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家园-蛹》梓伊

47、47

　　相宜和车贤秀来到乌鸦军团的庇护所，是为了帮他们解决“麻烦”，尽可能让合作开始的时间提前。
　　但却因为任博士的存在，这个意料之外的事，不得不打乱了节奏改变了计划。

　　最终，相宜上午到达这处庇护所，下午就要再次乘车返程离开。
　　带上一个她口中的“礼物”任博士。
　　不得不说卓上士那边考虑还算周到，带人跟着相宜和车贤秀去医务室见任博士的时候，除了武器他还特地带着一部手机。

　　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虽然手机已经失去了联络的功能，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只将它用作警示怪物出没信号的设备，但它其实还有许多功能能够在不经意的时候派上用场。
　　比如录音。
　　卓上士把手机放在口袋里，没让任博士发现，在车贤秀和任博士对峙的时候，录下了他们两个的对话。

　　算是将这段任博士不只将特殊感染者当做研究材料，甚至也对普通人类并没有善意的录音保存了下来。
　　这样，他们在任博士被相宜带走之后，也有了能够安抚庇护所内众人情绪的方法。
　　当将任博士列为“敌人”的时候，被他迫害过的特殊感染者和他见死不救的普通人类，甚至都能成为同一战线的“伙伴”了。

　　不得不说，这件事做得很聪明。
　　也就是因为事后发现卓上士做了这件事，甚至十分敏锐地在相宜出刀之后就停止了录音略过了最后的几句对话，相宜离开得才更加放心了。

　　而车贤秀，被留了下来。
　　算起来，自当初她从栗岛研究基地把他救出，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这还是那之后的第一次。

　　“你是最合适留下来，完成我们原本的目标的人。”
　　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相宜对车贤秀这样说过。
　　“只有你，能让这些心存防备和恐惧的人感受到，即便是所谓‘特殊感染者’也可以是愿意保护普通人类的。也只有你，能让他们在这个末日环境下感觉到最温情的人性和最稳固的坚持。我从不怀疑这一点，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相宜只说了这么多，但即便她没有特地提起，车贤秀也知道另外一个属于他的“优势点”。
　　他们走进来的时候，相宜只是没有搭理，但不代表她没有注意到。
　　这个庇护所里有当初在公寓时候一起生活过的“熟人”。

　　姜承莞他们比这里的所有人都了解他的“无害”。
　　在他们这些幸存着的普通人更容易彼此抱团彼此信任的时候，他们的话他们的回忆和意见，实际上能对车贤秀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

　　当然，也只有这样了。
　　到底要如何尽可能快地取信更多人，这是留给他一个人的艰巨任务。
　　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多问，只点头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然后，在庇护所的地上入口处，跟卓上士为首的几个乌鸦军团的人一起，目送相宜拎着简单包扎用药过后昏迷过去的任博士上了车。

　　值得一提的是相宜把房车留了下来，并没有开走。
　　用她拒绝车贤秀的话说，她不想让任博士这种家伙上去污染他们最常居住的“小家”。
　　这个理由一出，连车贤秀也不再坚持了。

　　于是她坐的是一辆乌鸦军团的车。
　　但倒不是她来开车。
　　在把车贤秀留下来之后，她的这一段预备赶路的行程，有另一个司机能够负责。
　　是自告奋勇主动申请，要与她同行前往李恩赫李恩宥他们所在的别墅区的，朴灿荣。

　　在他对卓上士申请这件事的时候，相宜多看了他几眼。
　　卓上士原本并没有打算同意，他甚至是想在相宜离开之后避开车贤秀和其他人，单独跟朴灿荣说几句的，但朴灿荣十分坚持，相宜也点头说有人开车也不错。

　　在众人的注视下，朴灿荣稳稳地将车子开走。
　　乌鸦军团的这辆难得全封闭的车，车厢内安静了好长一段路。
　　昏迷中的任博士被丢在后座上，倒也没有被捆起来。
　　而相宜坐在副驾驶，身后的一对长刀摘下来放在膝盖上，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去别墅那边，朴灿荣对路比相宜还熟，并不需要她指路。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虽然见过几次但几乎没有对话过，仍然十分陌生的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好一会儿后，朴灿荣终于忍不住开口：“……任博士……会怎么样？”

　　相宜仍旧闭着眼睛，动作一丝未变，回答得似乎云淡风轻：“死，或者生不如死。”
　　朴灿荣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紧了两分。
　　而相宜也没解释更多。
　　这里其实有一件她跟车贤秀也没有提起的事。

　　相宜很确信郑毅铭作为任博士的第一个实验对象，遭受过最多的苦难以至于精神都有些……他是绝对会恨任博士的。
　　但是相宜也很清楚，对郑毅铭来说，最重要的一直以来，都并不是复仇。

　　所以相宜并没有把握，面对任博士这个憎恨的对象，郑毅铭有没有可能会在被“蛊惑”或者说“劝说”之后，压住个人的情绪想要从他身上挖掘更多对“新人类”有利的价值，从而给这个任博士翻身的机会。

　　这是相宜不能允许的。
　　为了不让未来走向她所担忧的方向，她在留下郑毅铭这个危险分子合作的时候，就不能再允许有动摇合作根基的另一个危险分子的存在。

　　这才是她一定，或者说不得不亲自“押送”任博士的原因。
　　并不仅仅是需要防备郑毅铭情绪失控发疯，吓到或者影响到其他人，更重要的是，如果郑毅铭留下任博士，她——
　　将亲自动手。

　　朴灿荣并不知道相宜的这一层想法，他只是知道，他们计划与之合作的另一方特殊感染者群体，不可能容许对他们满怀恶意，曾经做过惨无人道的实验，如今还在觊觎着他们想要继续那种研究的人的存在。
　　他以为只是这样。
　　因为不管是相宜还是车贤秀都没有与他们详细说起过，另外一边，郑毅铭这个曾经切切实实的受害者的存在。

　　“如果……”朴灿荣的声音有些沙哑，底气并不很足，但还是努力地在做尝试：“如果我们只是把他控制起来，不让他有机会再做什么怪物化的研究呢？我听卓上士说过，我们的计划里是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的……他……”

　　相宜睁开眼睛，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会这样。”
　　朴灿荣：“什么？”
　　相宜：“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亲自走这一趟的原因之一，你自告奋勇来送人，但我绝不能让你自己上路。”

　　朴灿荣：“……为什么？”
　　相宜：“因为你一定会坏事。”
　　朴灿荣：“……”

　　相宜将头转回来没有去看此时朴灿荣的表情，她看着眼前已在边缘生出不少杂草的道路：“善良当然是美德，对同类的怜悯和帮扶是人性里的光辉面，但这不代表，善良不会坏事。”
　　朴灿荣感觉喉头被堵住。
　　相宜：“我倒是没有觉得你会干出在在半路上把人放走这种事，我只是觉得到了别墅区之后你大概率会试图为他求情，就像是你刚刚试图劝我的说辞。”

　　朴灿荣：“……你觉得……”
　　相宜轻笑一声：“别想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必要的时候，我会直接敲晕了你，再把你躺着送回体育馆庇护所。”
　　朴灿荣：“……”

　　相宜：“如果那里只是李恩赫他们倒还好，李恩赫晓得厉害一定不会答应，但也不会对你荣怎么样。但我找过去的另外一个合作方可就……”
　　郑毅铭自己有一定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愿意留任博士一命，为了榨干价值。
　　但他一定不会允许有人为任博士这样求情。
　　出于善意，认为任博士，应该活着。

　　“李恩赫他们，代表特殊感染者的那边，和代表乌鸦军团的你，原本计划要谈判合作的三方一旦因为后座那个家伙的处置，发生摩擦并在情绪催化下升级，那就很容易一发不可收拾，断送这一次乃至未来合作可能了。而且事情发生在别墅区的地盘上，特殊感染者的实力……你怎么就敢保证不会伤及别墅区里的人？”

　　朴灿荣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确实一时间没有想这么多。
　　“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那个家伙一条命？他这么值钱？”

　　朴灿荣：“……”
　　他张了张嘴，但此时此刻，却又的确没有办法对相宜说出诸如“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价值”这种话来。
　　他的脑子有些乱。

　　沉默的良久，他声音沙哑地问出了最后一句话：“这样……真的是对的么？”
　　相宜看了他一眼，没有敷衍，而认真地回答：
　　“不知道。是对是错，大概要交给未来，交给时间去判断了。世事从来难有两全，想要达成目的又想要清白不沾罪孽，哪有那么多好事？我只是，要坚定地，去保护我所在意的一切，并且，愿意承担因此造成的一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