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长恨水长东》花君戍

4、伙伴

　　“我决定了，陆纩。”
　　“你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以后的饭你包了，今天中午的除外。”
　　“不要。”陆纩拒绝的干脆利落，只吃了一点点饭就吃不下了，我想我应该知道她为什么吃不下。
　　我做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虽然我只觉得是我好久没有做饭手生的问题)
　　饭后，我照常打开游戏，陆纩在旁边，用她的头靠着我们肩膀。
　　“这是什么游戏？”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若有所思，随后提出一个条件：“你先把碗刷了，我再告诉你。”
　　“你自己怎么不去？”陆纩虽然抱怨着，不过身体很诚实，她还是起身把碗刷了。
　　我打着游戏，心思却不在游戏身上，想着这几天的异常之处：先是妈妈没有通知我就不回家了，然后身边突然多出了陆纩这么个‘鲁伯特之眼’，周边的一切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很快，高地被推平，不出意外的输了。
　　“真的是，还没我用脚打的好呢。”我用手扶着额头，小声碎碎念。
　　我的手机没有锁屏，竟被刷完碗的陆纩随手拿了过去。
　　“你玩吧，我有点困了。”陆纩刚刚坐到沙发上我就起身离开，只能听见她在身后呼喊我，并伴随着一阵耳鸣的电流声。
　　回到卧室，我感到身心俱疲，身体像一滩肉泥一样瘫倒在床上怎么也起不来，同时还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时而兴奋，时而忧郁，我似乎根本没有忧郁的理由，我听见有人在我的耳边低语:
　　“你就是矫情”
　　“你怎么不去死的，怎么不休学啊”
　　“你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别人怎么就没有你这些事啊”
　　“想开点就好了，谁没抑郁过”
　　“装的，我看你就是装的，要么就是看手机看的”
　　“你现在不上学，以后怎么办”
　　“多大点事儿啊”
　　“我要去查我比你还严重呢”
　　“我都不好意思给你请假了”
　　“别天天搞得你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似的”
　　“你得改变你自己了，你要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
　　我默不作声，听着那声音说着这些伤害我的话，等那声音走了，又是一阵耳鸣。我感觉到鼻子一酸，一抹眼睛，原来是我流泪了。我有严重的过敏性鼻炎，像这种情况，我的鼻子绝对会发出像水牛一样的声音，即便我的母亲不在家，我也不能让陆纩察觉到我的异常，于是我抽出两张纸，堵住了鼻孔，待我觉得鼻子没有那么难受的时候又把纸拿出来。
　　折腾了好久，我感觉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我睡着了。
　　睡梦中的我心跳逐渐加快，我醒了。再次醒来，我能感觉到我身边多了一个人，我用尽力气，用胳膊撑着身子起来，看到了那人就是陆纩，顺便把我的脸调转了一个方向。
　　“你怎么样？”没等我说话，陆纩便用发颤的声音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困了。”我不敢面对她。
　　“瞎说，我都听见了。”
　　“你听见了？！”我浑身一激灵，不再躺着，又调转了方向，趴着强装镇定用我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她。
　　“我能听见，我能听见你内心的声音。不过我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我脑子嗡的一声，这个陆纩还真有本事。“你不知道是谁说的还好，你要是知道了，呵呵。”我蛄蛹了两下，表达着我的不满。
　　“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更严重的病啊。”我真的没办法说出口，可奈何陆纩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我是有幻觉产生的。
　　“什么病啊？”
　　“就是，精神上，心理上，情绪上的疾病。”
　　“抱歉啊，我没有体会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早知道是这样。
　　“你说你是第一次知道这方面的疾病，那为什么你能听见我幻听的内容呢？”我似乎发现了更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怎么说呢……我能听见，是因为我可以同时游走于现实中和精神中，我还有灵识形态。你可以理解为我可以自由的穿梭在六道之中，而这六道之中，只有你所处的人道是你可以感知到我□□的一道，其他五道都可以用灵识沟通到。”
　　我越听越糊涂，于是反问她:“家君知道这些吗？”
　　“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其实是个人都可以进入别的道中，只不过有限而已。不然你为什么会做梦，总能梦到别人呢。”
　　“你等会儿。”我坐起身来，一只手搭在陆纩的肩膀上，似要发表演讲，而终于吐出几个字:“咱先不说这些了，你帮我吧我桌子下面的几瓶酒拿出来。”
　　“唐皈辰……我还以为你要搞出什么大动静呢……”她并不愿意去拿酒。
　　“快去！”我踢了一脚陆纩。
　　陆纩不情不愿地把我珍藏的酒拿了出来，我仔细挑选着，捧起其中一瓶度数高的红酒，用牙咬开了。
　　“来，敬你。”说罢，我畅快的将手中一小瓶红酒一饮而尽。
　　“嗝-------------”我伸长了脖子，把陆纩吓了一跳，她抬手抚摸我的额头，然后反手又抚摸了自己的额头。
　　“你也没发烧，怎么突然像被夺舍了似的。”陆纩问我，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我的头发。我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转过来盯着她，眼神像要把她活生生剜了一样，一手攥拳，用锋利的指甲掐自己手心的肉。
　　“你不是说你能在六道中自由穿梭吗，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已经极力在克制了。
　　“傻瓜，那是有条件的，只有权利最大的执法者才能自由行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人物，连一个当差的都没混上，只能旁观六道中发生的事，像我这种虽然能进入六道，不过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的危险程度随时能让我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这三道中。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只能在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穿梭，”她说着，头低下来，更加逼近我，我越发感觉不适了。
　　陆纩接着补充：“我就相当于是一个和尚或者道士，入门的话有手就行，只是后面的授箓什么的，就很困难了。这就相当于，我可以进入六道，但是每次进入的时间和我的修行程度有关。我想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自己理解我说的这些吧。”
　　我越发觉得陆纩所说的“我这么聪明”就是在嘲讽我，因为疾病的缘故，我经常出现脑雾和压力过载的情况，这导致我无法理解一些高深的内容甚至是普通的文字。可我知道她在陪着我，我不不忍伤害她，可我的情绪发泄不出来也很难受，所以我选择一头撞在墙上。
　　只听咚的一声，我飞速朝着墙撞去，只是这一下子的声音和我之前听到的有些不一样。我抬眼一看，陆纩正死死咬着牙关，再一看，是她的手挡住了我的头。
　　“打我吧，这样不疼。”陆纩用那只被我撞红了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接着一把把我拽进她的怀里。
　　我细细感受她怀里的温度，可这种状态并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能凭借意志力和疾病斗争。我猛的推开她，下了床在床边徘徊，又烦躁的坐在床边，揪住自己的头发往下薅。我感觉有人支配了我的身体，我不住地撕咬自己的胳膊，咆哮着，我也不明白我为何会如此狂躁。
　　“啊啊啊啊啊！！”我开始疯狂打自己，一边打一边哭……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在装，是在无理取闹”
　　“为什么那些霸凌者过得风生水起，我这个受害者在他们眼里就是咎由自取”
　　“为什么那些人可以光明正大背刺我”
　　“为什么我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们都不理解我”
　　“我的需求从来没有被满足过”
　　“妈妈，我真的不是装的，也不是手机玩多了，我是真的生病了”
　　我哭着，大喊着，疯狂锤着自己的大腿，我控制不住，我尽力了。
　　我冲到桌子面前，从一个小盒里找到刀片，然后对着胳膊就是一顿输出。
　　陆纩没有阻止我的行为，而是在旁边看着，等我见了血，逐渐恢复了平静，抽出酒精湿巾为我擦去胳膊上的血。
　　我顿感无力，瘫坐在床边，陆纩也坐下了。
　　我抽回胳膊:“你不嫌弃我吗？”
　　“嫌弃你什么？”
　　“成为一个病人，或者是疯子。”
　　“你是受害者。”
　　我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低头一看，血液顺着胳膊淌到地上，我竟丝毫察觉不到疼痛。
　　“我想要你陪着我，别嫌弃我，别歧视我。”我说着，抽出床头的纸擦干净地板。
　　“我会陪着你，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的经历，我不会像他们一样。我是她创造出来的，你可以完全相信我……你……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小伤。”我一口回绝。这对我来说的确是小伤。
　　我清洗了伤口，用碘伏消了毒，拿来妈妈没用的医用创可贴贴在伤口上，就算是处理好了。
　　我坐回床边，忧郁的盯着她--边寓君的抱枕，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我曾经可是人人都说外向乐观的小孩啊。
　　我起开一瓶酒，大口喝起来，没过多久，我又听见另一个开酒的声音--是陆纩在陪我喝酒。
　　“来，干杯。”陆纩碰了一下酒瓶，也一口闷了，可我从她的表情看出，她并不是很能喝酒。
　　我没有说话，也把这瓶酒一口闷了。
　　说实话，就我珍藏的着三瓶酒，度数最低的都有18度，最高的那瓶27度，其实我也舍不得，这种度数高的鸡尾酒或者红酒都是很小一瓶，通常还不到500ml。陆纩根本喝不完一瓶，就不行了。我接过酒瓶，把它放在桌子上，因为我也不行了。
　　夜晚，我躺在床上，抚摸着手上的创可贴，心中五味杂陈。
　　我怎么会像一个疯子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