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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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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
厉厉风声不绝于耳,林风萦难以辨认出是否还有黑衣人跟随。山路难行,她的衣衫已被刮破许多,裸露的地方也透出血色。
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层层叠叠,干了又湿,而泪水却是再也流不出来了的。好容易寻到一个山坳处可以暂行躲藏,她却无法对这可怖的夜放下戒心。
直到现在,林风萦还是无法相信,她往常温馨的家如今已是一片废墟,而她的父母惨死在堂前,家中仆从也无一逃脱这样的死手。
若不是她在学堂放学后有事耽搁了一日才回家,若非是进城后一个陌生人将她带走,她或许也是那尸首中的一具……
那日她甫一进淮阳城就被打晕,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屋内空无一人。
林风萦朝窗外看了看,却不是福城的街景,她心下大惊,连忙开门欲逃,门外却着实守着一个陌生男子。
林风萦吓了一大跳,喝道:“你是什么人!将我带到此地意欲何为?!”
男子没有回答,把她拉进房间里锁上门。先是鞠了一躬,然后开口说到:“奉许夫人的命令,将林小姐送去随州的外祖家,如今之举实属无奈,望小姐见谅。”
林风萦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子从怀里掏出她母亲的玉佩递给她,这上面刻的是母亲母家许氏的族章,自从母亲与许氏决裂,这枚玉佩就再不示人。如今眼前的男子却拿出它来……无论如何,林风萦想,母亲怎么会将她托付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子见她还是不信,也无心解释:“如今事态紧急,这中间许多事还等我稍后再慢慢与你解释。既然你已经醒过来,玉佩也交到了你手上,就请小姐快快收拾好一切,我们尽早出发。”
林风萦因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眼见此男子看上去身躯高大,身上还背着刀剑,心想若是硬碰硬自己只能吃亏。又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若不是母亲亲自拿出来,这玉佩旁人怎么会得到呢?不如先随了这人去,等找准时机再跑回家不迟。
陌生男子交予她一顶帏帽遮住面庞,又拉来一辆马车,上面都是她日常用的衣服首饰之类。
行李上还有一封母亲的亲笔书信,林风萦打开来,也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叮嘱话语,但不知为何,林风萦在字里行间却隐隐约约感到一丝焦急。她心中的不安也随着马车的缓缓行动而越来越满溢。
马车行进中她略透过窗户看清了所在之地,只是离淮阳城不远处的小镇,但此时陌生男子正朝着随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风萦虽不是那等深闺中的娇弱女子,但是路程越来越远,她从此人手中逃脱中的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她偶尔故作无意的要求也被男子无视,林风萦只得另寻机会。
到了傍晚时分,见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风萦忍不住问道:“先生能否找个地方暂且休整一番,这一路上着实累得很。”
那人警惕地说:“小姐暂且忍耐一下吧,如今荒郊野岭何来地方休整,一切等到了许家再说。”
林风萦极为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正生气间那人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她暗暗觉得不对静,扒开窗帘,只见黑夜里寒光点点,惊得她冷汗顿出。
那是一群持着刀剑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她拉开门帘,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陌生男子环顾一周,眼神阴冷,扔给她一柄短剑:“我下车后驾马远离,不要回头。”
说罢他便抽出利刃朝那些黑衣人所在冲过去,霎时间刀光剑影,杀声不断。马儿受到惊吓也不免嘶鸣起来,林风萦略一思索,眼疾手快抓住缰绳,寻到一个突破口径直冲出包围圈,向淮阳城方向奔驰过去。
身后黑衣人的冲杀此起彼伏,林风萦无心去管,如果说连追杀她的人都有如此之众,那么她的家里……她不敢细想下去。
她虽不清楚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看眼下或许那陌生男子真的是可信之人,只是她不得不违逆他的意思,就算要死,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爹娘如今的境况到底如何!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她终于驾车回到了福州。马车越往城里多走一步,她的心就越发下沉一分……不知何时起,她已经看到那浓浓的黑烟,正是从她家的方向涌起。
林风萦精疲力尽地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宅院,这果然是她的家吗?为何已是一片废墟?堂前抢救出来的几具焦尸,是她的父亲母亲吗?是她从小熟悉的侍从好友吗?
周遭围观的人中有认识她的邻居,已经哭天抢地地扑向她,让她节哀。她只是麻木地推开,企图再走近些。
衙役们了解了情况,准备将她带走,她终于好像醒过来似的,声音沙哑着歇斯底里道:“这是谁干的?谁要害我们?!”
衙役们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只说州官已经在调查,现下需得将她带回去保护起来。林家与州官颇有交情,事发之后也在四处搜寻她,林风萦满眼的泪水只是无声地涌出,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而林风萦再次醒来时,却发现枕头下州官的亲笔书信,让她趁人不注意快逃走,如今她身份已明,连州官无法保护得了她。
林风萦绝望之际,也只得趁着天黑跑出城,如果州官有心,或许能为她支撑一段时间。而不多时,却又有黑衣人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显然是来抓她的。
她躲在山坳里,手中握紧了陌生男子交予她的把柄匕首。林风萦此时无比希望那人能出现在她眼前,起码和他在一起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黑衣人的脚步越发近了,林风萦只能祈求上天暂且留她一条生路,等她知晓仇人是谁再死,放她做个明白鬼。
正当她无比紧张之时,她眼前好像晃过一丝黑影,然后就传来那人的声音:“你出来吧,他们走了。”
这声音于她而言无疑是救命的信号,她刚刚太过紧张,都没有留意到黑衣人的脚步确实已经消失。
她小心翼翼地从山坳里出来走向那黑暗中的人影,却绝望地发现背后火光冲天––黑衣人哪里走远了,正在远处等着她自投罗网!
林风萦似乎听到心中那根弦突然间绷断的声音,她倏地转过身去,果然是那群黑衣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又回过头看着那陌生男子,那人并不看他,只是手持着长剑,和黑衣人对视着。见她惶惑,也不解释,只是说道:“既然这样不巧,我们同时追到,不如杀了以绝后患,不失为功德一件。”
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道:“这唯一的活口,岂是说杀就能杀的,说到底,谁抢到手各凭本事,何苦与你多说!”说着便招呼手下众人就要扑来。
陌生男子并不欲与其对抗,伸手止住他们的动作,收了长剑,虚叹一声:“你们已经杀了林小姐满门,怎么会觉得她会为你们所用?别忘了你我后头的人是怎么命令的,既然谈不来合作,又何必多费力气,一条小命而已,杀了便杀了。”
黑衣人首领愣了愣,旋即又笑道:“哼!原来你们这样的也不过是阳奉阴违之辈!”
陌生男子擦了擦剑,漠不关心道:“林家十八口已经足够你向你主子交代了吧,这个留给我带回去,不枉我出来一趟。”说罢,一道寒光剑气直指林风萦。
林风萦此刻眼瞧着这两方人马,黑衣人就是她家惨案的凶手,而那陌生男子,原来只是将她骗走,此刻也想要她的命。她手中的匕首一时间不知道该转向谁了。
黑衣人首领却制止了陌生男子说:“其实她的尸首交予我们带走,也无不可,到时候消息传来,你家主子大概也就明白了。”
陌生男子只是略思忖了一刻,笑着挽了个剑花,点点头,伸手邀请道:“如此,便交给壮士动手了。”
林风萦愤恨地死盯着眼前的人,而另一半黑衣人的步子越靠越近,她死命咬着牙,终于下定决心,握紧匕首朝那黑衣人挥舞着。即使已经毫无活命的可能,她也企图为自己博一条生路。
黑衣人首领此时却好像想起了什么,迟疑道:“你这兄弟,其实莫不是在诓我……你……”
话音未落,陌生男子迅疾出手,一刀刺在林风萦的胸口。那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血流喷涌而出,甚至林风萦都还没有多加反应,全身的力气就仿佛被一朝抽干,她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黑衣人首领皱了皱眉:“为何出尔反尔?”
陌生男子冷漠道:“我给过你机会,现在,她该我带走了。”
黑衣人首领蹲下探了探林风萦的鼻息,朝身后众人看了看,勉强应答道:“既然你已经把她杀了,那我们也无甚多言,尸首便交由你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