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非人类逃离无尽空间》射电波旁的邮轮

17、幽灵城堡

　　门后的场景出人意料的柔和，窗外的清风带起纱制的窗帘，房间里弥漫着清新的药香。床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棕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神情担忧地望着她。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女人的脸，而后停在那里。这幅画面静止了许久，他终是叹了一口气，身影逐渐透明直至消失。
　　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凝视着空荡荡的座位，苍白的唇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过了许久，她的脸上带着安静祥和的神态，沉沉闭上了眼。
　　祁溪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昏暗，这让适应了城堡明亮灯光的祁溪有些不适应，周围星星点灯的烛火带来些许的微光，鼻端传来潮湿中夹杂着腥气的气味。她的脑海还残留着上一幕的画面，而现在眼前的景象就如那幕场景的反义词一般。逼仄狭小的空间，空气中飘散着腐败潮湿的味道，地上好像用深红色画着什么，面前是一个通体漆黑的长方体。
　　祁溪确认了一下身边的人还在，便走到这个长方体前，上面的盖子半开着，露出的是一具半腐朽的骸骨。她的思维有些混乱：“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白骨突然快速生长出血肉，变成了一个沉睡的苍白女人的模样，她的手里拿着一支百合。那样貌看起来就是走廊尽头挂着的画像里的女子，她是卡罗尔，也是康纳德子爵病弱的妹妹。
　　女人睁开眼坐了起来，祁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女人朝她和善地笑笑，说了句什么。
　　祁溪：啊，完全听不懂。
　　她看了眼身旁的人，男人正要说什么，棺材里的人好像理解了祁溪的意识，她伸手向着祁溪的方向轻点了一下。祁溪的脑海里忽然感受到了一个意思：那是我的梦境。
　　这有别于在语言层面上的听到语句和音节随后分析这句话语所代表的的含义，它仿佛是灵魂间的交流，脱离了实体的桎梏。祁溪尝试着在脑海里想：你的梦境？
　　女人答到：我的梦境，那是我短短一生所化的梦境。我童年时家境还算殷实，可以让我们维持着贵族的体面，但随着我叔叔，我姐姐和我侄子的相继死亡，我们的祖父最终也病倒了，我们的家族不可挽回地走向了没落。
　　这位贵族小姐，你们的家境可不止是殷实可以形容的，祁溪回想了一下那些珠宝、衣服和舞会，脑内不禁略过这个想法。原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那是那个瓷娃娃的梦，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女人平静地看着她：我的哥哥无法接受我的死亡，他与恶魔做了交易想要复活我，但是代价是他成为了梦魇，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男人的想法也出现在祁溪脑海：你的哥哥，是那位暴躁的康纳德子爵吗？
　　祁溪看了他一眼，合着这是个高级的三人群聊。
　　谈及兄长，女人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有时候神经不太稳定，而另一个他像一头暴躁的凶兽，但是那一面从未在我面前出现过。
　　祁溪了然，原来那个古古怪怪的棕发杀人狂是个精神分裂者，但是她完全没感到他如何温柔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在脑海里问道：你的兄长……他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女人微微蹙眉：他一直觉得他的另一面强迫了我，但其实从来没有。我病重的最后几年，哥哥的神智也愈发不清，他很少再在我面前露面，怕伤害到我，可是……我很想念他。
　　那些蜡烛人，羊和无脸人，原来并非瓷娃娃的视角，而是唯一那个人类，也就是她的兄长的视角。祁溪脑海里回忆着那一幅幅画面，那位康纳德子爵一直心怀愧疚，但他其实并没有做出那些不堪的事。
　　眼前苍白的女人露出了怀念的神情：生在那样一个家族，拥有一个懦弱的母亲，不怎么关心我们的父亲，还有满脑子想要延续往日辉煌的祖父，只有哥哥是真心关爱我的。祖父一心想让我们结合，好延续那在他眼里高贵无比的血统，但是我们都不愿意。这座城堡就像被蛆虫蛀烂的躯壳，而到了我们这一代，连这看似华丽的外表都要不复存在了。
　　祁溪感受到女人传来愉悦的情绪，看来这位卡罗尔小姐一心想要让这腐朽的传承结束在他们这一代。
　　房间的一角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女人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康纳德子爵沉默地站在那里。
　　他们互相对视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化不开的悲伤情绪，良久，卡罗尔朝他释然地笑了笑：“那是我们所珍之重之的一切。”
　　康纳德哀伤地看着她：“Als schlechte Nichtigkeit,als Schatten,Staub und Wind.”
　　祁溪听到身旁的男人说道：“就像不堪的虚无，如影、如尘、如一阵清风。”

　　卡罗尔的身体消失了，她变回了白骨，而后破碎化为了一抔尘土。
　　康纳德走了过来，默默地看着已没有尸体的棺木。他从棺木底拿起了一支露水百合，那是曾经在卡罗尔手上的花，不知为何并没有随着卡罗尔一起消逝。
　　他抬眼看向两人，说了一句话。
　　祁溪露出疑惑的神情，希望他也和卡罗尔小姐一样给她来个脑内翻译，然而一阵沉默降临，最后还是身边的男人开口了，他说了一句什么，祁溪依然半个字也没听懂。
　　她无言地看着两个男人交流了一阵，康纳德忽然解下了脖间的一根项链递给祁溪。
　　祁溪疑惑地看着他，康纳德直接将项链塞进了她的手里，随后又从手腕上褪下一串手串递给了身边的男人。
　　男人倒是直接接过了，康纳德见状，走到了一扇墙边摸索了一阵，竟是打开了一扇暗门，门外卷进一阵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朝外看去，外面竟是一片草坪，远处隐隐约约伫立着几座墓碑，墓碑后摇曳着婆娑的树影
　　祁溪：？他们不是在顶层吗。
　　康纳德没有再转身，他朝着墓碑走去，手里拿着那支洁白的花，渐渐融入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祁溪转头盯着男人，男人拿过她手上的项链：“你想要戴上吗，那位子爵说这是驱散恶灵用的。”
　　祁溪犹豫了一下，撩起了脖间的头发，男人走到她身后帮她戴上项链，她拿起吊坠细看，那是一块椭圆形的黄铜牌子，上面有一个菱形套着菱形的图案，周围是一圈看不懂的小字。
　　男人帮她戴完，主动开口说：“他说他也要走了，与恶魔做交易最终还是没让她的妹妹彻底活过来，而是变成了一具沉睡的活死人，他则跌入了他妹妹的梦境。如今我们突然出现，又从梦里逃出来，这短暂地唤醒了他的妹妹，也让他终于可以脱离了这个梦境。”
　　这就是恶魔所选择的报酬，哥哥以为自己伤害了最爱的妹妹，整日浑浑噩噩；而妹妹不断回忆生前痛苦的画面，却无法与这冰冷回忆中唯一的温暖接近分毫。
　　祁溪换了个角度问道：“他的态度，似乎挺友好的？”
　　男人摸了摸手上由银珠组成的手串：“他说我们让他了解了妹妹的心愿，而他也愿意去实现。所以这是给我们的回礼。”
　　祁溪眨了眨眼，还没等她问出口，男人就接到：“梦境的空间是颠倒的，我们看似不停地再向上走，其实是在走入卡罗尔小姐更深的梦境，最后那段路也是她帮助了我们，这最终引导我们走向了她的灵柩。”
　　祁溪看着那幅棺木，好似在想什么，良久，她对男人说：“我们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