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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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春回大地，农时已至。
因此清明当日除了祭祖追思，踏青迎春也是雍国传统习俗。
依据祖制，天子在清明当日携皇室子弟祭祖后，需于皇家园林举办踏青宴，宴请百官及百姓，与民同席而食，同庆迎春，以此彰显仁德。
当然，以上只是明面上的规矩。
皇家园林确实开放了，也确实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彰显帝皇仁德。
但与民同席是绝不可能的，无论是天家或是百官。
谢瑾端坐在席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身着锦绣长袍的达官贵人们熟练地表演着换面。
对着高位者阿谀奉承，对低位昂昂不动。
谢瑾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一丝厌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意地扫了眼桌上的茶点。
桌案上的茶点与韵和轩当日被谢昱吃了的一模一样。
不多一样，不少一种。
全是谢昱爱吃的。
这次又是谁给我准备的呢？
谢瑾的眼底诡异地流转着些许愉快，抬头望向对面尚空着的席位。
四弟呀......
谁能料到，我幼时偷偷为你准备的茶点居然会有这样作用。
几盘茶点，前后两世，替我挡了多少次暗杀陷害。
谢瑾放下茶杯，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这笔生意，比我当初想得还要值得。
他望着属于谢昱的座位，忽然思考送点什么给谢昱合适。
毕竟以谢瑾对他的了解，谢昱定然不会放弃如此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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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兄。”
正当谢瑾在思考以什么理由给谢昱送东西才不会引起怀疑时，熟悉的腔调打断了谢瑾的思绪。
谢瑾抬头看向同样换上了皇子冠服的谢昱，迅速敛起眼底的情绪，重新换上往日的温润模样：“四弟。”
谢昱的视线无意间落到谢瑾桌案上的茶点，准备转身的动作顿住了。
谢昱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声量略微提高了些许：“三皇兄，这几种茶点，都是要新鲜做好的才好吃。”
谢瑾配合地稍稍提高了音量接话：“四弟的意思是？”
“三皇兄桌上这几盘放的有些久了。”谢昱抬起手，示意一旁的宫人将谢瑾桌上的茶点撤了下去：“一会儿我让宫人给三皇兄送些新鲜的。”
“那就多谢四弟了。”
“小事。”一抹狡黠的笑意在谢瑾的眼中流转：“不过皇兄既然要谢，定然不会只是口头一句空话吧？”
果然。
谢瑾颇为无奈地摇头，脸上的笑意却多了几分真心。
“四弟想要什么？”
谢昱摩挲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语调中带了几分轻快：“我近日在寻块好玉。”
“长宁殿中是有几块上好的玉料，回宫后我让秋月送到枫云殿。”谢瑾略略思索后回应。
谢昱笑着朝谢瑾拱手，眉眼微扬：“那就多谢皇兄割爱了。”
谢瑾像是随意找个话头般，随口问了一句：“四弟是准备送人吗？”
谢昱把玩扳指的动作顿了一下，唇畔的笑容却丝毫未减：“皇兄果然厉害。”
谢瑾了然，适时收起话题，视线望向宴席里寥寥无几的空位。
“大皇兄和二皇兄赶不回来，六弟又病了。”谢昱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略带感慨地说道：“今年的踏春宴还真是冷清。”
谢昱顿了顿，又略带惋惜地说了一句可惜。
谢瑾睨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地反问道：“可惜什么？”
谢昱对上谢瑾的视线，笑吟吟地道：“可惜了这出好戏。”
未等谢瑾做出回应，门口迎宾太监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五皇子到！”
这一声，让场中的交谈声瞬间静了下来，场中寒暄的文臣武将纷纷在宫人的指引下入座。
众人皆知，一旦五皇子到了，一炷香之内，圣驾必至。
谢瑾勾了一下唇角，慢悠悠地说道：“五皇子到了，四弟还不落座吗？”
谢昱重新将扳指戴好，慢步朝谢瑾对面的位置走去：“是该落座了。”
依照长幼，谢翎的座位正好在谢瑾身旁。
少年身上的皇子冠服看似与谢瑾身上的并无二致，可若细看便能察觉对方身上的配饰不是一般皇子规格的。
显然，又是圣上特赐。
“三皇兄。”少年规矩地抬手朝谢瑾拱手行礼，却被谢瑾拦了下来。
“五弟。”谢瑾松开扶着谢翎的手，仔细地观察了对方的脸色。
谢翎的眼底有些乌青，但脸色却比谢瑾还要健康上几分。
“听闻五弟今早祭祀后便有些不适，怎么还是来了？”
“多谢皇兄关心。”谢翎看向谢瑾的眼神有些闪躲：“太医说了，不要紧。”
谢瑾注意到了谢翎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谢翎的视线不自然地飘向别处，生硬地终结了话题：“父皇就快到了，皇兄请落座吧。”
谢瑾敛起眼中的情绪，点了点头温和地笑道：“五弟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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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驾到，宣礼。
百官稽首，天子邀众臣入座。
起宴，乐舞起。
行完繁琐的礼仪规矩后，谢瑾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从前我怎么从不觉得繁琐？
谢瑾表面上认真地听着金銮御座上的谢澜与百官寒暄交谈，思绪却不自觉地开始放空。
是错觉吗？今年的踏春宴似乎确实比记忆中无聊许多。
谢瑾抬眼看了一眼对面专心吃各种踏春宴特供点心的谢昱，又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身旁同样一门心思都在吃食上的谢翎。
谢瑾看着两人不曾停下的手和嘴，眼中难得出现一丝茫然。
在谢瑾的记忆里，宫宴素来是暗流涌动，勾心斗角的。
宫宴.......真的有人可以那么放松的吗？
尤其是早知今日并非好宴。
谢瑾默默开始怀疑是自己过度紧张，抑或是对方太过放松。
许是饮了酒，谢瑾都没有察觉到自己今日的思维着实有些跳脱。
谢瑾还未将上个问题想明白，思绪忽然又飘到了其他地方。
这两人原来那么能吃的吗？
我怎么记得前世宫宴两人似乎都吃的不多啊？
谢瑾漫无目的地在记忆里翻找着。
前世最后见他们时，他们是什么样的？
谢瑾猛然发现，他从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同样的，心境的变化也清楚明晰地展示出来。
谢瑾的眼神黯了黯，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怀念。
你们还真是，成功了啊......
从前，他的心思都在夺嫡与权谋争斗里。
他始终怀疑着，戒备着所有人。
他防备受武将拥戴的大皇子，拥有苏家相助的二皇子。
也防备幼时交好的谢昱，或是最得圣宠的谢翎，还是最为年幼的谢淮。
甚至，自幼跟在他身边的秋月，长宁殿的侍卫，他也不曾真正信任过。
前世的三皇子谢瑾，总是小心翼翼的怀疑着所有人，精心谋划筹备着每一步行动。
到头来，却被唯一不曾怀疑过的人背叛。
着实，可笑至极。
一抹自嘲从谢瑾眼底浮出，脸上一直挂着的温润浅笑也变了些味道。
谢瑾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望向宴厅外的苍穹。
心中清明，连带着隐隐的头疼也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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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坐在百官席里的一位大臣却忽然说了一句：“今日臣听闻了一些传言。”
声量并不高，但恰好在席间宾客都能听清的大小。
闻言，谢瑾端着羽觞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声源望去。
终于来了。
谢瑾稍稍思索片刻，便确认了那位大臣的身份。
方韦，户部侍郎，苏肃的学生。
“不知三皇子可曾听说？”
谢瑾不慌不忙地反问了一句：“方大人是何意？”
方韦悄悄望向不远处的苏肃，接受到对方的暗示后才说道：“前些日子，坊中出现了一些无稽之谈。”
“说，三皇子遭前朝野鬼夺舍了。”明明是在于谢瑾对话，方韦的视线却不动神色地飘到金銮御座上的谢澜身上：“这野鬼想要复辟旧朝，灭了雍国。”
“这流言着实可笑。”方韦话音刚落，另一名同样与苏肃私交甚笃的大臣即刻开口接上：“三皇子乃真龙之子，得大气运庇佑，怎会被个来路不明得小小野鬼夺舍？”
“吾倒是不曾听说。”谢瑾开口打断了唱双簧的两人，笑吟吟地问道：“不知方大人可否细说？这流言，从何处起的？又有何佐证？”
“回三皇子。”方韦望向谢瑾，拱手回应道：“据说流言是一名宫女流传出去的，那名宫女说三皇子大病痊愈后性格大变......”
谢瑾悄悄给了站在身后的秋月一个手势，淡然地继续追问：“然后呢？”
方韦确认了御座之上的谢澜暂时没有不悦的迹象才继续说道：“三皇子可曾翻阅过京中最近流行的话本《游魂》？”
“不曾。”谢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按方大人的意思，这本话本与流言有关？”
方韦简略地将话本的内容概况成了寥寥几句话。
话本中的主人公是个被灭国的皇子，魂魄在天地间飘荡十几年后夺了新太子的舍，一步步灭了新朝，复辟旧朝。
谢瑾默了一下，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流言正是因此而起。”方韦却没有给谢瑾过多思考时间，表面恭敬地说道：“此事虽荒唐，但若是放任流言传播，怕是有损天家威仪。”
谢瑾不经意地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谢昱，浑身透着不羁与散漫的少年慢悠悠地将手中最后一口糕点放入嘴里。
谢昱显然注意到了谢瑾的视线，抬头与谢瑾对视一眼后伸手接过宫人递上来的帕子。
“方大人说的是。”谢昱悠哉地将手上的碎屑擦干净，用平淡散漫的语调替谢瑾接了话：“不过吾有些好奇这话本里的野鬼，最终如何了？”
方韦显然没有料到谢昱会插话，下意识地望向苏肃。
谢瑾身旁的谢翎不知何时也停下了动作，兴趣盎然地看向方韦：“吾也很好奇。”
谢翎刚开口，苏肃端着羽觞的手猛然一顿，酒水因此洒出了些许。
再迟钝的人此刻也都该明白场中发生了什么，何况在座皆是
谢瑾眼中闪过些许错愕，在对上谢昱眼底的玩味后才定下心。
可惜，谢瑾的心刚定下没多久，又猛然地被提了起来。
不止谢瑾，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骤然提了起来。
就连坐姿向来只是刚好合格的谢昱都瞬间直起了身子，眼底的桀骜也消散了殆尽。
原因很简单，不过御座上的谢澜的一句话。
“朕也有些好奇。”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