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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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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月华如练,傅家一片清冷。
东厅的梧桐树的枯叶纷纷扬扬落下,又华美又凄凉。月光好似一条绸带,连接南北。
东厅。
一整面的落地窗。不用开灯也很亮。
接着月光,可看到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微微一笑,道:“大哥你在思念谁?”
那男子隐没在月光之后,在黑夜中仍能感受到那一股冷意,身上的清冷之气堪比月光。他的脸庞刚毅硬朗,眼睛朗朗生辉。像是古希腊神话里俊美的神,只是比神更冷漠些。
男子没有说话,窗外的月光却越发的明亮起来。
那小妮子坐到一旁的沙发处,望着窗外乌青色天空上挂着的那一轮弯弯的月亮,正色道:“既然思念她,为何又要放她走呢?”
那古灵精怪的女子便是傅乐蓉,傅邵轩的三妹。前几日福伯悄悄打电话来说代姐姐回清水了,她一听,便匆忙赶来。
怪不得福伯要打电话来了,她大哥的确像以前一般冷漠了,甚至比以往还要深沉。整个傅宅没了代樱岑,就等于没傅邵轩。终日里是冷清清的,完全没了以前的融洽的温暖。就连西厅的花都无人去赏了。
她大哥以前便是这样,没必要的话就不讲了。那双眼睛更多是霸气与寒气,尽管这样更显宛平七少之英姿,但是一个人若是眼里没了些许柔情,总是难以让人很快就捧了颗真心效忠于他。
如今看到大哥眼里没有伤心,没有落寞。有的只是刚毅和冷漠,就像以前一样。傅乐蓉心里自然不是滋味,道了句:“大哥……”
傅邵轩周身仍是一片黑暗,没有回话。傅乐蓉倒是来气了,直呼名讳,步步逼近的问道:“傅邵轩,你喜欢代樱岑吗?”见自己大哥仍是不响,便道:“你若不响,我便当你默认了。”
他还是没有出声。
傅乐蓉坐到傅邵轩旁边,拉着傅邵轩的手,道:“大哥,既然你喜欢代姐姐,为何不去找她说个清楚呢?”
也许是手上传来了些温度,傅邵轩微微转过头,声音是格外的清冷:“谈何容易。”
傅乐蓉忙道:“这有何难的。你且向她说,说其实你……”
“三妹,你忘了吗?”傅邵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带着些深秋的清寒之气,显得他的声音更加的清晰:
“我是宛平七少。”
傅乐蓉愣愣。窗外有些月光照在大哥脸上,大哥的那一番话,显得大哥的侧影十分的清瘦与落寞。清瘦与落寞,这样孱弱的词汇,本不该用在她威武的大哥身上的。
“这座城,要由我来守着。是断不能离宛平而去清水的。”傅邵轩的声音似是带着浓重秋露,冷的发颤。
傅乐蓉一愣。这是爷爷生前教导大哥的话。大哥是宛平七少,是断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南边的清水的。
纵然只是暂时的离开,也会让人不安。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清水。与宛平遥相呼应,与宛平遥相对立的——清水。去清水寻一个女子,那便是弃宛平众苍生而不顾。
大哥只能待在宛平,大哥他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舍了宛平。
所以,说到底,大哥只能等代姐姐来找他!
“可是……可是……她若不来寻你呢?”傅乐蓉着急的开口,这些年来大哥独自承受了多少,她难以估量。
“那就只好守着这座孤城了,一心一意。”傅邵轩的声音格外的清冷。年少时,想把宛平收入囊中,送与自己将来要等的女子。到现在才知,就是因为这宛平已收入囊中,才与自己已经等到的女子难以相守。
但宛平七少不能,不能弃宛平。
宛平是爷爷生前对他的期望,他断不可辜负。
所以若是代樱岑不来找他。那他此生,大抵只好守着这座孤城了。纵使宛平繁华又如何,没有了她,便是枯草一捧。
傅乐蓉又气又急,道:“你舍不了宛平,就舍得代姐姐?”见傅邵轩不回答,以为傅邵轩是默认了,又气道:“宛平与代姐姐,竟也让你难以取舍。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哥!去一趟又如何?去了把她带回家,两人相守宛平不就成了?”
末了又道,“大哥,你若要想守着宛平,你定要找代姐姐回来。否则,宛平迟早不复繁华!”傅乐蓉讲罢后就跑出去了。
傅邵轩手指一动,脑海里不断的回复着自己三妹所说的每一句话,还有代樱岑。站起来,走向落地窗边,望着空中高挂的那轮明月,风中恍然间仿佛送来了一阵阵桂花香味。
月下沉思,花香迷人。
***
第二天拂晓时分,深秋已至,街上只有冷冷清清的一两个小贩早早出来摆摊。风中已经夹杂着些挂花香味,真是沁人心脾。地上梧桐枯叶落完,银杏叶便接踵而至。街上总是金黄色一片,渲染了整天秋天的萧索与迷人。
走到火车站,陈霭昌早就早早等候着,见傅邵轩忙媚笑道:“七少……”
傅邵轩不回应,边往前边问:“何时能到清水?”那语气说不出来的干练,宛平七少本就如此。
陈霭昌在一旁道:“最快一天一夜。”
傅邵轩沉声,问道:“可再快些?”
陈霭昌的脸一热,唯唯诺诺道:“七少,这……”心里却忍不住在想这七少怎么老是和火车过不去呀。
傅邵轩倒不像上次那般脾气,望见陈霭昌面露难色,便道:“莫急,我只是随口一问。”随后又道:“现在出发总是可以吧?”
陈霭昌立马头如捣蒜般点点头,笑道:“七少都开口了,火车哪敢不开。”
傅邵轩踏上火车,道:“出发吧。”
身旁的小跟班远远向控制室打了手势。陈霭昌忙向火车上的傅邵轩重重弯了弯腰,随后道:“七少好走。”
火车巨大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就像是心跳声一般有规律。
…… ……
三妹说的没错,若没有代樱岑,那这宛平有朝一日说不定真的会成一座孤城。
他要寻她回来,倘若有谁敢说个不字,他便平了他!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虽说留了上好的设备给傅邵轩。但火车上的设备哪比家里,自然只是凑合着睡,时醒时睡,面容到底是有些疲倦。
等到火车一声轰鸣支声,车上的人便纷纷走出去。傅邵轩从火车上踏下清水火车站。
现在,他是真真站在清水的土地上了。
走出火车站,便有一辆车向他驶来,有人从车上下来,朝傅邵轩行礼道:“少爷,属下恭候多时了。”
傅邵轩颔首示意,随后道:“樱岑的家,你可知道?”
那人点点头,道:“属下今早特地去了一趟。”
傅邵轩道:“领我去吧.”那人点点头,随即为傅邵轩拉开车门。
一天一夜,才到清水。此时又是拂晓时分,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但从那些商标牌上仍可一猜清水之富庶程度。
看来这清水苏少,也是个难逢的少主。
汽车熄火停下,前面的司机道:“少爷,前面过去便是代小姐的家了。”
傅邵轩点点头,道:“有劳你了。”
随后走上前去,看来代家还未起,大门也没打开,傅邵轩上前,扣了扣金色落漆的门环,等了好久,才有个小厮来看门,打着哈欠问道:“公子有何事。”
“代樱岑。”傅邵轩淡淡开口。
小厮止了哈欠,疑惑的问道:“公子是……”
“转告她,就说傅邵轩来访。”
傅邵轩的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一种霸气,让人不自觉的便听从他的话。那小厮看傅邵轩一身锦衣华服,也知不是等闲之辈,朝傅邵轩弯了弯腰,道:“公子稍候。我这就去报。”
约莫过了半响,那小厮才走出来,挠了挠头,对傅邵轩轻轻道:“公子,二小姐说她不认识你。”
傅邵轩道:“再去报一次,说是宛平七少来访。”
小厮一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只是呆呆着望着傅邵轩,口齿不清的道:“公子你,你,你说什么?”
“宛平七少。”傅邵轩长身玉立,声音清朗,身后是一片开阔的天宇。
小厮连行礼也忘记了,飞奔到里面去。
又过了好久好久,这回是一位阿妈出门,看见面前站着的的人器宇不凡,其气场非凡夫俗子可有,便确定面前站的是传说中的宛平七少了。
那阿妈朝七少一笑,道:“小小姐还是不愿见你。”见傅邵轩微微露出暖意,禁不住一笑,道:“嘴上说不见,心里却想见的很。所以我老婆子自作主张了,请这位公子进来。”
傅邵轩道:“多谢阿妈。”
那阿妈一笑,道:“小姐在自己房里呢。我领你去。”
整座宅子里很安静,只有几个老阿妈在打扫卫生。到了二楼,就没几个佣人了。阿妈示意道:“最过去的那间便是了。”
傅邵轩向那阿妈点点头,自己走过去。
轻轻的开门,只看到一袭月牙色碎花锦袍显得代樱岑越发的清尘出众,像是圣河之中的一颀莲花一样的清雅脱俗。长长的睫毛掩下白皙的面庞,面容饱满的弧度,只是略显清瘦。玉洁冰清,我见犹怜。
她倒回过头来,望见傅邵轩,不欢喜也不惊讶,只是浅浅皱了皱眉,只问:“真的是你?”
“是我。”傅邵轩回答她,简洁有力的话语,像是玉树临风前一般的飒爽。
代樱岑心下微微颤,只道:“你来做什么?”他竟然来清水,宛平七少可是不可离宛平的啊。
傅邵轩的眼睛望着代樱岑,眉目清朗,声音有着一股穿透力,像是月之光辉,道:“那日与曼丽讲的话,不要信,是我把曼丽错当成了你。”
代樱岑一愣,随后转过头,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虽然已至秋天,但梧桐树却透出一股生命力来,毕竟这棵梧桐树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春秋,天越冷越显得这棵老树的淡定。
代樱岑静静的道:“讲这些与我何用。”
傅邵轩也循着代樱岑的目光,望着窗外的那棵树,淡淡道:“宛平也有梧桐。”旋即又道:“回宛平去看吧。”
代樱岑不响,只是低下头,静静的,让人有些心疼。
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了声音,两人静静的僵持着。代樱岑伸出手开了窗,深秋的清晨格外的冷,一阵阵的寒风迎面吹风,吹得人瑟瑟的精神着。几棵老树随风发出簌簌的声音,又抖落下满园的枯叶。底下的老阿妈迎着风拿着件素旧外套走到院门口,给守门的老伴添衣去。
傅邵轩轻轻叹了口气,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信么?”屋子仍是静静的,秋风吹来瑟瑟的冷,傅邵轩半响才又道:“我原前从不信这个。到了今天才相信,原来世上真有这东西。”
代樱岑转过身,望见傅邵轩只着单衣,这才开口道:“天凉了,你也不晓得多加件衣裳。”
傅邵轩微微的笑着,也不说什么,只是应声道:“恩。”男人忘记了的事情,不是记性差,而是等待着他的好姑娘帮他记着。
傅邵轩走上前几步,握住代樱岑的素长的手,她的手果然有些凉。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上的温度便一点点传给她,像是细沙一般,一点点一丝丝,都是天长地久的最好印证。
窗外又一阵秋风,夹杂着冻人的冷意。代樱岑静静抱住傅邵轩,两个人的温暖似乎可以抵御深夜时节的寒。外面的老树簌簌的抖着叶子,叶子像是跳舞一般,优美旋转后唯美滑落,引得窗边的帘子迎风而舞。
静静拥抱,代替了解释。
他轻轻抱住代樱岑,像是怀抱一件稀世的美物。怕她碎,怕她脆,怕她不顺遂。
时间很轻,世界很静。
傅邵轩在代樱岑耳旁轻轻讲话,呼出气的热气让她暖暖的,傅邵轩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有时候,傅邵轩的话总是有着让人落下泪来的魔力,她不出声,只是轻轻的点头,却没有松开他。
两个人相拥着。
秋天的天空显得格外空澄开阔。窗外哪里是秋风瑟瑟,分明是晴天,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