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落叶的失意

55、第 55 章

　　又匆匆过了两年，老三也丧命于凌德手下，他成年不久，凌乡安亲眼看着他和凌德站在阳台上。风刮过面颊，那时盛夏，骄阳热烈地挂在头顶，尸*体从楼顶坠下，“咚”一声撞在凌幺安面前。汗珠从额头滑落渗入眼睛里，他感觉不到疼一样，干站着，良久未离开。

　　后来是一次毒品交易，比凌幺安只大一岁的老五在交易结束后，头被枪抵上。那一次凌幺安发出了嘶心裂肺的吼叫。

　　“爸——！”

　　血迸溅在他脸上，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直直向后倒去。之后，他再没叫过凌德爸这个称呼。

　　凌驾于道德之上，臣服于暴虐之中。凌德，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将凌幺安救出的是一场大火。大火是意外，凌德的死却不是。一楼的火势向上蔓延，黑烟直呛人口鼻，凌幺安从外锁上门，凝重的表情，钥匙从手中滑落，从此，世上再无凌德。

　　他可笑地继承了凌德的位置，蔑视性命，俯瞰众生。他走的每一步都比凌德好，比他稳，可每到晚上便噩梦缠身，死去的人们在他耳边诉苦，抱怨，要将他拉入地狱。凌幺安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但警局里贴示着他和兄弟们的大头照，他无法改头换面做人。

　　人在桥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被警察找到老巢，暴露了行程，死里逃生，只为在这个尽是污秽的地方活下来。逃亡的路上，灰蒙蒙的天下起了小雨，身上好几处擦伤，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无人的死胡同里休息。

　　冰凉的雨丝吹入他布满血丝的眼里，同他此时的心一般凉。想死的念头盘旋，凌幺安低着头，发梢向下滴水，颓感油然而生。

　　按理说现在的时间段大家都应睡着，巷里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没有驻足停留。

　　凌幺安哈出口汽，深秋，凉意渗入骨头里，他身子不受控地轻颤，仿佛回到初遇到凌德的那雨后，像狗一样无家可归。可能他一直都没有家，湿漉漉的睫毛一簇一簇，他抬眸，被突然出现的一双腿嚇一跳，目光上移，是一个年龄貌似小他几岁的大学生。

　　对方眼神淡如止水注视着他，自然的在他离侧坐下，凌幺安往另一边挪动几分，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对方丝毫不再意他的目光，手圈住蜷起的双腿，开始自顾自讲起话来。他讲述了自己的大学生活，遇到的人和事，屋檐撑起一片雨帘，伴着雨声，凌幺安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面默默倾听着，雨天在他和这个陌生人之间牵起一根缘份的线，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方几乎把什么都倾诉出来，没有顾忌，没有心机。

　　说话声暂停，对方转头看向他，“你呢？为什么呆在这里？迷路了？”

　　雨绵绵缕缕，凌幺安将头埋得很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很小，“做错了选择，没有家了。”

　　他被淹没在谷底，水挤压着他，令他感到窒息。倏忽间，一只手拉住他。

　　“只是做错了选择而已，既然已经选择，那么走下去不就好了。如果实在太累，选择太错，那就换一条路吧，不管多难都去试试，世界上这么多条道路，没有坏人又有谁突显好人的好。所有事都是黑白相衬，不亏待自己就好，如果选择了，便不要后悔。”

　　“可是我很后悔，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死胡同。”凌幺安情绪低沉，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被水砸得更糙。

　　奇怪，人有时会将藏心里最深的秘密告诉一个萍水相缝的人。

　　“那便走下去嘛，人总要为自己活，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怀揣大志。身边肯定有牵挂你的人在，不要让他们伤心。”对方留下这句话后起身离开，凌幺安久久未回神，耳畔中的雨声渐小，回荡在记忆中。

　　老四被捕入狱，凌幺安无法去看他最后一眼。他惧怕黑夜，因为黑暗会放大人心中的恐惧。听着一遍遍的枪声，他每晚这样度过，如此之下，他患上了中度的精神分裂症。

　　他不是凌德，他亦是凌德，他是凌幺安，也是凌伯，还是凌成宣，更是凌富足。日里，他只是凌幺安；夜里，他可以是任何人。

　　又是雨夜，天黑得很早，凌幺安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路上有个孩子撞到他，一个眼镜从他怀里掉出，凌幺安将它捡起，再回头时，身后空无一人，小孩早已跑远。他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端详起手里的东西。或许是按摩眼部放松用的？他想，戴上想体验一番。他现在回想，这或许是别人故意为之。

　　「SECRET，可以满足你许的任何愿望」

　　冰冷的机械声。

　　「是否许愿」

　　下方有两个选择。

　　「是」与「否」

　　凌幺安摘下眼镜，眼镜提出的条件有让他心跳骤停的迹象，怎么可能是真的？他太阳穴突突地跳，捂住眼，眼前浮现出让他心动的「是」。踌躇许久，其实才半分钟，他重新戴上眼镜。

　　「SECRET，可以满足你……」还没播报完，他就按下「是」键，生怕眼镜会反悔。意料之中，眼前闪过白光，而后变为暗红色，紧接着响起指针的滴哒声和电流声。

　　「收录数据中……」颜色快速闪退，留下一片黑色，凌幺安咽下口水。

　　「数据加载成功，正在生成……」他抬手，自己的身体正以代码编录那般展现出来。他笑，心情从来没如此放松过，他要摆脱过去了。

　　「凌幺安，欢回来到SECRET。」数十张陌生的面孔中，他注意到一个人，和几年前的那个大学生长得很像，通过声音识出来，他就是那天开导他的人。带着些许慌乱，他垂头，又忍不住看向他。

　　“毒枭。”他直接自爆，目的是让对方别接近自己，别发现自己是几年前他救下的人，他怕这个小警察后悔，觉得不值。

　　没人觉得凌幺安是有价值的，他只希望给过自己希冀的人别发现原来自己是下水沟里的老鼠，之前的举动是浪费口舌罢了。对方确实没认出来，许是他堕落太多，和之前相比看不出是同个人。

　　凌幺安放心了，心里却是难过的。

　　“安，可以这么叫哥吗？”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室友”，脸凑近他，灵动的眼无害地盯着他，瘪着嘴，好像凌幺安不答应他，他便会哭一场。凌幺安和李池衍就此联上一根暗线，维持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安？”他搂上凌幺安的脖子，“呜，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你去哪里了。”

　　大雾散去，凌幺安回抱住他，自己在游戏里一路走来，病发作都是李池衍陪在他身边。起初他老是把他当作失理的替身，现在，在他眼里，李池衍就是李池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