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南瓜不爱喝粥

3、藏经阁

　　昨日，宁九气的半死，怄气抄了一天的书，午饭与晚饭吃的都少。
　　抄到半夜，实在是承受不住才上了榻。
　　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都抄了数次。宁九一觉醒来，皓腕酸痛不已，略有些红肿，看的霜女心疼极了。
　　“若不是你昨日气我，何苦我要抄那么久？”宁九带着委屈别扭地说着。
　　“我的好小姐，霜女不过是跟你说着玩呢，何必当真？”
　　宁九委屈的小表情可不多见。
　　霜女双手轻轻地给宁九涂着消肿的膏药，一边调笑。
　　宁九可不信霜女的巧言令色，昨日确实是她冲动了些，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事。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太过计较。
　　今天已经是第四日了，宁九手上只有一部佛经，也差不多算抄烂了。
　　韶光寺占地千亩，香客络绎不绝，就是皇亲国戚每年也会挑选几天良辰吉日来烧香拜佛，大月国又以手抄佛经为主，觉得如此才能向佛祖显示诚心，能行想事成。所以这里有着天下最大的藏经阁供香客使用。
　　宁九决定午后与霜女去藏经阁租借佛经。
　　………
　　走在路上，向着藏金阁，宁九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与霜女聊着天。
　　宁九所住后方的禅院，隔壁住着不少达官贵人，有给自家当家的祈福，有希望菩萨保佑家里平安顺遂，也有人求子多福…
　　论最有趣的当属隔了三院的刘夫人。
　　这不霜女一打听，他家老爷刚入春就三次进了牢狱。
　　一次在外寻花问柳，在青楼和比他了小数十岁的壮年所打，因为一个头牌互相斗殴。
　　年过五十的刘老爷论体力，体力比不上，打的鼻青脸肿，论身份人家是堂堂王府的嫡系子孙，哪怕血脉偏远了些，也不是商人能冒犯得了，刚打完便不顾伤势拖到了衙门。
　　刘夫人千辛万苦花了大价钱才把他从牢里捞出来。
　　可过了没几天，就在自家店铺里遇到了位难缠的客人，处在烦躁的刘老爷，嘴一臭，脑一抽，刺了一句，这不又被人寻了些把柄送到了监狱。刘夫人简直一把辛酸泪，二次赎了回家。
　　这次刘老爷长了个心，在家呆了半月修身养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奈何老的长记心，小的桀骜不驯。
　　相同时间，相同地点，同一个头牌，刘家的小儿子跟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人打了起来。
　　小厮连忙回家禀报，刘老爷也没听信一词，安排人打听了那位年轻人，结果是一位刚来京城赶考的书生。
　　这下刘老爷不慌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干下人，抡起拳头为儿子打抱不平，刚打到一半，衙门的人来了，搞了半天，年轻人是当朝宰相心爱的弟子。
　　刘老爷与儿子以殴打考生的罪名又双叒叕进了牢。
　　奈何对方权势太大，无人相助，左求无门，至今还被关着。
　　刘太太感觉家里进了邪，入了晦气，只能来韶光寺里求求佛，碰碰运气，消消霉运。
　　宁九听着霜女搞怪的诉说，一时间差点笑岔了气。
　　……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藏经阁。
　　瑞兽麒麟坐落在通透碧澈的四方飞檐上，一颗圆润价值千金的玉珠嵌在正上方，门口红漆金丝楠木高达三层楼，中央金色牌匾熠熠生辉，暗红发亮的墙壁，如佛血般神圣，金色琉璃瓦别致严谨，气势磅礴的阁楼就立在眼前。
　　人头攒动的阁楼，有貌美的富家小姐，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油头滑脸的商人…
　　小厮的叫声，妇人的嬉笑声，僧人的梵音…沸沸扬扬。
　　走进藏经阁，数千本珍藏的佛经，整齐地罗列在精雕细刻的古檀木架中，飘逸的书香又有沁人心脾的清净香，香气四溢，安魂益气。
　　“施主，是来取经书吗？”
　　金色袈裟披在身上，身高七尺，眼神明亮温和，赤红的唇瓣，如芍药盛开，面容清秀，双手修长有力，持着念珠。眉中一点红痣，慈悲的仿若菩萨立于红尘。
　　这位双十年华的僧人都已当上了藏金阁住持，可谓是天资卓越，令人敬佩。
　　一旁的霜女都看呆了。宁九愣了愣，恭敬地的行了礼。
　　“见过住持，小女来这想取几本祈福的经书，为家人求平安”。
　　“唤贫僧法号静缘即可，前方有登记之处，想取什么经书直接登记就好，如果找不到，直接唤沙弥，沙弥会帮助施主的。”
　　“施主要的经书，都在第一排右手五列，若还要其他经书，可直接问贫僧。”
　　“多谢圣僧”
　　韶光寺第一层供普通香客使用，但第二层第三层非核心僧人不能进入。
　　即使是第一层，面积也有大几百平，备有静室可让香客抄经念佛。
　　来到古韵盎然的书架前，看着类别分明，琳琅满目的经书。
　　《心经》、《地藏经》、《金刚经》…
　　宁九要的书都在，带走一本《心经》和一本《大悲咒》，拿着两卷经书准备登记离开。
　　转眼，却不见霜女的身影。
　　小丫头，看见样貌好的，就喜欢缠着人家，卫雨也长的好看，也不见缠着卫雨！！！
　　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向静室。
　　封闭昏暗的房间内，一排排蜡烛，挂在四面墙上，闪烁着跳动的火苗载舞欢歌，烛油在加速融化，微光照射在书桌上。后排坐着几位香客正安静地抄着佛经，墨香云绕。
　　太暗了，于视力不好，也不知那几位香客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作罢，宁九转头刚出了静室，就看到了霜女在静缘旁边，静缘无奈地看着霜女，不懂得如何拒绝这位妙龄少女，看到宁九出来，目光澄澈，直直盯着宁九，好似在求救。
　　“霜儿，该回去了。”
　　“是~”
　　拖长的声音，不甘不愿，犹豫了好久，才回道。
　　向静缘抱歉一笑，行了一礼，静缘也回作揖，感激一笑。
　　宁九带着霜女到门口登记处。
　　几个小沙弥正端端地坐在书案上，笔墨纸砚，忙碌中登记香客借用的书籍。
　　人头攒动，身后雕像熠熠生辉，一尊高达数丈的金刚映入眼帘。
　　金刚尊者神情肃穆，目含慈悲，四头十二臂，身躯程蓝色，四面颜色各异，手臂各持法器，空色大法印智慧明妃身，右手上的金刚杵流光溢彩，好似在施法降魔。
　　宁九仔细地看了看，却发现右下竟然有黄金雕刻的四行小字。
　　往生轮台金刚经
　　古寺僧衣颂我名
　　闭眼婆娑天地印
　　亦缺亦满任我行
　　这是何人所提？宁九充满了疑惑。
　　韶光寺尊崇时轮金刚，在信仰上，甚至超过了数位菩萨尊者，仅在佛祖之下。
　　寺内有地位的高僧，也有些不敬佛祖，只尊时轮金刚。
　　能在藏经阁金刚雕像下，刻下这些字的人，也绝非无名之辈。
　　宁九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寻了空隙，登记完就走。
　　霜女跟在宁九身后，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的不愿离开。
　　宁九皱起秀眉，冷着俏脸对着霜女。
　　“静缘法师乃是寺中高僧，赤子之心，不懂男欢女爱，不要误了自己，也不要耽误他人！”
　　“明白吗？”
　　“是”
　　霜女面有不甘，情之所起，一往而深。
　　自第一面起，看着貌若潘安的静缘，霜女一颗心便开始沦陷。
　　感觉恋了好久的人，如今终于见面，沸腾跳动的心，仿佛为他而生。看着阁内为香客讲经的年轻住持，六尘不染，超凡脱俗，平等的看待每一个人。
　　“静缘不是出家之人该多好！”
　　霜女心中喃喃着，身份的鸿沟，令她只能望而却步。
　　步履蹒跚的回了禅院。
　　一旁的宁九，怜惜地看着她。
　　若身份相属，两情相悦，何尝她来做这个恶人，早该备好嫁妆，让她风光大嫁。
　　可惜一个俗世中人如何与世外之人相配，妾有情郎无意，静缘只当她是芸芸众生，不曾留意。
　　与去前的欢呼雀跃大不相同，回时的黯然神伤，卫雨疑惑地望了望宁九，想要询问原因。
　　宁九面无表情，沉默的摇了摇头，不欲再说什么，缓步入了屋内。
　　霜女也向厨房走去。只留卫雨一人。
　　………
　　夜晚。
　　一场春雨润如酥，缠缠绵绵，雨水打在娇嫩的挑花上，繁花坠落，铺作毛毯。灰暗的天空，诸星退避，院中的深竹，孤灯寒照泪痕点点，枝繁叶茂，斑驳陆离，在里面藏个人都未必看得出。
　　宁九站在屋内透着窗户，看着桃花凋零，竹叶飞舞，小厨房的霜女，不言一语，沉默地做着食物，不见卫雨的身影，又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