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杨莲亭

8、荷花

　　村子里发生了件奇事。
　　一直娶不上媳妇的孙家老二从外地带了个媳妇回来，这个媳妇彩礼房子什么都不要，死心塌地地跟着孙老二，一时间在村子里传开了。
　　这个女的叫荷花，长得很漂亮，杏仁眼，看上去像个小媳妇儿不像大姑娘。不过这也正常孙老二都将近30了，找个二婚的小媳妇儿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这个媳妇儿没有任何的要求。
　　孙老二叫孙强，一直在外地打工。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了，就因为哥哥的一场大婚，家里的家底都被掏空了，后面孙强的彩礼和房子家里就拿不出了。起初有人建议让孙强去入赘，但孙强不肯后面就一直拖了好些年到了现在这个年纪。
　　有一日孙强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新工地，这片工地是一个很老的村子拆迁。中午休息时，跟几个工友们总爱去一棵参天大树下，而大树附近有一片池塘，池塘的水呈青色非常的浑浊。
　　“这里肯定有鱼。”工友中一位钓鱼爱好者说。
　　“等晚上带着钩子来钓一把。”另一位工友说。
　　到了晚上果然有几个工友过来了。水面漆黑一片死寂，这帮人钓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又过了一会儿才上了一条小鱼，众人都准备收线回去了，这时发现线拉不动了。为是大鱼呢，于是几个人一起拉，好不容易拉动了一点，只见一团白烟从水面上升起。众人有些害怕赶紧准备收线回去，可这时的线好像被什么缠住了，怎么扯都扯不动，只得弃线而回。
　　这个事情发生了之后，白天都没人敢再去大树底下乘凉了。唯有孙强不怕这些，以为是怪力乱神，白天依旧去大树下面休息，乘凉。
　　这一天，树下突然走来了一个女子，生得很是俊俏。那个女子站在水边，不知道要干什么，于是孙强便找他搭讪了起来。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那个女子都在，孙强就每天跟着她聊天，聊的火热。这个女人看着很正常，但是说起话来却让孙强听不懂，有些莫名其妙，而且手里一直攥着一粒东西。孙强非要看看她拿的是啥结果却是一颗普通的莲子。只当她是智力不大好，可是人长得实在漂亮，所以孙强想将她带回家做老婆。
　　没想到在孙强的真心相待与花言巧语下，就真的把这个女子带回家了。当时这个女人出现的时候，正是池塘里荷花盛开的时候，于是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荷花。
　　荷花跟孙强回到了村子，手里依然拿着那颗莲子。他们的事情也在村子里面传开了。
　　后来他们借了大哥的家结了婚，结完婚之后一起外出打工了，几年来或住在员工宿舍夫妻房，或自己自己租房子住。终于在他们夫妻俩勤俭节约下，攒了一点钱在家里盖了一套房子。后来荷花怀孕了就在家里生孩子、带孩子，孙强独自在外面打工。
　　可是荷花在家里跟婆婆妯娌相处的并不好，干活带孩子这些事情婆婆都是帮着大嫂家，几乎不会帮着她。大嫂把婆婆拿捏的死死的，婆婆也觉得荷花不大聪明好欺负，就基本上不管荷花和孩子。荷花倒也不计较，一个人边带孩子边做饭，边干地理的活，难是难一点不过倒也应付得过来。
　　孙强有一个同村的远房表哥，他们家的田地离孙强他们家的不远，有时候看见这位表弟妹荷花一边在地里干活，另一边孩子在低头哇哇哭，出于同情，经常会出手帮助一下荷花。比如有时候自己家的活干完了看见荷花家的还没干完，就会帮荷花干一些。
　　有一次表哥帮荷花干活时被大嫂给看见，大嫂竟然添油加醋，回去跟婆婆说了起来。婆婆对大嫂的为人并没有那么认同所以将信将疑，但后来由于担心小儿子回家看到家中粮食收的也不多光景也不好，会怀疑自己没有帮衬着他们家，于是恶人先告状，再小儿子孙强回家的时候把这个不实的谣言跟小儿子说了。
　　孙强想着自己常年不在家竟对母亲和大嫂的说辞信以为真了，回家找了一个由头朝荷花发火。
　　“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收拾收拾。”
　　“平时没那么多时间，做饭喂孩子洗碗，洗衣服，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荷花解释着。
　　孙强还是不断阴阳怪气，后面竟说了一句，
　　“那么腾不出时间没让村南边的二表哥过来给你搭把手？”
　　荷花非常的生气且惊讶，于是抱怨了起来说自己在家里又带孩子又干活有多么的不容易，公公婆婆根本就不会过来帮她，说着说着就跟孙强吵了起来。
　　吵架的时候人总是不理智的，不知道哪一句没有轻重的话惹怒了孙强，孙强竟然对荷花大打出手，荷花本来就瘦弱没什么力气，而且面对的是一个经常在工地上干活的男人，所以几乎是被摁在沙发里打，毫无还手之力。旁边的孩子吓得嚎啕大哭，万分的惊恐，没人管，没人在乎。
　　被打的躺在沙发里的荷花。如死人一般不动的躺着，又把莲子拿了出来，在手心里紧紧的握着。
　　孙强看见了她的举动，竟把她的莲子抢了过来，扔在炉子里烧了。
　　当天晚上荷花抱着孩子走了。
　　可没过几天又回来了，回来之后也不说话，大家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一天村子里突然燃起了大火，火源是后面孙强家。这天刚好孙强跟父母哥嫂他们去一个近亲家里喝喜酒去了，回来之后发现家已经烧没了。
　　原来孙强那天的一顿毒打，让荷花想起了她的身世。
　　荷花曾经是一个杀人犯，由于害怕“挨枪子儿”选择了自杀，跳进了一个池塘里淹死了。那个池塘就是数年前孙强的几个工友一起在工地晚上去钓鱼的那个池塘。
　　她杀的那个人就是她的丈夫。
　　她嫁给了曾经的那个丈夫六年，同时也被虐打了6年。那天她的丈夫很反常，对她说，：
　　“我今天一定会让你死的！”
　　说着就把刀放在她旁边，又出去拿了一瓶农药过来，让荷花选一个死法。面对着死亡荷花害怕极了，但一想如果真能死了也是一种解脱，一了百了。可当丈夫把农药瓶拧开慢慢的往她跟前递的时候她退缩了，犹豫了。
　　“啪啪！”又是两个耳光，荷花直接头晕目眩，坐在地上，倚靠着墙。
　　丈夫又拿起药瓶慢慢的递了过来，另一只手缓缓的掰开荷花的嘴，他真的要给她灌下去了，荷花面临着死亡的一步一步逼近突然惊恐的叫了出来，抓起地上的刀，往前面胡乱的捅……
　　她是闭着眼睛的，当她良久睁开眼睛时，看到躺在地上的丈夫，眼睛瞪得老大。
　　她把孩子送给了爷爷奶奶，径直朝村西头的池塘走去。
　　她的尸体没有漂浮上来，那天晚上公公婆婆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夜里也没有人看见她去了哪里。直到第二天男人的尸体被发现时大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没再能找到她。
　　她的尸体被水底荷叶的根系给缠住了，莲藕年年生根将她的遗骨死死地扎在了水底。
　　几十年过去了，她们的村子已经拆迁新建，工地施工的工人一日夜里来到这个池塘里钓鱼，谁知鱼钩已经勾住了荷花的一条根系，扯断了。其他的荷叶根竟像破了封印一样纷纷收回，释放出了荷花的尸体，化作了一颗莲子。随着一阵白烟飘出来荷花复活了，又来到了岸上，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手里握着一粒莲子。