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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百姓,乃社稷永固之根本。

      雍国开国皇帝在推翻前朝,登上皇位之后立下的第二条规定便是所有皇子在完成学业之后,必须出宫离京游历一年。只有游历归来后,方可算作成年,封王开府,旁听朝政。

      天将亮,长宁殿外两名小宫女拿着扫帚扫去了被风雨吹落的花瓣和树叶。

      许是无人监督,两名小宫女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稍稍放松下来。

      难得放松,人难免会生出些聊闲话的心。

      “你说,圣上今年不顾传统,非要四皇子和五皇子提前一年,与三皇子一同游历是为什么呀?”

      “宫里的贵人们都猜不透圣上的心思,我一个小小婢女怎么猜得透啊。”

      最先挑起话题的宫女面上浮出些许忧虑之色:“会不会对三皇子不利呀?不会影响到我们吧?”

      “应该不会吧。”另一名宫女犹豫着答道:“三皇子毕竟是圣上与皇后娘娘唯一的嫡子,圣上应该不会吧?”

      “这你就不知道。”最先挑起话题的宫女左顾右盼,确认周围没人后才压低声量道:“圣上一直都不喜欢皇后娘娘。”

      “据说,圣上心中一直怪罪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那名宫女顿了顿,继续道:“当年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太后娘娘便趁他外出游历时,做主与皇后娘娘定下了婚约。”

      “若非太后娘娘早早定下婚约,让皇后娘娘先占了正妃的位置,如今的皇后,就该是端木皇贵妃了。”

      另一名宫女想了想,悄声道:“不一定吧?我听伺候过端木皇贵妃的嬷嬷说过,圣上......似乎没有传言中那么爱端皇贵妃?”

      “圣上不顾皇后娘娘脸面,将端皇贵妃写入玉碟,还破例将五皇子接到身边亲自教养,这样还不爱吗?”

      “可......”

      不等两人再继续辩驳说服对方,秋月的声音率先传入两位宫女耳中。

      “我看这院子还没洒扫完吧?”

      两名小宫女心中一惊,慌忙地弯腰,手指绞紧:“秋月姑娘。”

      十四五岁的姑娘身上带着几分压迫,与往日温顺机敏的模样差异甚远。

      她的视线落在二人弯曲的背脊上,带着冰冷的警示。

      半响后,秋月的视线终于放过了两名小宫女。

      “洒扫后自己去领罚。”

      “管好自己的嘴,莫要再让我听见。”

      秋月留下一句警告,转身端着手上的金丝楠木盒转身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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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入,殿中的烛火坚强地与之对抗。

      秋月端着木盒,点头回应了一路上向她颔首示意的宫女及太监,最后停在阻断内殿与外厅的屏风前。

      “三皇子,奴婢进来了。”

      一声简短的应答从屏风后传出,得到回复后的秋月才端着木盒进了内殿。

      内殿里,谢瑾已经换上了全套的皇子冕服,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棵盛开的桃树。

      或许是今日的风有些冷,谢瑾周身的空气也被吹凉了。

      “三皇子。”秋月稍稍躬身,随后将手上的木盒放置在殿中央的圆桌上。

      谢瑾抬手关上窗,转身将视线落在木盒上。

      “明月姑姑方才送来的,说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秋月主动打开了木盒,方便谢瑾看清里面的物件。

      木盒中央微微凹下去一个指节深,暗红色的丝绸布上安放着成人手心大小的一尊玉佛。

      “皇后娘娘说,这是她当年在玉清寺求来的。”“

      谢瑾伸手拿起被丝绸布包裹着的玉佛,手指轻轻摩挲。

      玉石质地细腻通透,色泽温润。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慈眉善目的佛陀眉心微微凸起,垂眸盘腿坐在莲花台上。

      谢瑾将玉佛放在掌心中,慢慢合拢手指,感受着冰凉的玉石一点一点被体温捂热。

      半响后,谢瑾缓缓张开手掌。

      手心的玉佛面带慈和祥静的微笑地看着谢瑾,无声地安抚着他心中的阴郁与烦躁。

      谢瑾紧紧盯着手中的玉佩,似乎在抗争着什么。

      一块玉佛,一个人,相望了一炷香的时间。

      最终,似乎是谢瑾先败下阵来。

      他抬手将这块玉佛戴上,望向铜镜里自己与孙皇后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

      “儿子远行前,该去给母亲请个安吧。”

      谢瑾似乎是在询问秋月,又似乎是在询问镜子中的自己。

      又过了许久,谢瑾忽然抬手理了理已经很整齐的衣襟。

      随后,转身离去。

      “吾要先去给母后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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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椒房殿。

      谢鸢会先他一步到椒房殿是谢瑾没有料到的。

      要支开皇姐吗?

      谢瑾看着谢鸢将孙皇后逗得捂嘴笑,难的有些犹豫。

      谢瑾还没来得及纠结出结果,谢鸢便发现了他的不寻常:“亦珩?怎么不都说话啊?”

      猛然被点名的谢瑾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很一口:“只是在想接下来游历之事。”

      孙皇后许是误会了谢瑾是害怕,温柔地牵起他的手轻声安抚:“莫怕,阿鸢一个姑娘家都能完成,亦珩定然也没问题的。”

      “游历很好玩的,就是没有话本里说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怪事.......”谢鸢也跟着附和起来,她顿了顿才猛然想起:“哦,我忘了你不看话本。”

      谢瑾干脆顺势顺着她们的话头应下,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皇姐可否给我说说?”

      谢鸢的表情显然有些意外:“你想听?”

      谢瑾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头。

      “难得啊......”谢鸢有些意外,看向谢瑾的视线中多了几分新奇:“小呆瓜今日是真紧张了?”

      谢瑾正犹豫着怎么回答,孙皇后却忽然开口打断了正欲将当年游历遇见的事编成故事来哄弟弟的谢鸢。

      “阿鸢,你的簪子似乎歪了些。”

      正在兴头上的谢鸢忽然被打断,强烈的分享欲被迫压下。

      “歪了?怎会?”

      孙皇后伸出手,轻轻帮她调整:“进内殿整理一下吧。”

      谢瑾的思绪也被这番变故打断。

      他顺着孙皇后的动作望向谢鸢盘的整整齐齐的发髻,眼睁睁看着孙皇后将端端正正的簪子拨歪了一些。

      谢鸢心中有几分疑惑,却还是乖巧地应下:“那女儿先去调整一下。”

      “嗯,去吧。”孙皇后笑着招呼来婢女带着谢鸢往内殿走,又转头嘱咐了贴身宫女几句。

      不消片刻,殿中原本在忙碌着不同事物的宫人似乎全都被安排去陪着谢鸢去整理仪容而消失,正殿中顿时只剩下孙皇后和她的贴身宫女以及谢瑾。

      孙皇后望向谢瑾,温和慈祥地笑道:“亦珩,可是有话相同母后说?”

      谢瑾征了征,垂眸:“母后怎么知道?”

      孙皇后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自从阿鸢搬进公主府后,哪次她进宫,你不缠着她?”

      谢瑾默了一下,带着几分感叹地笑道:“母后还真是了解儿臣。”

      孙皇后放下茶杯,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温柔和蔼的笑容:“你和阿鸢都是我亲生亲养的,母后还能不了解你们?”

      “有时候我也在想,两姐弟的性子怎么能差了那么多。”孙皇后轻笑一声:“阿鸢自小性格就古灵精怪,你则是个呆板的小老头。”

      谢瑾也跟着轻笑一声,注意到孙皇后的茶杯空了后主动端起茶壶为孙皇后添茶。

      孙皇后又随意地聊起了几件两姐弟幼时的趣事。

      谢瑾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

      渐渐的,孙皇后忽然不再言语,安静地品着茶。

      半响后,谢瑾先开了口。

      “母后,儿臣离京后,还请您与皇姐小心。”

      闻言,孙皇后温煦的面容多了几分正色:“何出此言?”

      “有人想栽赃您。”

      “踏青宴那日,儿臣便发现了有人在茶点中掺了东西。”

      谢瑾缓缓吐出一口气,照着回忆将事情简练地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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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前,长宁殿。

      谢瑾垂眸看向单膝跪在自己跟前的暗卫,语气平淡的异常:“你是说,是母后?”

      “属下不敢妄下定论。”跪在地上的暗卫低着头,压着声回答:“只是如今只查到这些......”

      “那毒呢?可查出来是什么毒了?”

      温润的伪装依旧维持得极好,可在如今得场景里却不能再突兀怪异。

      谢瑾的视线在一样样“证物”之间扫过,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暂时没有线索。”

      手指敲击桌面的声响戛然而止,谢瑾的视线落在了单膝跪在阴暗处的暗卫。

      温润和煦的伪装褪去,似笑非笑地看着沉默低头的暗卫。

      “连是什么毒都没查出来,就敢对吾保证“证据”是真的?”
      “属下知错。”

      谢瑾眯了眯眼,阴沉压抑的语调中带上了几分狠厉:“吾不希望再有下次。”

      “是。”

      谢瑾收回锁在暗卫身上的视线,摆了摆手遣退暗卫。

      暗卫得了命令,低头快步后退,隐如黑暗。

      谢瑾望向被风吹得摇晃的烛火,忽然被拉入了回忆。

      大火将华贵的宫殿吞噬,价值连城的摆件沦为脚下碎片。

      在黑白的记忆中,殷红的血格外夺目。

      浓郁的血腥取代了安神的熏香,将谢瑾团团围住。

      宫殿中的空气好似被人抽了去,谢瑾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依旧无法摆脱令人恐慌的窒息感。

      怎么可能?

      母后怎么可能?

      纷乱的思绪如同那年的湖水将谢瑾淹没。

      越挣扎,越绝望。

      最后,一抹清雅的花香唤回了谢瑾的思绪。

      谢瑾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了拿着一个瓷瓶站在自己跟前,满脸着急的秋月。

      秋月着急的声音唤回来谢瑾的思绪:“三皇子,三皇子。”

      谢瑾没有应答,而是将视线落到了秋月手中的瓷瓶上。

      瓷瓶上当年谢澜为端木皇贵妃找的一名江湖名医留下的。

      谢瑾五岁落水那会儿,正值端木氏病的最重的时候。

      那时,宫中太医皆对纠缠在五岁幼童的梦魇束手无策。各种熏香汤药换了一批又一批,仍不见半点起色。

      孙皇后几次前往宣德殿求见,得出的结果却无一例外。

      最终,孙皇后只能选择踏入了那座一直试着无视的宫殿。

      端木氏,确实如同传言那般。

      温和良善,心胸宽阔。

      没有想象中的曲折,得知孙皇后的来意以后,端木氏毫不犹豫便让谢澜为她请来的名医们去给谢瑾诊治。

      甚至,谢澜在出事后唯一一次去看望谢瑾,都是端木氏劝去的。

      也是自那以后,孙皇后也对谢澜彻底冷了心。

      谢瑾垂下眼眸,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冷血,无情。

      这便是谢澜。

      秋月将一杯温茶递到谢瑾冰凉的手中,妄图让这份温度助他平复混乱的思绪:“三皇子。”

      谢瑾得嗓音有些沙哑,温润的声线染上了几分低沉。

      “或许吾猜错了,幕后那人针对的不是吾。”

      一抹阴郁在他的眸中闪过,周身的气压忽然低了几度。

      “或者,不只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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