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向天再借五百年不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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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羽那些天的律法没有白看，这起案子的纰漏富裕到单单一个受刑，她都有数不清的法律依仗。
大晋律法明文，犯人审讯期间，用刑用量皆有明确规定，凡用刑达量仍未认罪者，可由人保释；再次受刑仍未招供，主审人更换重审；三次受刑仍未招供，判原告受刑。
而这三次拿人期间还有时间限制，不得少于二十天。
文锦这案子，只要用到第一条就好了，或者更直接点，罪犯死前喊冤者，案情都会着大理寺重审。
不过这事儿文锦大约是不知道的，言羽也没往那指望。
只要跟前的陈附川没蠢到了家，就该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他摊上监斩文锦这件事，就是被人推出来当顶罪缸了，那么那句问话就很好回。
文锦的爹官职虽然小，但她也算官眷，一次最多受板子三十杖。
言羽想把人带走，但也不能给人抓到纰漏，她在等，陈附川决定怎么回，这事儿能不能轻松过去，就看他是更怕那个主使他做这件事的人，还是更怕自己这个公主了。
万幸，她这个五公主的身份还算拿的出手，文锦最后稳稳妥妥上了她的马车。
原本押解文锦的差役回刑部复命回话，负责防援的官兵开道护送她回府，陈附川现在是转头向自己求保，也带着自己人在后头跟着，浩浩荡荡一堆人。
二月似乎犹嫌刚刚的风光不够，把文锦扶上车之后，就目光灼灼的跟言羽申请，先回府去搬仪仗。
阳光照耀下，二月的瞳孔看起来会隐约有些蓝色，这大约是源于她胡姬母亲的基因，让那双眼睛在寻常的时候看起来神秘又深邃。
但现在，言羽和她对视，只觉得那双幽蓝的眼睛和哈士奇简直出如一辙！
可以了，现眼包！
弄这么高调回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把文锦带回了府上吗？是生怕这流言的风向不会变成“五公主擅用特权，包庇杀人凶手”吗！
“消停些吧你！”
她本来就烦，这一趟没把男主钓出来不说，自己还被拖下了水，现在事情只能越闹越大，言羽从岸上的眼睛成了搅混水的鱼。
赔了夫人又折兵，她闷了一胸腔的火气，正无处发泄。
她没看二月，径直上车，没什么好气儿的，“今天是来给你出风头过瘾的？要回去就赶紧，我看你是太疯了，趁早回去和崔女郎好好学些规矩！”
可二月也不晓得是哪根筋没搭对，听见她让她回去学规矩，整个人都兴奋的容光焕发，嘴唇嗫喏着有股感激涕零的味道，然后很痛快的应了一句，“多谢殿下！”
说完，拔腿就往回跑。
言羽刚上了车辕，瞧着二月就跑入人群没了身影。
言羽：......
好好好！撒手没是吧？下次再把你带出来，她言羽就跟她姓哈！
当着许多人的面，言羽没发作，俯身钻进了车厢。
这里流行跪坐，车厢里就两张垫子和一方矮桌，二月把矮桌挪到了最里边的角上，文锦一条胳膊垫着下巴，就半趴在上面。
车帘掀起时，那一瞬的光照在她眼睛上，然后文锦睫毛轻颤，眼皮掀开一道缝隙，看向言羽。
这应该是穿书以来，两个人第一次的目光交错。
十五那天，言羽是远远儿看到了文锦。
那时她一身宝蓝色对襟襦裙，被拉扯的不胜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垂首，从言羽的角度，能瞧见她苍白的唇色和侧脸的轮廓。
那张脸其实和印象里的那个人并不是完全相同，看起来年轻了许多，而且很瘦，瘦的鼻梁愈发的高，眉眼愈发的深邃，和旁边的人一比，就有很明显的异域感，给人感觉像是荒漠上的一只嶙峋桀骜的鹰。
那是骨相带来的冲击，让这个人纵使在面色苍白，垂首无言的情况下，也有没有丝毫低俯柔顺的样子，反而叫人觉得阴郁。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生活在不被家人接受的环境里，于是浑身柔软血肉都被迫长成了荆棘的小孩。
后来她被身旁刘家丫鬟的控诉吵到，抬手按着额角，微凝着眉看过去，只一眼就把人吓得噤了声。
彼时言羽在上头看得清楚，她眼睛里的光很冷，像是燃烧着的白焰，森冷又阴怖。
刘家的丫鬟被吓得彻底安静了，言羽却捏着指骨，心头无端一松。
因为从面前那个人看似冷漠尖锐，实则烦躁又懵然的打量里，言羽很笃定的确信，这个人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文锦！
在这种陌生的地方，知道有个熟人的存在，到底是个安慰。
但她不确定文锦那时候有没有认出自己，甚至在两个人对视之前，她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直到此刻迎上文锦那双略浅，好似琥珀的眸子。
这王八蛋一脸淡定的平静，很明显，不光是认出来了，还是很早就认出来了，然后她偏过头，脸冲着车厢的内侧。
言羽：“？？？？？？”
这王八蛋给她甩什么脸色，她可是刚刚救了她，怎么着，还怪自己掐着点过去，给她救得晚了？
别搞笑了，人各有命，就算她们算是这个异世界的老乡，她有什么义务保护文锦的安全吗？更别说她们之前关系很好吗？她娘的抢她客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呢？
言羽越想越气，心里那一丁丁点看见文锦受伤的愧疚也没了，冷“呵”一声，在车里支着腿坐定。
外面有官兵开路，回去的路比来时顺畅许多，言羽听着路两边百姓的说话声，没功夫再在生气上浪费时间。
想想今天之后，五公主在法场上带走文锦的消息，会以什么样的说辞、什么样的风向，又是什么样恐怖的速度在京城传播，言羽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事儿牵扯到的官员，最高可是丞相之一的吏部侍郎，最低也是陈附川这个县尉，而且瞧着架势，背后那人是要把陈附川给□□出去的。
出手就能□□一个朝廷官员，这事儿得牵扯多深！
言羽都要头疼死了，她现在真的很想向天再借五百年不还，让那些所谓“天道”“光环”赶紧睁眼看看，把剧本发错了你们这群老六！这哪儿是她一个区区女配应该承担的代价，这明明是男主的活儿好吗！
而她区区女配承担了不说，现在女主还在她边上甩脸色，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把活着活成了什么乱七八糟都能往里丢的火锅！
言羽按着眉心，一而再的深呼吸，可就在一口气吸到了底，马车一个急刹，文锦身体在矮桌上撞了一下，言羽那口气没吐出来，差点直接去了下辈子。
“怎么...”言羽刚缓过来口气，话都还没说完，就感觉马车一路往前奔驰，她在车厢里颠的七荤八素，外面的吵嚷声隐约传过来，说什么“马惊了、车跑了，公主殿下糟糕了。”
言羽反应还算快，她在车厢的一角，立马扶住了两边的车厢，文锦比她惨，她本来就是趴着的姿势，不好着力，这么颠了几下，身体撞上了车厢好几次。
应该是疼的，她听见文锦从喉咙里溢出异常嘶哑混浊的闷哼，言羽咬咬牙，很快的把自己挪到了矮桌上坐。
文锦早从矮桌上滑下去了，脑袋还时不时撞上桌脚，言羽坐过去之后，一条腿支在文锦身体和厢板之间，一条腿挡住了下面桌脚，之后右手紧紧扣住了车窗，左手抓着文锦的手臂，把人捞到自己腿上。
心跳声混乱，言羽听着外面的人声小了很多，车速虽然快，但也没那样颠簸。
应该是离开了西市，到了大街上。
言羽赶紧对车夫说：“往城外赶！”
不知道这边大街上有没有巡城的士兵，不过城外赶最保险，就算是疯马，总有跑累的时候，更何况还拉着这样重的车厢，肯定跑不了多久。
但言羽声音刚落，就听外面一阵马蹄声急促而来。
听动静，不止一匹，但有一匹来的很快，车帘翻飞时，言羽瞧见一片盔甲的金光，紧接着是利物破空的声响。
马车几乎立马慢了下来，言羽这次没稳住，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带着文锦，在车厢里滚成一团。
“砰！”
后背和脑袋撞上车厢门，那方矮桌也撞了过来，径直冲着文锦的后背。
言羽感觉脑子里一阵嗡鸣，身体好像消失了，只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动，以及落在文锦腰上的手臂传来的剧痛。
她好像耳鸣了一阵子，隐隐约约有马鸣声从远处传过来，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好像听见了陈附川的声音。
这次他的声音更抖了，言羽都能想象他汗如雨下的样子。
他说：“参见太子殿下！”
万万没想到，她太子好大哥这个时候回来了！
言羽脑袋很晕，想吐，眼前发昏，但心里还算清楚。
她这会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必须得把文锦带回她的公主府！
言羽深知，这案子已经彻底被自己闹大了，再次查案的时候，审讯肯定不会像先前那样草率敷衍，到时候一定会有人详细来问文锦那天发生了什么。
而没有意外的话，文锦大概率和她们一样，是没有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的。
言羽需要把书里的内容告诉她，否则就会惹人生疑。
事实上，原本朝廷换人来查，肯定是会有一段时间选择人选的，这期间足够她们沟通信息，但现在，太子出现了！
他有监国之责，陈附川又上赶着过来请安，哪怕他之前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这会儿于情于理也会问上两句。
如果文锦明白又知情的情况下，这当然是她最好的申白的机会，但现在...
文锦没做好那个准备，言羽也没有，她脑袋很疼，一想到她要面对这具身体最亲近的亲人，一想到他们一个是这个时代九五至尊的皇帝，一个是一人之下的太子，她就神经紧绷，担心的不得了。
可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是得知车里坐的是他亲妹妹的太子大步朝这里走来，言羽心跳声愈发焦灼，然后感觉后腰被人捏着掐了一把。
言羽一低头，文锦那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
她在言羽的注视下闭上眼睛，侧脸靠在她肩膀上，然后浑身肌肉的力道都卸下来，软软瘫在言羽身前。
言羽眨眨眼，反应慢了半拍，但也在她太子大哥掀帘的那一瞬间，和文锦一起“晕”在了车厢里。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向天再借五百年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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