　最不一样的地方是，十八岁时，霍风写给霍芷的信第一句就是“等你病好了”。
　　结果现在不是病好了，反而是“又病了”，并且还不是她一个人，还有霍风。
　　“你们俩现在的情况都不妙啊，一个重度抑郁，一个重度焦虑……虽然你们曾经都痊愈过，但是复发这种事情，可不能掉以轻心啊。我先给你们开药，你们也得定时过来检查……”
　　霍风和霍芷坐回车里，各自的药抱在各自怀里。
　　“我不想吃药。”
　　“我不想吃药。”
　　又是异口同声。
　　这下两个人倒是都笑了，不过，却是苦笑。
　　这些药物会让人变得钝感……而他们的工作性质，最忌讳工作时的迟钝。
　　“姐姐，我好累……”
　　“我也是……”
　　“我们，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了？……”
　　“……”
　　霍风没有回答霍芷，因为这两种病其实截然不同。
　　霍芷是不怎么想活，霍风是不甘心就这么死。
　　一路无言，沉默着回家，车里的氛围，压抑的要爆炸。
　　霍芷坐在副驾驶上哭了一路，哭得霍风心烦意乱，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霍风才没有一把将方向带进沟里去。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盯着霍芷吃了药。
　　亲手把药放进霍芷嘴里，亲手把水递给她，亲手掰开霍芷的嘴检查她到底有没有吞下去。
　　霍风把掰着霍芷的手松开时，才发现霍芷那一双幽怨的眼睛正泪汪汪地盯着自己。
　　“我很乖的，我说吃一定会吃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还要掰开我的嘴看……”霍芷哭得很委屈。
　　霍风没有像往常一样面对哭泣的霍芷上前去哄，她反常得背过身，拿起自己的那瓶药，跑进了书房，把自己关了起来。
　　霍风没有吃药，她把那瓶药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我没病！从前可以死扛三年扛过来的，现在我一样可以！”霍风抱着脑袋，不住地抖动着自己的腿。
　　心头的焦躁就没停下来过，那些深深困扰自己的问题，困扰霍氏的问题，她几乎每一条都想不通。
　　“还差一个什么，还差一个什么？！”霍风感觉头疼的要命，痛的就像是要裂开一样，喉咙里又开始一阵阵犯恶心……
　　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迎面而来的秋风好像把脑袋吹得清醒了不少。
　　可是头痛并没有减缓，霍风就沿着窗台，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又走到这头。
　　手里的烟点完一根又一根，有些是抽完的，有些是自己燃尽的，霍风都懒得去计较。
　　脑子里的棋盘一直在下，怎么落子都是死路一条。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有路可以走，一定有路可以走！……”
　　霍风不知道霍芷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书房里的。
　　总之转过头的时候，看见霍芷正在垃圾桶里翻东西。
　　“你干什么？”霍风冷着脸，手里的烟还没熄灭。
　　霍芷把那瓶被霍风丢进垃圾桶的药翻了出来，捏在手里，朝着霍风走过来。
　　“姐姐吃药……”霍芷伸直了胳膊，把药瓶递到霍芷面前。
　　“……”霍风没有伸手接下。
　　“姐姐吃药！”霍芷不依不饶，只是语调里已经有了哭腔。
　　霍风感觉心跳逐渐变快，身侧的手又捏成了拳头。
　　“姐姐吃药……呜呜……”霍芷真的哭了起来，手里的那瓶药依旧没有放下。
　　霍风只觉得喉咙里一阵恶心似乎又要窜上来，伸出手，一把搡开了霍芷手里的药。
　　药瓶被打掉，滚落到书柜的边缘，霍芷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去捡药瓶。
　　霍风则趁机直接逃走，跑出了书房。
　　一路跑进卫生间，趴在洗手池边就开始不断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除了唾液和胃酸，就是干呕。
　　熟练地打开水龙头，漱口、洗脸……
　　再抬起头的时候，镜子里除了双目通红的自己，还有身后眼神空洞却一直在哭的霍芷。
　　霍风忽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混蛋……
　　转身，拉着霍芷，回到客厅。
　　结果刚坐下，霍芷就又哭着举起手里那瓶属于霍风的药。
　　“姐姐……我都吃药了……你为什么不吃？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呜……”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你为什么不吃药？”
　　“我不想吃……”
　　“我也不想吃，可是，你说过要我陪着你的，所以我吃了，可是，你在骗我……”
　　“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那你为什么不吃药？”
　　霍风不敢说，她怕吃药影响自己的思维，这些年，她最赖以生存的就是她的脑子。
　　于她而言，如果大脑不能支撑自己深谋远虑，那还不如让她现在立刻就死了。
　　这是她自己想的，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说出口，就变成了软肋，她不允许自己有软肋。
　　“姐姐如果不吃，那我替姐姐吃！”霍芷忽然说完就开始拧动瓶盖。
　　“霍芷！”霍风一把夺过霍芷手里的药瓶。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吃，因为你不敢，你这个胆小鬼，你怕你不能像从前一样运转你的脑子，对不对？”
　　心思被戳穿，霍风第一次在霍芷面前觉得无地自容。
　　“我真看不起你，霍风。”霍芷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霍风一把拉住霍芷的手：“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