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家园-蛹》梓伊

14、14

　　在安善英撑到第13天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意外”发生了。
　　公寓被包围起来，外面传来军队用喇叭扩大的喊话声：
　　“你们已经彻底被包围了！立刻让感染者出来投降！剩下的生存者移动至安全营帐！”

　　在循环的喊话声中，徐伊景和李恩赫对视一眼，李恩赫马上跑回管理室内查询，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对着徐伊景：“不见了。”
　　相宜站在靠近大门的空地上，背对着大厅内聚集起来的幸存者，一动也没动，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外面的动静在幸存者中引起了暗暗的骚动，虽然忌惮正好挡在门口附近的相宜，还是有人陆陆续续站起来试图朝着外面张望。
　　刚挺过一轮幻觉的安善英也走出来，一时间忍不住双手都在发抖。

　　车贤秀慢慢走到了相宜身后，抬起了手，又在触碰到她之前默默放了下来。
　　他的确是早就下定了决心早就有了觉悟，但在这一刻，仍然觉得……太快了。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

　　“我要弄清楚一件事。”沉默许久的相宜转过身，刻意没去看站得最近的车贤秀，而面向了几个站起来朝外张望的人：“是不是有人，偷按了信号发射器。”

　　“信号发射器？”
　　“那是什么东西？”
　　“哎刚刚四眼……咳，他说不见的东西是不是就是……”

　　徐伊景带回来的东西的存在，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相宜问过后目光滑过眼前的所有人，在其中的某一个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摸上衣口袋的时候，极快地有了反应。

　　柳在焕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觉得身上一紧而后又一松，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跌坐在地上，衣服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一个大大的口子，而那个被按下后一闪一闪发着信号的发射器，掉在了地上。

　　“你！你……你想干，干什么！”
　　柳在焕吓得有些结巴，想爬着往后腿却因为近在咫尺的刀锋连力气都聚不出来。
　　相宜却没再理会他，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看到这一切的车贤秀望向脸上还有没擦净的血迹，浑身都在发抖无措极了的安善英：“既然是这个东西，那么……是伊景姐遇到过的人。他们应该，只知道我的事，只要我就够了。所以，善英阿姨，好好藏起来，不要被他们找到。”

　　安善英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猛地抬起头，眼里一瞬间盈满了泪水，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真的是个没用的大人，到了这一刻，她甚至连跟这个孩子站在一起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车贤秀！”
　　“你这个臭小子……”
　　“孩子啊，你……”

　　混乱的人声中，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郑毅铭眼睛已经全黑，死死地盯着车贤秀的方向：“我早就说过，这些人一定会把你亲手送入地狱！你现在又是要做什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么？别傻了！现在，接受你该有的样子，跟我一起！就算是跑不了了也不能放过这些人！你应该——”

　　寒光一闪，一把长刀没入郑毅铭脸侧的墙面，差点儿就下意识用手去挡的郑毅铭猛地被打断，甚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丢刀过来的相宜冷漠道：“闭嘴，老实点。”

　　郑毅铭顿了顿，而后充满讽刺地对相宜：“我以为你有多在乎他，原来也不过如此，怎么没有动手把那个举报他的家伙杀了？啊？”
　　相宜根本没看他：“再说一次，闭嘴，除非你想被我丢出去，当做赠品送给军方。”

　　这一次郑毅铭闭嘴了。
　　他跟车贤秀不同，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也应用得十分熟练，他是有把握在外面的军方并不清楚他的存在，让他占了部分先机的情况下，从包围圈中逃走的，至多不过是换个身体，并不困难。
　　也是因为这个把握，他现在才没有因为可能会被抓回去的危险而过分癫狂。

　　郑毅铭闭嘴后，相宜深吸了一口气，转向车贤秀。
　　她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只要你想，我有把握，能带你走，逃出这个包围圈。”

　　车贤秀还没有反应，另一边已经暴露自己是按下信号发射器的人的柳在焕却有些着急，事已至此他已经得罪狠了车贤秀和相宜他们，怎么能在这里功亏一篑：“这怎么行？外面那么多军人就是要抓他，他要是跑了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让我们去安全营帐？万一他们迁怒我们……”

　　“砰”得一声，他的脸被狠狠打了一拳。
　　却不是相宜动的手，是边尚昱打的。郑载宪就站在一边，默默低垂下眼睛完全没有阻止。
　　其他几个跟柳在焕一样心动的幸存者瞬间又缩了回去。

　　但相宜根本没有管他们，她只是仰着头看着她此刻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说服的人。
　　车贤秀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他的眼里在这一刻带了浓重的情绪，她好像从他眼底看到了一点点闪动的泪光：
　　“对不起。能遇到你……真好。”

　　相宜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过去的几天，尽管心里压抑了不知多少暴躁的情绪，她都始终告诫自己冷静，让自己尊重他的选择。但这一刻，她其实很想食言。

　　她转过身，走向被打了一拳正捂着脸痛呼的柳在焕，在对方充满惊恐防备的眼神里，又转过身，背对着他，面向幸存者聚集的人群：
　　“还有谁，想要去军方的安全营帐？”

　　对面的幸存者们许多都面面相觑，并不敢言语。
　　姜承莞瑟瑟发抖，看了一眼那边吓得已经不敢出声的柳在焕：“你……你要……做什么？杀……杀了想去的人么？”

　　相宜面无表情：“要使用车贤秀交换回去安全营帐机会的人，站出来，我承诺不对你们动手，只是会把你们留在这里。其他不想去安全营帐的人，跟我走，我带你们冲出包围，离开这里。”

　　相宜说的是“冲”出包围，但人群里的少数知情者明白，她其实会利用的是已经事先安排过的地道，比众人以为的定着荷枪实弹的军队冲出去要安全得多。
　　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

　　“你——”
　　“我能保证跟我走的人的安全，当然，信不信随你们。至于想去安全营帐的……希望你们能想起你们的军方对你们的态度，看清楚他们到底在不在乎你们的死活。”

　　“这……还是安全营帐……”
　　“外面都是军人，都有枪，怎么可能冲得出去？”
　　“可是……她也没说错，要不是按那个信号器为了来抓人，他们都没打算来救援我们，这样真的能相信么？”

　　李恩宥是强烈不赞同车贤秀出去的人，此时听到人群里有不少人对安全营帐心动，或者说对将车贤秀交出去这件事非常心动，眉头一皱就想冲过去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李恩赫拉住。
　　李恩赫朝她摇了摇头，李恩宥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没时间浪费了，我数十个数，站到我身后的人去安全营帐，其他人，一会儿跟我走，远离军方。选定后，不要后悔，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十，九，八……”
　　幸存者人群骚动起来。

　　李恩赫抓着李恩宥的手臂站在原地不动，安吉燮对着朴宥莉点了点头，边尚昱站在韩斗植的轮椅后面，尹智秀倚靠在郑载宪身上……
　　除了这几个人，安善英自然没有过去，孙惠仁和卢炳日虽短暂地动摇过，最后还是跟安善英站在一起没过去。

　　在当日相宜丢石头伤人的时候就意识到她救了自己一命的智恩也决定相信她没有走开，小男孩金荣秀下意识地跟更熟悉也更喜欢的人在一起，挤到了他的秘密战斗小组同伴安吉燮的面前抱着他的腿，金秀英也没有阻拦，只是过去跟弟弟呆在了一起。早就决定要照顾孩子们的车珍玉也跟两个孩子在一起。

　　除了他们，其他包括姜承莞在内的其他人，最终都挪到了相宜身后，跟还在地上没爬起来的柳在焕挤在了一起。
　　而另一边，在一边默默观察着发展的同时也在默默打量自己脸侧插在墙上长刀的郑毅铭也只是抱着自己双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三，二，一。”
　　两支队伍已经分完。
　　而徐伊景，犹豫过后来到了两拨人中间，对相宜和其他打算一起离开的人：“我……也留下。”
　　“伊景！”安善英很是惊讶：“你怎么……”

　　徐伊景对着安善英摇了摇头，而后对大家道：“我……有事要做……要查。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你们保重。”
　　相宜看了她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另一边李恩赫想了想，对着徐伊景指了指管理室：“手提箱，在那里，也许你会用得上。”

　　徐伊景点点头表示感谢，而后便不知还能再说什么，无声地走到一边。

　　而这时，多留了一会儿看相宜要做什么的车贤秀还是要走了。
　　只是听到了相宜的打算后，看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也许可以离开得更安心些了。

　　他没有再开口说话打扰刚分了队不管哪边都有些惶恐的众人，默默地转过身，打算无声得离开——
　　“车贤秀。”
　　他听到相宜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站住，转过身，而后——
　　他瞪大了眼睛。
　　她来到了他面前，踮起脚尖抬起手臂，拥抱了他。

　　他僵硬着手臂，一时间愣在那里，口鼻间都是她身上独特的草木清香。
　　她仰着头，在紧紧拥抱他的同时，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很轻，只有他一个人听到，可她的语气，却极为郑重认真：
　　“等我。”

　　“……相……相宜？”
　　“带走他们，安顿好他们之后，我就去找你。”
　　“太危险了，你……”
　　“等我。”

　　说完最后两个字，相宜没有再停留，干脆利落地松手跟他分开，大步走到郑毅铭面前目不斜视地拔下墙上的长刀：
　　“速度点，跟我走。”
　　她没有再去看车贤秀，带领已做好决定要走的一行人，大步向另一边走去。

　　在所有已决定的人，甚至一旁的郑毅铭都默默地跟上后，领路的从相宜变成安吉燮，而相宜落在队伍的末尾，在最后的郑毅铭经过她身侧后，隔着半个走廊最后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车贤秀，闭上眼拔出双刀狠劈下去——
　　两侧的墙面和头顶的天花板碎裂许多，很快砸了下来，挡在她与他和决定留下的几人之间，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