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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   夜色如墨,银白的月光洒在干裂的泥路上。

      明明已经回春,却不见树木冒出新芽,只剩几片不愿离去的枯叶。

      春蝉躲在枯叶之中,似乎没有察觉螳螂正举着镰刀接近。不远处有只黄雀立于枝头,注视着一切。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蹄声,扬起的尘土惊动了春蝉与黄雀。

      分别骑在两匹骏马上的是两位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少年,怀中分别抱着一个孩子。少年与孩子们的容颜都被尘泥掩盖,看不真切。

      长发被不知从何处撕下来的布条松松垮垮地系着,挺直的脊背与身上被尘泥掩盖了花色,甚至破了好几道口子的衣衫形成反比。

      “再多几里便到了。”

      “嗯。”

      冷冽的晚风吹过,吹散了原本就系的松松垮垮的发带。

      疾马狂奔,终于见到了火光。

      熊乙骑在马上领着一队骑兵,带着火光朝二人奔来:“公子!”

      谢瑾看清了来人,顿时拉紧缰绳,控制疾奔的马匹停下。

      谢翎见状,也紧跟着拉住缰绳,在谢瑾身旁停下疾奔的马匹。

      熊乙眼睛下意识看向被两人分别抱在怀里的两个孩子,却识趣地没有多问。

      谢瑾看了眼紧随而来的骑兵,抬手朝他们拱手后低声命令:“将令牌先还给五弟。”

      熊乙立即翻身下马,将塞在腰带里的腰牌取出,双手递给正在轻声安慰怀中孩子的谢翎:“五皇子。”

      谢翎抬头看向熊乙,伸手接过令牌后又看向谢瑾。

      谢瑾微微颔首,又望向停驻不远处的骑兵:“剩余的事便要麻烦五弟了。”

      谢翎会意,低头与孩子耳语几句后便将孩子抱给已经伸出手准备接孩子的熊乙。

      确保孩子安全落地后,谢翎轻夹马腹,朝不远处的一对骑兵走去。

      半响后,蹄声再响,身披盔甲的将士们迅速越过三人直直朝远处奔去。

      谢翎慢悠悠地骑着马走回来,对几人微微点头道:“先入城吧。”

      “公子。”熊乙却在此时从怀里摸出两张帕子,用水囊里的水打湿拧干后分别递给两人:“秋月姑娘嘱咐属下给二位的。”

      谢翎接过湿帕子,轻笑道:“还是秋月姑娘细心。”

      谢瑾也接过湿帕子,将脸上的尘灰擦去,又向熊乙要了发带将长发重新束起。

      “走吧,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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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骑着马入城,刚与早在城门等待的秋月会合,便有人迎了上来。

      谢瑾抱着孩子下马,将护在怀中的孩子交给她:“孩子受了惊吓,照看着点。”

      人数不多,为首的男人看着四五十岁左右,身量不高,有些伛偻,脸上挂着笑。

      “小人参见......”

      谢瑾伸手扶住对方,打断了他下跪行礼的动作:“不必多礼。”

      谢翎适时接话,赶在对方开口前阻止了无意义的寒暄客套发生:“吾与皇兄都累了。若非要紧事,不妨明日再议?”

      “欸,是是。”男人眼眸转动几圈,笑着主动让开了路:“我家大人在府上给几位备好了房间,让小人来给几位引路。”

      “劳烦了王大人了。”谢瑾面上挂着一贯的温雅,不着痕迹地给熊乙递了个眼神:“不过......”

      熊乙会意,将手中牵着的小孩交给秋月,转而按到了剑柄上。

      “劳烦这位先生替吾等向王大人道个歉。”谢瑾语锋一转,勾起一抹温煦的笑:“吾与五弟衣冠不整,实在不便即刻拜会。”

      “还得劳烦先生替吾等安排客栈暂时落脚。”

      男人迟疑了一下,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小斯后又再换上一幅谄媚的笑脸:“那是,几位请跟小人来。”

      跟在男人身旁的小厮得令命令,飞快地朝某个方向跑去。

      一行人随着男人穿过长街,来到一处客栈。

      男人朝谢瑾等人拱手弯腰:“几位,这是城中最好的客栈已经满客打烊了。这是小人自家人的生意,您几位......”

      “有劳先生了。”

      男人又躬了躬身,主动为一行引路,打点安排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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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打点好了以后,男人堆着笑脸告辞。

      谢瑾维持着一贯温雅知礼的模样,主动送男人至房间门外后才关上门。

      谢瑾走到房间里的圆桌坐下,秋月适时上前为他倒了一杯茶。

      谢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视线落到畏畏缩缩地蹲在角落的两个孩子。

      思衬片刻,他望向秋月吩咐道:“先梳洗安顿好他们。”

      “是。”秋月微微福身,转身去牵起两个孩子离开了房间

      谢瑾望着桌上的烛火,忽然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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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暖阳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蜿蜒的官道上。谢瑾和谢翎并辔而行,马蹄踏在干燥的黄土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两匹骏马驮着眉眼有几分相像,却有着不同风采的少年。
      谢瑾有意慢了半步,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谢翎。
      谢翎的长相与谢澜有着七八分相像,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
      若再往里添些深邃和计算,便真的一模一样了。
      可谢翎偏不。

      他偏要将三分来自母亲的清澈与柔和放进了这双眸子。

      谢翎似乎完全没察觉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视线,双眸跟着飞舞的彩蝶流转,却始终不曾伸手追逐。

      “五弟若是喜欢,皇兄让人替你抓一些?”

      谢翎收回视线,看向谢瑾摇了摇头:“不了,彩蝶的翅膀若是受了伤,便活不了了。”

      “况且,我只是喜欢欣赏在天地间自由飞舞的彩蝶,并非要将它们据为己有。”

      谢瑾愣了一下,谢翎的声音在某一瞬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

      “喜欢应当是欣赏,是尊重他的选择与自由,而非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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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州,崖边。

      谢瑾翻着手上的话本子,眉头微微皱起。

      一道身影蹦蹦跳跳地蹿到谢瑾身边,坐下后自然地伸手揽住谢瑾的肩:“是什么让谢公子困扰至此啊?”

      谢瑾已经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如今无所谓,任由少年勾着他的脖子:“在看某位受天下无数贵女小姐们吹捧的名家最新的著作。”

      “名家?”少年带着好奇凑近,看清谢瑾手中的话本后顿时笑的合不拢嘴:“谢公子过奖。”

      少年的语气了带着得意,靠着搭在谢瑾肩上的手臂将二人的距离拉的更近:“没想到你对我如此推崇......”

      谢瑾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温润的微笑:“滚。”

      少年讪讪地卸力,可手臂依旧倔强地搭在谢瑾的肩上。

      说来倒也稀奇,少年的面容分明被银面具遮去了大半,谢瑾却总觉得自己能看清少年的表情,甚至偶尔有几分熟悉。

      少年自是不知谢瑾心中所想,再次将话题拉回初始:“那谢公子究竟为何皱眉?可是有什么不对?”

      谢瑾将手中的话本放到两人中间,手指轻轻点了点书页:“就是有些想不明白。”

      故事是在乱世,主人公是个文人,幼时生活在边关。

      主人公幼时家境贫苦,身材比同龄人瘦弱许多,力气也较同龄人小。正因如此,他经常被学堂里的孩童欺负。

      而每次护住他的,是邻家的小姑娘。

      小姑娘与寻常女子不同,比起弹琴品茶,女红诗书,她更爱木剑银枪。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毫无新意地,随着年龄渐长,他对邻家的小姑娘产生了爱慕之情。

      却担忧自己拖累她,将心意藏在了心底。

      后来的故事也很好猜,主人公赴京赶考,金榜题名。

      得了帝皇青眼,留京为官。

      衣锦还乡的主人公想着,总算将心意说与她,许她一世诺言,却在请了媒婆上门下聘时才发现,姑娘早已离开了此地。

      十几年间,主人公不断寻找她的踪迹,却没料到再相逢会是边疆大军大捷,将领回京述职之时。

      许是边关战事吃紧,或是帝皇爱才。

      这一趟,她在百官面前被帝皇亲封了大将军。

      赐府邸,赐战甲,赐长枪,成了第一位有自己帅旗的女将军。

      姑娘离京前日,主人公终于按捺不住,敲响了她的府门。

      他想将藏于心底的爱慕表明。

      姑娘拿出美酒,邀他同饮叙旧。

      两人聊了许久,最后主人公再次带着被埋藏了许多年的心意离开。

      次日,他站在百官之中,目送她离京。

      他望向绣着她姓的帅旗,一滴清泪滑落,嘴角却浅浅勾起。

      后来,他在朝堂之上推行利民之策,她在边疆沙场护国佑民。

      至此,故事终。

      “他为何不向帝皇求旨娶她为妻?那不就能留下她了吗?”

      少年闻言,勾着他肩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收起了笑脸,难得有几分正经:“他不想将她留下。”

      谢瑾的眉头仍是微微皱着的,语气中带着困惑地问道:“为什么?既然那么爱她,为何不想留下她?”

      “谢公子。”少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谢瑾:“爱和喜欢都应当是欣赏,是尊重她的选择,是允许她自由,而非占有。”

      谢瑾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人各有志,也各有长。”一名女子提着草药篮,缓步走到两人身后:“尊重彼此,才是爱。”

      谢瑾转头望向来人,微微颔首示意:“莜兰姑娘。”

      女子眉眼清秀,下半张脸用轻纱蒙起。乌发用木簪整齐地簪成发髻,衣袖被襻膊束缚,身上的襦裙洗的有些发白。

      谢瑾与戴着银制面具的少年主动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粗布,合力将粗布摊开。

      “哪怕不是出于爱,只是陌生的过路人,在不触犯第三人利益的情况下,我们都应当尊重对方的选择和能力。”

      “男女并不能决定所有人的必须是什么样子。”莜兰娴熟地将草药从竹篮里取出,摊开平铺在粗布上。

      谢瑾安静地听着,默默地咀嚼分析着她的话。

      莜兰抬头望向谢瑾,眼中写着坚定:“女子不该只能织衣绣花,相夫教子,打理内宅,也能读书写诗,推行利民之策,主持生意买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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